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羞於啟齒的憤怒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辛意田也不回酒店了,帶著衣服直接打車過去。她乘電梯來到二層,通過外面的玻璃牆看到王宜室悠然自得的坐在那裡翻雜誌,桌前放了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她走過去,把衣服堆在靠裡面的沙發座椅上,然後在她對面坐下來。
“喝什麼?”王宜室伸手招來服務生。
她沒有看飲料單,坐直身體說:“果汁,獼猴桃。謝謝。”王宜室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沒有說什麼,眼睛落到她乾洗的衣服上面。其中兩件衣服的紐扣和鍊墜上均出現了手寫體“b。”的字樣。她哼道:“低調的奢華,果然跟他很像。”辛意田沒聽清,疑惑地看著她,一臉戒備地問:“你說什麼?”相較於她的緊張,王宜室顯得十分輕鬆“謝得喜歡你,你知道吧?”辛意田料不到她竟會以這個話題開場,冷聲說:“關你什麼事?”對面的人壓抑著怒氣發出一聲冷笑“哦,不關我的事啊——,那麼魏先呢?總關我的事了吧?”辛意田用人的目光瞪向她,過了會兒一字一句說:“我一直在猜你這樣做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如果你真的喜歡魏先,那樣還好一些。”王宜室恍若未聞,依然保持優雅的微笑說:“哇哦,你比我想象中聰明嘛。但是我和魏先之間,究竟怎麼回事,只有我們自己知道。即使是你,也是外人。”一如她和謝得之間一樣,其他人都是外人。
怎麼才能做到像她一樣,一絲愧疚之心都沒有?辛意田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打量她“你總是習慣這樣嗎?勾引有婦之夫?”
“魏先是有婦之夫嗎?據我所知,你們還沒有結婚吧?”辛意田用力壓下湧上心頭的怒氣“王宜室,無論你說的多麼天花亂墜,表現的多麼趾高氣昂,都不能改變你這麼做是不對的事實。”王宜室眼睛眯了起來,卸下臉上偽裝的親善,陰沉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也是這麼跟魏先說的嗎?然後他快刀斬亂麻?”辛意田驀地明白過來了。大概是魏先要跟她分手,她心有不忿,因此找上門來想給她難堪。看穿了對手虛張聲勢的把戲,她心裡頓時一輕,靠在沙發上悠然自得地看著對方,卻不說話。
她這種一副勝券在握的神態怒了王宜室。她挑眉冷笑說:“你以為你贏了?早著呢!不信,咱們走著瞧。”辛意田生平最不願意樹敵,尤其是女人。結果只會兩敗俱傷。她嘆了口氣說:“如果一個女人千方百計要勾引一個男人,更何況還是漂亮的女人,我不認為哪個男人能抵擋的了。所以,我信。我跟魏先有三年的情,我們一起度過了在法國那些艱難的、舉目無親的子。這種相依為命的覺我想你即使不能同身受,也一定能理解。”說到這她停了停,用真誠而懇切的語氣說:“我跟他結婚,不是因為你,也不是因為謝得,是因為我想跟他結婚。”至少到目前為止,她還是這麼想的,真心誠意的這麼想。
王宜室一時被她的坦誠鎮住了,但是很快恢復常態,仰著下巴說:“你以為我真的隨便到只要是男人就能上我的?”男人對於王宜室來說分兩種,一種是看得見吃得到,還有一種是看得見摸不著。謝得對她來說無疑是後者。因此她只好轉移目標,有時候難免帶著一種破壞的心理。
“我一直以為你喜歡…謝得…,你為什麼硬要纏著魏先不放?”為了打消她的執念,辛意田換了個話題,儘管這個話題讓她覺有些彆扭。
沒想到這像導火線一樣點燃了王宜室的積怨。她不遺餘力地諷刺她:“原來你為了一個魏先真的可以對謝得這麼無情!連我都替他到寒心。心中的女神對他本就不屑一顧,甚至棄他如敝履,隨時可以犧牲——”辛意田怒火一直燒到臉上,雙手用力絞在一起,實在忍無可忍,冷喝道:“你說夠了沒?”王宜室頓住了話尾,挑了挑眉看似適可而止,但是她接下來的話讓辛意田徹底失控——“你是不是冷淡?”她右手食指放在邊,貌似漫不經心地問。
辛意田像是被人重重扇了一個耳光,然變站起來。對她來說這無疑是一種極大的侮辱。她轉而怨恨起魏先來,男人在上真是什麼話都說的出來!她居高臨下看著王宜室,儘量裝出鄙夷、蔑視的樣子,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成不成功。她抱起衣服,丟下一句:“跟你沒什麼好說的。”頭也不回地走了。其實更像是落荒而逃。
從商場走到太陽底下,被髒水潑了一身的覺非但沒有消散,經過烈一曬,反倒發酵了。惱羞成怒的覺越來越嚴重。她沒有打車,沿著街道快步向前走,越走越快,就差跑起來了。挎包上的金屬鏈打在前,很疼。她著氣停下來,把頭埋進衣服裡,無聲地問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生氣、憤怒呢?”因為被戳中了痛處。
她一直懷疑自己是冷淡。但是這種私密的事,她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包括醫生。因此王宜室這樣不留情面地揭她短處,她分外不能忍受。
她和魏先大多數時候都是發乎情、止乎禮。偶爾情動,她沒有辦法投入,換個方式幫他——魏先對此並沒有說過什麼呀!加上他們還沒有結婚,怕惹出亂子,在這方面有所顧忌,這樣她難道也做錯了嗎?
她停在路中間,惱怒不已,只恨那天晚上沒有給魏先一個耳光。也不知他胡說八道了些什麼,讓王宜室這樣羞辱自己。
其他事情她都可以應付自如,哪怕是痛苦、絕望、恐懼、憎恨這些烈的負面情緒,她都可以想辦法很好的化解。唯獨這件事,她羞於面對,情緒一時找不到宣洩口,因此耿耿於心,越想越怒,越怒越不知道怎樣做才能恢復常態。她不希望因此而產生心理陰影,在這方面有異於常人。
這是第二次有人問她“你是不是冷淡”了。
第一次還是在大學的時候。大學裡她開始學會朋友,但大多數都是女朋友。有人注意到了,開玩笑對她說:“嗨,辛意田,你也該男朋友了,不要總是跟女朋友同進同出,人家還以為你是同戀呢。”在大家的慫恿下,她嘗試著跟同系的一個師兄往。
那師兄叫什麼,長什麼樣子,她現在已經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姓孫。每次跟她見面,嘴裡都叼一糖。晚上在樹林裡吻她,她嚐到他嘴裡甜的發酸的味道,立馬把他推開。大概是臉上出的厭惡的表情打擊到他了,他不假思索地問:“你是不是冷談?”往一事不了了之。她不覺得傷心,反倒鬆了一口氣。
回想起來就像是一個笑話。然而現在她無法逃避,開始問自己,到底是身體上的原因還是心理上的原因?如果能找到解決之法,自然是再好不過。她一路走一路想,突然又停下來,對著路邊的玻璃櫥窗做出凶神惡煞的樣子,怏怏不樂地說:“我怎麼知道?統共只過魏先這麼一個男朋友!”就這樣渾渾噩噩走回酒店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夜,街燈,車,商店,晚風,星空,這些畫面像電影裡的鏡頭一樣快速在她眼前閃過。眼看酒店在望,她突然失去力氣,一股坐在路邊長長的石階上呆呆坐著,一動不動。她累的有種想把手裡的衣服扔進垃圾桶的衝動。
“就這樣石化也不錯,總比被情敵羞辱‘冷淡’要好。”她自暴自棄地想。整個下午,這件事一直在她腦海裡盤旋不去,牢牢地佔據著她的整個身心,像要生發芽一樣。
有陰影朝她的方向靠過來。她艱難地挪動身體往旁邊讓了讓。來人不識相的在她左手邊坐下。她極為不客氣地瞪過去,想讓他離自己遠點。抬頭卻看到謝得一臉淺笑地轉過臉來。
他一副心情不錯的樣子,而她卻糟糕透了。
她遠遠地看見他的車子十分醒目地停在酒店門口,大概是在等她。她失去了說話的興致,也不問他有什麼事,徑直望著某一處夜空發呆。
謝得也不說話。
奇異的,這樣的沉默卻並不讓人覺得難堪。就這樣過了幾分鐘,他突然問:“要不要吃冰淇淋?”辛意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見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沒有說話。他拍了拍衣服站起來。走了幾步,辛意田喊住他問:“你有零錢嗎?”他愣了一下“帶了卡。”辛意田把懷裡抱著的塑料袋罩著的衣服一股腦兒扔在地上,從包裡翻出一張紙幣遞給他,聳肩說:“沒有了,只有十塊零錢。算了,幫我帶瓶水吧。”很快他拿著一盒冰淇淋和一瓶礦泉水回來了。辛意田接過冰淇淋,問:“怎麼只買一盒?你呢,不吃嗎?”
“錢不夠。他們刷卡機壞了。”
“哦,那你喝水吧。”他一開始沒什麼表示,過了會兒盯著她的冰淇淋說:“我也想吃。”辛意田瞟了他一眼,無視他暗示的話語和熾熱的目光,斷然拒絕:“不行。”說著挖了一大勺往嘴裡送。
“不行算了,我吃飯。”他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我也餓了。走,吃飯去,我請客。所以——”她下巴微抬指著地上的衣服,看著他的眼睛滴溜溜亂轉。
謝得猶豫了一下,還是彎下把衣服抱起來。但是他的臉越來越差,走到車邊時,幾乎是把衣服像破布一樣扔在後座,只差在上面踩兩腳了。
她任意地指使他,甚至拿他當苦力,而他,竟然甘之如飴。他對這樣卑微的自己到憤怒。
她彷彿沒看到,徑直問:“你想吃什麼?”他不說話,車子像離弦的箭一樣出去,左彎右拐後在一棟貌似私人宅院前停下。辛意田下車望著城中這個著名的私家餐館,側身看謝得,睜大眼睛說:“你這是報復還是挑釁?哼,我還請得起!”說完昂首闊步走了進去。
她一上來就點酒。謝得沒有阻攔。兩人像鬥氣似的各據餐桌的一方,拿面前的飯菜當作敵人,一通亂掃。
辛意田喝了不少的酒,不但自己喝,還要謝得陪喝。她一隻手拿著酒杯,一隻手撐著下巴,端著臉一本正經地說:“我的面子不夠大是不是?請不動謝總喝這杯酒?”謝得一開始不理她,後來被她的沒辦法,瞪著她發狠說:“萬一出了什麼事,可別怪我。這是你自找的。”她甚至跟他喝杯酒。兩個人手挽著手,臉貼著臉,熾熱的呼糾纏在一塊兒,喝的謝得渾身都熱了起來。
趁著理智尚存,他制止住她,嘆氣說:“夠了,走吧。”辛意田在他的半扶半抱下坐到車裡,頭一歪抵著車窗睡著了,出一截白皙滑膩的後頸。
謝得看著眼前醉的不醒人事的她,唾手可得,內心做著烈的思想鬥爭。半晌,他嘆了口氣,車子還是調頭朝她住的酒店的方向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