第一章兩個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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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應連天天應笑,子當擊築吾當歌。
三十年前,慕容海天南下泉州府,信口一,便成就了海天鏢局東南獨大的傳說。
可惜無論什麼樣的英雄總有遲暮的一天,就在慕容海天七十大壽的前三天,他拋手人寰,壽終正寢。
一時間東南武林為之震驚,弔唁奔喪者絡繹不絕,好在海天鏢局財大氣,擺下十里長席,宴請天下英雄同喝一杯水酒。
十里長席當然不可能是真的長席,只是以海天鏢局為中心,方圓十里內但凡掛了慕容家燈籠的酒樓客棧,一概可以宴飲休憩。
當然,這也就給了不少肖小之輩可乘之機。
龍泉酒家是泉州最大的酒樓,如今自然是高朋滿座,各幫各會各門各派的頭腦首領推杯換盞,指點東南武林的未來命脈,議論海天鏢局少主慕容璉珦此番治喪的得失,更多的則是素昧平生一見如故,滿樓的“久仰”、“哪裡”、“原來”、“正是”
…
好一番熱鬧喧囂。
至於樓外的敞席,就安靜許多,畢竟年輕俊彥們早被師長帶上樓去,留在外頭的不是無名小輩就是跟班隨從,俱是一臉木然。
最外的一張破木桌前坐著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正在瞪著一桶刷鍋水一樣的排骨湯生氣,一雙竹筷幾乎快要捏斷,嘴裡憤憤不平:“就算是見人下菜碟,也沒這麼個下法——”背後一聲笑:“怎麼,這年頭騙吃騙喝的還講究起來了?”年輕人忙回頭,見身後一個青年公子負手而立,一身月白綢衫外罩了件水滴竹葉青的箭袍,修眉之下是一雙溫和清澈的眼睛,端是卓爾不凡玉樹臨風,滿身的江南書香之氣。
年輕人頓時窘迫得滿臉通紅“你怎麼知道”五個字在舌邊打了幾次滾,硬是沒有說出來。
青年公子哈哈一笑:“走,我們樓上吃去。”
“我們?”年輕人大驚。
青年公子理所當然地點點頭:“自然…不過小兄弟,你這身行頭不對,唔,也罷,來來,你把頭髮散開,拿著這個,還有這個…差不多了,眼神兇狠些,咱們走。”年輕人間掛著個巨大的酒葫蘆,手裡持著剛剛折下來的竹枝,披頭散髮,心中尋思,這這這,不成了叫花子?
他糊里糊塗地被那個公子哥兒一帶,大模大樣闖進酒樓,一個來索要名帖的店小二被二人一起冷冷地視回去,掌櫃的雖然不知二人來歷,但不敢怠慢,直接將兩人請到一桌靠窗雅座,美酒佳餚水般送了上來。
青年公子自斟自飲,吃得十分愜意,年輕人本來還有三分侷促,被酒香一勾,也埋頭大吃起來,二人一個風儒雅,一個豪邁不羈,眾人雖然偶有注目,但是無人上前搭訕。酒過三尋,年輕人再忍不住,舉杯道:“小弟姓馬單名一個秦字,敢問兄臺是?”青年公子慢條斯理放下筷子:“相逢何必曾相識。”馬秦一咬牙,實話實說:“兄臺請便吧,小弟…呃,實在不認得慕容老鏢頭,稍畢飯後弔唁…那個小弟就不去丟人了,告辭。”青年公子大驚:“什麼?慕容老鏢頭死了?”馬秦怒得一拍桌子,引得無數人向這邊看來,他自知不妥,又壓低嗓門,這回連兄臺也不喊了:“你連誰死了都不知道,就敢來白吃白喝?”那青年公子神不變,眼裡微驚疑,嘴角卻浮出絲絲微笑,似乎在說“有何不妥”馬秦一雙烏黑溜圓的眼睛轉了又轉,終於恭恭敬敬舉杯道:“這位大哥,我敬你一杯。”於是兩個混混的酒杯就這麼碰在一起,發出“叮”的一聲會心脆響。
龍泉酒樓果然名不虛傳,好酒好菜招呼完畢,就有人捧了上好的鐵觀音來,說是慕容家少主稍頃即至,請大家品茗歇息。
右手桌上一個白鬚老者頓時不悅,低聲冷冷哼道:“慕容璉珦好大架子,還沒爬上正座兒,就端起威風來了。”想來他身份甚高,一桌子人倒有大半點頭附和,只有一個錦袍漢子勸道:“錢老爺子何必動怒,慕容兄一時忙亂,照顧不周也是有的。”哪知那老者卻是火暴脾氣,自顧自舉杯:“哼哼,有這樣的朋友,倒也難怪慕容璉珦有這般底氣。”他話語間分明譏諷那個錦袍漢子有意攀附慕容氏,那錦袍漢子被生生擺了一道,滿臉不快,但終究未曾發作。
馬秦聽得有趣,便向那青年公子低聲道:“這老頭兒就是海寧錢龍王,也難怪武夷陳家不敢招惹他。
青年公子的眼睛亮了亮:“小兄弟倒是好眼光。”馬秦得意一笑“本來以他的身份地位,慕容璉珦應該安排進海天鏢局內院是——嘻嘻,這龍泉酒樓嘛,多半都是二角,怪不得他老人家心裡不舒服。”他似乎對江湖掌故極為悉,一開口就滔滔不絕,連青年公子的眼也沒有留意,聲音不知不覺就放大了些。
那海寧錢龍王果然拍案而起:“這位小兄弟好狂的口氣,錢某不才,請教尊姓大名,師承門派?”馬秦滿臉通紅,自悔失言,但話已出口也沒有迴旋餘地,只好站起身,暗地裡連連扯那青年公子,盼他出來斡旋一二。
錢龍王更近道:“既然這龍泉酒樓裡都不過是些二角,小兄弟何不兩手真章,給大傢伙瞧瞧?”兩人上樓本就引人注目,錢龍王起身發難更是引來大半目光,這句話一出口,滿樓鴉雀無聲,齊刷刷看向馬秦。
青年公子低聲笑道:“你自己惹的事情,莫要拉我下水。”馬秦一張臉倒是由紅轉白,咬牙道:“好!錢老爺子,是我說話不留心得罪了你,要怎麼樣,你劃道吧。”錢龍王倒是一驚,他見馬秦生得單薄秀氣,一臉的年少不通世事,料定他是個倚仗師門勢力口出狂言的小子,不足為懼,倒是旁邊那個公子哥兒打扮的青年深藏不——沒想到馬秦居然一口答應下來。他前輩身份自然不便欺侮晚輩,負手道:“你用什麼兵刃?”馬秦胡亂應了一聲,聲音低了下去:“我用判官筆…可是我沒帶…要不我們點到為止好不好。”錢龍王被他一通胡纏,怒道:“接刀——”回身握起一柄短刀,劈手連鞘擲出,這一擲他使了五成真力,要看看這少年究竟功夫如何,雙手蓄力,左足虛點間拉開架勢就要出招。
只是馬秦“啊”的一聲淒厲慘叫,擲出的刀柄撞在他左肩上,竟然連人摔倒,他撐地站起來,拾刀在手,著肩膀道:“請——”錢龍王著實沒有料到他功夫居然不濟到這個地步,總不能一掌下去將他立斃當場,一時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一腔怒火無處發作,轉向一旁的青年公子道:“這位仁兄請了——這個小兄弟是你的人?”馬秦急忙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不干他的事。”
“青年公子”心裡早罵了八百遍晦氣,但事已至此沒有辦法,只好冷笑一聲,將手中茶盅向桌上一拍,道:“小兄弟,我們走。”一手拉過馬秦,躍窗而出,一溜煙兒地走為上計。
錢龍王大怒,剛剛要追,忽然心念一動想起什麼,雙指一捏茶盅居然紋絲不動——松木厚板上嵌著小小一杯碧綠茶水,不多不少,一滴也沒外漏。
如此內力,錢龍王竟有微微懼意——這人是誰?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馬秦可沒有看見那茶盅,一路狂奔,跑過三條街才按著口停下道:“他…他…他們沒追上來…我還以為你怎麼都會兩手功夫,沒想到咱們都一樣。”青年公子的鼻子都快氣歪了,上上下下打量馬秦幾眼:“就你這樣…也敢隨便說別人是二角?”馬秦大惑不解:“我武功低微是我的本事太差,我實話實說是我的態度——喂,你去哪裡?那邊是龍泉酒樓的方向!”他一把拉住那個青年的袖子。
青年低頭看了看“他”的手,皓腕如玉,五指青蔥,顯然是捏慣了筆桿子的:“姑娘,男女有別,放手。”馬秦的臉又一次紅了,但是她還是死死扯住袖子不放:“你是不是要回去拼命?真的危險,錢龍王出了名的殺人不眨眼,你到底要回去幹什麼啊!”青年人終於被她逗笑了:“我要回去還衣裳——這身行頭是租的,馬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