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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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耗子走到階前,就腳下一慢,垂下手,規規矩矩地走到廂房門口,隔著一道門簾,恭敬的道:“掌櫃,可是呼喚小的麼?”只聽柴掌櫃的聲音道:“進來。”小耗子答應一聲,掀簾走入。
柴掌櫃生就一張瘦瘦的馬臉,身子像竹竿,一大早就坐在雕花木榻上,捧著旱菸管,煙吐霧。
他對面坐著一個青布長衫的漢子,中等身材,看去約摸四十出頭,扁臉上肌虯結一雙眼睛炯炯有光,望而知是個練外門功夫的高手。
小耗子低著頭,躬躬身道:“掌櫃有什麼吩咐?”他識不得這青衣漢子,只好向掌櫃的請示。
柴掌櫃沉著馬臉道:“快去見過佟爺,他有話問你。”他只要不笑,一張臉就像沉著。
小耗子趕忙朝那青衫漢子躬躬身道:“小的見過佟爺。”青衫漢子點點頭,悶道:“陸福葆和他師侄,昨晚從閣回來之後,張其泰也跟著趕來,他們談些什麼?”小耗子道:“昨晚小的剛在門口站定,就被田老爺子識破,一下開出門來,小的只好藉口送茶水,替他們沏好了茶,田老爺子就把小的轟了出來!說什麼不奉呼喚,不準再打擾他們,還叫了一個人來,守在門口,小的什麼也沒有聽到。”青衫漢子哼了一聲道:“柴老,兄弟早就說過,陸福葆年久成,不可能會給咱們聽到什麼?”小耗子巴結的道:“但我只聽到一句那是徐公子說的,好像他們約定三之後,歸還一件什麼東西,這話未必可靠。”青衫漢子一怔道:“三之後,歸還什麼東西?”小耗子聳聳肩道:“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柴掌櫃問道:“佟兄覺得閣如何?”青衫漢子微微搖頭道:“看不出來,兄弟只從一名雛口裡,聽到了一些,好像他們只叫了八大名花中的四花,並沒會見什麼人。”柴掌櫃了口煙道:“那他們到閣去作什麼?”青衫漢子道:“這裡面一定有文章…”說到這裡,回頭朝小耗子問道:“方才張其泰一大早就來,你聽他們說了些什麼?”小耗子道:“那位張爺和田爺一起走了,他們話說得很低,聽不大清楚,小的只聽到好像昨晚出了什麼事。”青衫漢子雙目一睜,望著柴掌櫃道:“昨晚不知出了什麼事?”柴掌櫃沉道:“兄弟早就料到這兩天會出事,北五省幾個有些名頭的人物,全在京裡了面。”青衫漢子“哦”了一聲,問道:“秦家堡的少堡主呢?可有動靜?”小耗子連忙接口道:“秦少堡主還沒起哩!”柴掌櫃揮揮手道:“沒你的事了,下去吧!”小耗子答應一聲,轉身往外行去。
柴掌櫃突然喝道:“回來。”小耗子趕緊站住,轉身走到柴掌櫃下首,躬身道:“掌櫃還有什麼吩咐?”柴掌櫃一手捋著幾花白鬍子,目光微抬,徐徐說道:“你昨天去看了你娘,說她病的很厲害,我沒準你假,這時候店裡較空,你可以帶幾兩銀子,回去瞧瞧。”小耗子不知就裡,裝出一副的神,連連躬身道:“多謝掌櫃,多謝…”柴掌櫃可沒讓他再說下去,冷嘿一聲,人已從榻上倏然站起,右腕一探,閃電般扣住了小耗子的脈腕,冷肅的道:“你說,你是什麼人?”這假扮小耗子的趟子手,身手原也不弱,但在柴掌櫃的手下,他簡直連一點掙扎的餘地也沒有,心頭不大驚,口中“啊”了一聲,吃驚的道:“掌櫃…”柴掌櫃沒待他開口,左手一探,抓起小耗子的左手,看了一眼,冷冷的道:“你這手易容術,倒是高明得很,要不是你轉身之時,出馬腳,老夫真被你混蒙過去了。”隨著話聲,放開小耗子的左手,抬腕之間,出指如風,連點了小耗子三處道。
小耗子這回明白了柴掌櫃的左手小指少了一節,他要抓起自己左手察看,那麼以此類推,敢情真的小耗子,左手小指,也是少一節的無疑,但此時他縱然明白,已經道受制,身子定在那裡,動彈不得了。
青衫漢子道:“柴老果然目光如電,要不然,咱們事功未竟,先教人摸去了底。”柴掌櫃得意一笑道:“咱們兄弟在江湖上混了二三十年,終打雁,難不成還會被雁啄了眼睛?”他本來昏花的眼神,此時炯炯發光,在小耗子臉上,一陣打量,伸出烏爪般的手指,輕輕從小耗子耳際,揭起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拿在手上,仔細察看,一面嘿然道:“這張面具,倒做得巧得很,在面具上易容,兄弟倒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也省了咱們許多事。”青衫漢子點頭道:“柴兄的意思,是…”柴掌櫃跟著笑道:“咱們不如給他來個將計就計,對方虛實,一無所知,如何向門主待?”時間快近中午了。
祝文輝一直沒離開棧門一步,他是在等候師叔的消息。
房門上,有人輕輕叩了兩下。
祝文輝抬目問道:“誰?”
“是小的。”房門呀然開啟,小耗子探進頭來,問道:“徐公子,你老可要叫小店廚房裡準備酒菜,還是到外面去用?”祝文輝道:“我到外面去吃,你來給我衝些茶水。”小耗子陪笑道:“小的就是給公子沏水來的。”他手上果然提著水壺,迅快閃進身來,隨手掩上了房門,立即跨上一步,低聲道:“小的方才從舉櫃那裡,聽來的消息,昨晚闖進內庫去的,可能就是修羅門的人。”祝文輝目中神光一閃,說道:“果然是賈五太爺他們乾的。”
“賈五太爺?”小耗子微微一愣。
祝文輝沒有理他,接著問道:“你是聽誰說的?”小耗子道:“小的方才到後進去,聽掌櫃正和一位客人談話,那人小的從沒見過。”祝文輝道:“他們還說了些什麼?”小耗子道:“好像還說在街上看到太行斐桑藥師,他和修羅門大有淵源。”祝文輝點點頭,問道:“住在九號的秦少堡上,可有什麼動靜?”小耗子“哦”了一聲道:“方才出去了,像上街吃飯去的。”祝文輝道:“好,你出去吧,別讓人家注意到你。”小耗子應了聲“是”提著水壺走了。
賓錢斜對面的高升樓,這時已經座無虛席。
食客人聲喧譁,偌大一座酒樓,一片鬧哄哄的,中間不時夾雜著跑堂的尖聲吆喝。
酒樓越鬧越發,也表示了這家酒樓的生意鼎盛。
高升樓一排五間的敞所,差不多有三、四十張桌子,此刻全坐滿了人。
只有靠近南首窗戶、中間有一席卻是空著。
說它空著,其實桌上早已鋪著紅毯,而且擺好杯筷,還用一道屏風,攔了起來。
顯然是有人預先訂下席,只是人還沒來。
祝文輝就坐在主席右首不遠,一張臨窗的桌上。酒菜早就來了,一個人憑欄獨酌。
這時從樓梯上施施走上一個人來。這人服飾十分古怪,他身上穿一件天藍錦緞夾袍,本來光鮮異常,還是簇新的長衫,但他卻故意用各種顏的綢緞,方方正正的打了許多補釘,而且在每一塊補釘的四周,都用金線繡著邊。
這就好像戲臺上落難公子穿的百袖衣衫一般。這人一上樓,全堂食客幾乎都朝他看去。
這人衣衫雖然古怪而光鮮,但一副尊容,卻不堪領教。一張蠟黃的臉上,生就死灰般的眼睛,緊閉成一條線的嘴,疏朗朗蒼黃的短髯,神情顯得十分倨傲!
他上得樓來,大不刺刺的四下一陣打量,就舉步朝臨窗那空席上走去。許多食客,心裡暗暗“哦”了一聲:“原來那一桌空席,是他訂的。”但這個答案,立時被否定了!
那是兩名跑堂的,滿臉堆著笑容,攔在他前面,哈著,陪笑道:“客官只是一位吧,那邊還有空位,請到那邊坐吧!”左邊一個抬著手,想把他引到祝文輝坐的那桌子去,因為祝文輝也只有一個人。
打補釘的錦衣漢子一雙死灰眼,昂首直視,這看也沒看左首那跑堂的,依然大不刺刺,不徐不疾的從兩人中間走了過去。
右首一個跑堂的立即陪笑道:“客官原底這裡已經有人訂了的。”打補釘的錦衣漢子依然緊閉著嘴,一言不發,腳下當然也沒有停,走到空席上首,大不刺刺的在中間一張椅子坐了下來,才從他緊閉的嘴中進出三個字:“拿酒來。”這三個字,確是從他喉嚨裡進出來的,低沉、生硬、而又刺耳,簡直不像從人口裡說出來的,使人聽了,會從心底油生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