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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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母離開後,高辰旭萎頓著身子坐在門坎上,看著朱蘋兒從邊上慢慢的走過來,忽然咧了咧嘴,乾裂的嘴也跟著裂出一點點血痕。
他看起來很慘,甚至比他之前用酒麻痺自己的時候還要落魄不堪,頭髮油膩膩的,雋朗如玉的臉變得蠟黃,下巴滿是多未淨面的青髭,渾身還散發著酸臭味道,說是路邊的叫花子,也絕對沒人會懷疑。
可是即使是這樣的時候,他的一雙眼還是亮得不可思議,他緊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看著她放下水盆子,拿著自己的帕子打了水,然後彎下身,慢慢的替他擦臉。
朱蘋兒是個耐得住這樣沉默氣氛的人,但是高辰旭顯然不行,在一段沉默無聲後,他忽然用盡了最後的力氣,踢開了水盆,水濺灑出來,灑了一地,他還用力甩開她正在擦著他臉的手。
被他這樣猛然一推,她跌坐在地上,微垂著頭。
“朱蘋兒,你這樣還不生氣嗎?!你以為你這樣是在可憐我嗎?以為這樣就可以表現你的偉大嗎?!我呸!”高辰旭啞的聲音,一字一句冰冷的道。
朱蘋兒不管那被踢翻的水盆,只拿著剛被打落的帕子擰了擰,然後靜靜的望著他,就在他以為她或許會受不了的哭出來時,她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颳了他一巴掌。
她不是一般的閨閣女子,力氣指不定還超越一般文弱的男人,再加上這一巴掌是她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打的,將本來就虛弱無力的他打跌在地,他的一側臉頰就貼在剛剛被他得滿是水的地上。
高辰旭被打了一巴掌,卻不以為忤,反倒哈哈大笑,捂著自己的臉,受著那火辣辣的疼痛,還吐了一口唾沫,抹去嘴裡的血腥味。
“打啊!你打啊!你也忍受不了我這樣的廢物了吧?你是不是要我當初沒真娶了你?”他又加油添火的不斷叫囂著。
朱蘋兒打了那一巴掌並不後悔,心中甚至沒有類似於憤怒的情緒,只有種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找打是吧?”她回手又是一個巴掌,響亮的巴掌聲就這麼迴盪在兩人之間。
高辰旭這次有種牙齒都要被打掉的錯覺,讓他忍不住斑喊“朱蘋兒,你還真打啊!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很久了,要不是為了報恩,你肯定不會忍我這麼久,你現在是前仇舊恨一起算了是吧?!打打打!你打死我好了!”朱蘋兒看著他明明前一秒還喊著居然真的打他,下一秒又找死的讓她打死他算了,就忍不住有種想再多打一次的衝動,而且明明就是他一直喊著讓她繼續再打的,怎麼這時候又反過來問她為什麼真打?
她擦了擦手,斜睨了他一眼,平淡的道:“打你,我還不如回去釀酒。”高辰旭強撐著站起身,眼裡有著無法剋制的怒火。
“釀酒?又是釀酒!朱蘋兒,在你的心裡,大概沒有人比釀酒這件事情還要重要了,是嗎?那我…”我呢?你又把我放在哪裡?這句話他說到一半,卻又卡在喉間說不出來。
他為什麼要在意她把他放在哪裡?她又不是他的誰?他在意這些要做什麼?!他一定是餓了這許多天,連腦子都餓傻了,要不然怎麼會下意識的說出這些話來?
朱蘋兒上上下下打量著他,似乎在過了這許多年後,才認真的看著,那個曾經如孩童一般的男孩,已經有了幾分男人的模樣,只是在某一方面還是一樣的幼稚。
記憶裡,他也曾經大吼著這麼問過她類似的話——朱蘋兒,在你的心裡,釀酒和我誰比較重要?
她記得那時候她完全沒有任何遲疑的回答了釀酒兩個字後,那個常常拉著她一起玩耍的男孩就再也不出現了,取而代之的是每一次見到她總是惡言惡語的高家三少。
即使兩個人在高二老爺的促成下訂了婚約,但最後的結局卻是她穿著喜服被扔在了喜堂上。
“想知道答案嗎?要不來比比,贏了我,我就告訴你,如何?”她反問。
明明是挑釁的一句話,讓她平板直述的問了出口,聽起來就沒了多少煙硝味兒,就像只是問他要不要喝杯茶那般隨意,讓人覺不到其中的認真。
高辰旭很想高傲的說他什麼都不想知道,但是看著她平靜的神,他的嘴就不受控制的回道:“比就比!我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會輸了你不成!”他嘴硬的撂下狠話“到時候可別求饒就是了。”就算她是開玩笑的,他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可以,比什麼?”朱蘋兒看著他左右臉各有一巴掌的紅痕,偏偏還說著這樣的大話,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幸好此時天已經有些黑了,沒有人能夠瞧清她忍著笑的彆扭表情。
比琴棋書畫,他就算是贏了也是勝之不武,若要比釀酒還是女子閨閣的東西,那他肯定沒有半分贏面,想來想去,兩個人可能都拿出手來比的,也只有一樣了。
“就比喝酒!誰先倒下就輸了。”高辰旭覺得自己想了一個非常好的好主意。
“喝酒?”朱蘋兒皺了皺眉,語氣有些遲疑“你確定要比喝酒?”他將她遲疑的口氣當成了沒底氣,反而覺得更有自信。
“是!就比喝酒!到時候你要回答我剛剛那句話,不!算了,改成輸了要聽贏的人的話。”她的眼底滑過一抹光亮,稍加思量後,點了點頭。
高辰旭像是怕她不認帳,伸出手說道:“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朱蘋兒回握住他的手,平淡的臉第一次出現了淡淡的笑意。
他看著她的微笑,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只覺得是自己頭昏看錯了,她怎麼可能還會衝著他笑?
“輸的人真的要全聽贏的人的話,可不能反悔!”高辰旭又強調一次。
朱蘋兒點點頭,然後猶疑的看著他。
“要是你輸了,該不會耍賴吧?”
“我要是耍賴,我就不是男人!”他信誓旦旦的馬上回道,並且覺得自己這個保證一點用處也沒有。
畢竟說到喝酒,他這個紈褲也是喝出道行了,難不成還能輸給她一個女子不成?就算她很會釀酒,也不代表她很能喝…對吧?
高辰旭不知道心裡忽然升起的那一點不安是怎麼回事,但話都已經說出口了,只能安自己大概是餓了幾天,腦子不怎麼清楚了。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那不安的覺從何而來,也馬上就體會到上天如何藉著朱蘋兒的手,替現實打了他更用力的一巴掌。
照常理來說,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喝酒,先倒的總該不會是男人。
高辰旭有些恍神的想著,腦子裡卻不由自主的想起半個月前,他和朱蘋兒斗酒的場景——一罈梨花白,一罈竹葉青,一罈清酒,一罈黃酒,兩人面前都各擺了四小壇,開了封,一杯一杯的飲,他喝到第三壇的時候,腦子已經有點發暈了,但是看著身子在晃的朱蘋兒,卻還是咧著嘴笑道:“哈!彆強撐了…嗝…醉了就認輸吧…身子都在晃了…”他想起兩人的賭注,不笑得更歡,還想著他定要想想該怎麼使喚她才好。
然而當他正要開第四壇的黃酒時,她比一般女子略低的嗓音卻慢慢的說——“不是我在晃,是你在晃。”接下來…他好像還沒清楚她話中之意,人就已經醉倒了,最後一個念頭則是,朱家酒坊的酒怎麼比他喝過的酒都還要烈?
劈里啪啦的柴火燃燒聲,炸醒了恍神的高辰旭,他起身想看看鍋子裡頭的水好了沒,卻發現自己全身痠痛,光起身這個簡單的動作都讓他覺得骨頭痠軟得不行。
一邊調整姿勢,一邊不由得低罵朱蘋兒果然是趁這個機會惡整他,要不怎麼會連著幾天要他四處去挑水,說是釀酒用的,這屋子裡就有一口井水了,偏偏不是讓他去河裡挑,要不然就是去山上挑山泉,幾天下來,他全身的痠痛本沒有消退的時候。
高辰旭挪了半天找不到好使力的姿勢,不得已,他只能一手撐著灶臺邊上不燙的地方,一手拄著燒火,一邊低聲呻,慢慢的站直了身子。
幸好朱蘋兒不在這裡,要不然被她看見了他這活像老頭一樣起身的醜態,那他唯一一點的自尊就沒了。
不過越是怕什麼,就越來什麼,他才剛這麼想著,背後忽然就傳來朱蘋兒的聲音——“這是怎麼了?怎麼用這麼一個古怪的姿勢?”
“我沒事,啊——”一聽到她的聲音,高辰旭猛然一驚,急得瞬間站直了身體,然後一陣痠麻刺痛直接從間竄到頭頂,讓他忍不住哀號出聲,馬上又彎下身來。
看到平瀟灑俊朗的男人,陡然變成像一隻被炸過的熱蝦一樣彎曲彈跳,朱蘋兒先是頓了頓,然後慢慢的輕笑出聲,最後再也忍不住朗聲大笑。
“笑吧!笑吧!”他咬牙切齒的站了起來,腳還有點不受控制的輕輕抖著。
她笑了好一會兒才停歇,可一雙黑眸裡依舊滿是笑意。
“行了!還逞什麼強,都已經落到這種地步了,還強撐著面子做什麼?”高辰旭瞪著她,咬著牙道:“人可死,面子不能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