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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翠玉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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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一掌摑來的時候,我的頭笨拙地向旁,移了一移“扒”地一聲響,他的巨靈之掌,已經摑中了我的左頰,我到一陣熱熱辣辣的疼痛。

不出我所料,他一掌摑中了我之後,又踏前一步,反手一掌,又向我的右頰摑了過來。

我之所以可以避開他那一摑而不避開的原因,就是要他摑了一掌之後,再加上一掌,因為這時,他離得我更近了,我一抬腿,右邊的膝蓋重重地頂在丁便海的小骯之上,他突然受了這一下撞擊,身子震了一震。

他這一震,只不過是十分之一秒的時間,但我已經夠用了。我右臂揚起,先在他手臂之上,用力地壓了下來,然後,五指已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扭。

剎那之間,他的右臂已被我扭到了背後,而他的人則被我扭得背對我,面向著門口。

丁便海的部下,應變也算得快疾,只聽得幾聲大喝,好幾柄槍,一齊揚了起來。

但是揚了起來的手槍,在剎那之間,又一齊垂下去了!因為這時,丁便海的身子,完全攔在我的前面,他們想要只傷害我而不傷害丁便海,那是絕對沒有可能的一件事。

我右手抓住了丁便海的手腕,左臂勒住了丁便海的頭頸。丁便海本來是出了名的好漢,我竟然這樣輕易就制服了他,連我自己也到意外。這自然是因為他在爬到了極高的位置之後,以為沒有人再會反抗他,而不再鍛練,鬆懈下來的緣故。

這時,情形完全變了,我已佔定了上風。

我用不著大聲嚷叫,我只是在他耳邊低聲道:“喂,怎麼樣?”丁便海沒有法子大聲講話,因為他的頭頸被我的手臂緊緊地勾住,他只是悶哼了一聲。

我將聲音放得更低:“這裡的幾個人,你可以輕易地將他們殺死滅口,而我則永遠不對任何人說起,那麼廣海皇帝出醜一事,就不會有人知道了。”丁便海含糊地道:“你…想怎樣?”我道:“很簡單,你去吩咐親信,將那塊翠玉帶到這裡來給我。”丁便海的喉間,發出了一陣怒吼,可是我的手臂一緊,他的怒吼聲便沉了下去。

我的手臂在緊了半分鐘之後,又開始放鬆,丁便海著氣:“牛建才,你到我書房中去,將左邊書櫥中,那套『方輿記要』取來,快,快!”牛建才就是那個瘦子,他呆了一呆,才道:“我…能夠到你的書房去麼?”丁便海的左手,在間解下一個玉扣來,道:“憑這個,快去!”瘦子牛建才接過了那玉扣,退到了門口。

丁便海又道:“快去快來!”牛建才道:“是,右面書櫥的一部『方輿記要』,我知道了。”我早就聽說過,丁便海幼年失學,但是在“事業”有成之後,卻十分用功,所以他管理下的許多“事業”都能夠蒸蒸上,就是這個緣故。他要瘦子去取那部書,自然他是將那塊翠玉放在書中。

我鬆了一口氣,這塊翠玉可說已到我手了,雖然東西到手之後,還有許多事要做,但是那總可以算是我的成功。

我一直控制著丁便海,室內的任何人都不敢動,不敢出聲,唯恐一有異動,我就對他們的首領不利。在靜默之中,時間過得十分慢,好不容易,才過了二十分鐘,瘦子牛建才仍然沒有回來。

我瞪著眼:“牛建才怎麼還沒有回來!”丁便海了一口氣:“應該快了。”時間慢慢地過去,又過了二十分鐘,室內每一個人的臉,都有些異樣,丁便海怒吼著:“你們還在等甚麼,還不去看看,兩個人去!”有兩條大漢,立時走了出去,室內的氣氛更緊張了,而且在緊張的氣氛中,我還覺得有很多人想笑,但是卻又不敢笑。

他們為甚麼想笑呢?為甚麼會想笑呢?我略想了一想,心中一動,陡地想起,那是因為丁便海受了欺騙,他們心目中的偶像受了欺騙,這無論如何是一件十分滑稽的事情,所以他們想笑。

丁便海是受了甚麼欺騙呢?自然人人都知道,那是瘦子牛建才在取到了那塊翠玉之後,不會再回來了,他帶著翠玉走了!

我剛想到這一點,門“砰”地一聲被推開,剛才離去的兩個大漢衝了進來。

那兩個大漢面蒼白,一進來就叫道:“廣海——”他們原來一定想說“廣海皇帝”的,大概是他們看到了丁便海這時候的情形不怎麼像皇帝,所以將後面“皇帝”兩個字,縮了回去。

丁便海叫道:“怎麼樣?”那兩個大漢道:“牛建才取走了東西,早回來了。”丁便海失聲叫道:“他為甚麼還不來?”那兩個大漢面上的表情十分滑稽:“或許是在半路上出病,撞了車子。”這兩個大漢的話,別人聽了,還因為忌憚丁便海而不敢笑,但是我卻實在忍不住了,我哈哈大笑起來,丁便海趁我大笑的時候,掙了開去,我陡地吃了一驚,還想去抓他。

但是我立即發現,我是不必去抓他的了,因為這時候,他要對付的不是我,而是牛建才。

他衝到了電話機面前,抓起話筒,咆哮地叫道:“接各分公司的經理,快!限三分鐘內,全部接通,絕對不準延誤。”我提醒他:“先守住鎊通要道。”丁便海回過頭來,叱道:“廢話,他會離開本市麼?他能帶著翠玉離開本市麼?我做不到的事情他能夠做到麼?”我呆了一呆,丁便海的這句話,表示這些年來,他想用各種方法將這塊翠玉運出去,而未曾成功,所以才會想到利用我來替他將這塊翠玉帶出去。然而,這究竟是難以想像的事,以丁便海的神通廣大,他竟會運不出一塊翠玉?但事實卻又的確如此。

據我的猜想,那塊翠玉,一定有十分驚人的引人的力量,使人一看到它,便愛不釋手,似乎有著一股超自然的魔力。所以丁便海事實上並不是真的想將之運出去的。我更相信當地政府化了那麼大的注意力在這塊翠玉上,可能是由於這個政府中某些有勢力的人當曾經見過那塊翠玉,因而一直著的緣故。

但丁便海的心情是十分矛盾的,他不想出售這塊翠玉,又覺得放在本市不安全,所以想要運出去,他又知道政府方面對這塊翠玉異乎尋常的注意,所以一定患得患失像丁便海那樣的“事業”只能不顧一切地去做,因為這本來就是亡命之徒的事情,他一小心,當然平白放過了很多機會,這便是為甚麼那塊翠玉還在他的書房中的緣故。

如今,瘦子牛建才當然不是撞了車,他將那塊翠玉帶走了,他沒有丁便海的那種患得患失的心理,他正是一個亡命之徒,他會留在本市,不向外走麼?

我冷笑了一聲:“丁先生,事實上你不是萬能的神,你不能做到的事情,一樣可以有人做到的。”丁便海的面鐵青,比被我抓住的時候更加難看,他用力敲著桌子,大聲叫道:“不能讓這小子得到這塊翡翠,這塊翡翠是我的,它一直帶給我好運,直到如今仍然是我的!”可憐的丁便海,這時我一點也看不出他是憑了甚麼而統治著那麼龐大的一個黑社會組織的。

我又聽著他在電話中吩咐著他的手下,務必用盡一切方法,將牛建才抓回來,當他下完了命令之後,他將杜子榮召了來。

杜子榮顯然已知道一切了,他自然也知道我是怎樣對付丁便海的,所以當他走進來的時候,向我望了一眼,那神氣就像是在看一具死屍一樣。

丁便海一看到杜子榮,便叫道:“牛建才將那塊翠玉帶走了,是我告訴他在甚麼地方,是我叫他去拿的,哈哈,哈哈!”他笑得十分駭人,杜子榮一聲也不敢出,丁便海道:“你去通知警方,說牛建才會將這塊翠玉帶出本市去。我從來沒有和政府合作過,但這次我需要合作,我要找回這塊翠玉來,它是我的!”杜子榮諾諾連聲,走了出去。丁便海倏地轉過身來望著我,他的手則在寫字檯上亂摸著,他摸到了一柄裁紙刀,緊緊地抓住了它,狠很地道:“衛斯理,一切全是因你而起的!”在那樣情形下,我也不駭然,我攤了攤手:“這能怪我麼?是你自己的部下不忠。”丁便海大叱了一聲。道:“胡說!”他陡地揚起手來,看他的樣子,是想用他手中的裁紙刀,親手將我殺死!但是當他揚起刀來的時候,他的身子,突然發起抖來,他的面變得如此蒼白,他全身的骨頭就像軟了一樣,順著書桌的邊緣,瀉了下去,看來像是滑稽片中的一個鏡頭。

稍有醫療常識的人,都可以看得出那是心臟病突發的象徵。

我疾跳了起來:“叫醫生!他就要死了!”室內的幾個人,看到了丁便海的情形,本來已慌了手腳,再給我一叫,更立時大亂了起來,我甚至走到了丁便海的身邊看了一看,才從容向外走去,室內的人,竟沒有注意我的離去。

我沒有回到奇玉園,而是在市區找了一家下級旅店住了下來。第二天,在全市所有的報紙上,我看到了丁便海的死訊,報紙上有幾個著名醫生簽字的報告書,說他是死於“心臟病猝發”沒想到像“廣海皇帝”這樣的一個人,會有著嚴重的心臟病的。我設法和杜子榮聯絡了一下,杜子榮的聲音在發抖,他若是面對著我,一定會對我跪下來,要求我不要洩漏他曾經受過丁便海賄賂的秘密。

我答應代他保守秘密,但是卻提出了一個條件,牛建才和那塊翠玉一有了消息,就要來告訴我。這時,我已經幾乎放棄了要將這塊翠玉到手的願望了,但是我卻想看一看這塊在想像之中,應該有著非凡魔力的翡翠,看看它究竟引人到了甚麼程度。杜子榮答應了我,我和他每天聯絡一次,我在那酒店中住了十二天。在這十二天中,當地政府動員了所有的力量,通過了各種國際關係,在搜捕牛建才的下落,可是卻一點消息也沒有,就像是牛建才那天,一離開了丁便海的書房之後,就和那塊翠玉一齊消失在空氣中一樣。

到哪裡去了呢?那塊翠玉的下落如何呢?

經過這樣的搜捕,仍然未曾發現牛建才,那牛建才當然是離開本市了,然而他到哪裡去了呢?那塊翠玉的下落如何呢?

我沒有再等下去,回去後,熊勤魚甚至未曾來看我,他的事業開始潰敗,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因為他派我去求“仙方”而我卻失敗回來了。

但是,這些子來,我一直刻意在注意著牛建才的下落,我曾經通過許多人,用了許多錢,在世界各地公開或秘密的珠寶市場中,尋求那塊翠玉的下落——即使那塊翠玉已被割碎,由於它質地之超群,和數量的巨大,來源又不明,那是絕難瞞得過人的。

但我的追求,至今未有結果,那塊翠玉和牛建才真的失蹤了,牛建才帶著那塊翠玉,離開了丁便海的書房之後,究竟是到了甚麼地方去了呢?這仍是我一有空就自己向自己提出的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