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遠処山月昏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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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平妖之役之後,除妖務儘早已成為各大門派嚴加恪守的教條之一,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論,簡直是莫大罪孽,若是從尋常正教弟子口中所出,輕則被革出門牆,重則有剜舌之禍。
君輿一時怔住,問道:“那當年的平妖之役,前輩莫非是不贊成的?”司馬青衿望了君輿一眼,道:“平妖之役,我親自領著江南諸派浴血攻殺。
彼時妖魔道太過猖獗,已將正教到絕境,不得不做魚死網破之舉。如今形勢倒轉,倒是正教在苦苦迫著妖魔道了“君輿說道:“前輩為何不願將妖魔道完全剷除呢?若他們捲土重來,那我正教豈不危矣?生民豈不塗炭?”司馬青衿長笑一聲,說道:“若妖魔道重掌局勢,正教則危矣,生民卻不一定塗炭。你可知道,妖魔道歷屆魔君,都和崑崙薊子一樣,強調愛民。”這些言論與君輿所聞大相徑庭,但偏偏又由司馬青衿說出,君輿心中惘,不由問道:“妖魔道愛民?”司馬青衿冷笑道:“話雖如此,自然也少不了橫徵暴斂之舉。無論誰高高在上,終究離不開黎民勞作供奉。
只不過大家都說愛民愛民,又有幾人是真正將庶民生死放在心上的呢?且不去說妖魔道,就算你九成山,逢此大災,卻只有貪財自保,哪裡又有半點為民之心?”他說到此處,目光鋒銳,直君輿雙瞳:“如今你執掌九成山,我的第二問就是,你這新晉掌門將如何應對融州府的瘟疫?”君輿著他的目光,並無退避之意,只淡淡道:“弟子將竭全山之力,救治災民。”司馬青衿望著他,忽然哈哈大笑。
他笑了幾聲,眼光瞥見君輿身上的麻衣,便收斂面容,說道:“好!你如果要撲滅瘟疫,我倒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說完心中默默祝禱:“王道兄,恕我不敬,看到你這師侄,山人對你的仙逝只有完全節哀,大笑順變了。”見君輿稱謝,司馬青衿毫不在意的擺擺手,說道:“我還有第三個疑問,但卻是私事,你可答可不答。”君輿拱手道:“請前輩發問。”司馬青衿沉了下,問道:“是她親自傳了你這套小三十六重天劍法麼?”君輿見他問的無頭無腦,琢磨了一下,才說道:“是南溪若前輩以這套劍法考較我,我依葫蘆畫瓢學來的。”他見司馬青衿還是意猶未盡,便將前情說了一遍。司馬青衿聽罷悠然不語,抬眼向空,默默靜坐。
君輿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斂聲屏息,陪在一旁。司馬青衿忽然喟然一笑,收回追思,轉頭對君輿道:“你定是另有名師指點吧?你的元氣鎖、勾剔指,還有這最厲害的鏡之術,都不是你的師門能教會你的。”君輿雖會這些道法,卻不知道名稱,不由問道:“鏡之術?”司馬青衿道:“正是!若無這鏡之術,你怎能一看別人的招法,就能立刻學會呢?不知道指點你的那位名師,是何方高人?”君輿致歉道:“我曾立誓,關於此事,不能透半分。”司馬青衿笑道:“那便不要說了,我只是想起了故人,隨便問問罷了。”司馬青衿生疏狂,毫無前輩尊長的架子,他對君輿青眼有加,與他相談甚歡。
當夜君輿應司馬青衿之邀,也不再守夜,與他徹夜長談,抵足而眠,聽他議論各門各派,談論道術武功,從中大得裨益。
第二,司馬青衿與君輿要下山,清禹恐山上空虛,又出什麼閃失,憂心忡忡。司馬青衿道:“無妨。你去找一匹長布來,題上‘司馬青衿在此’六個大字,掛在山門上,看誰敢亂來!”君輿讚道:“前輩氣勢如虹,令人心暢!”司馬青衿笑道:“你哪裡知道,我年輕時,大家都管我叫司馬狂徒,一言不合便拔劍決鬥。如今年歲長了,這腔熱血也涼了,只有惡名依然在外,不過也有好處,那便是至今沒幾個人敢真把老子惹急了。”兩人進到昭遂城中,找到知府劉大人,原來司馬青衿一路而來,詳細探查,發現瘟疫肆的各村各鎮之中,但凡鐵匠火工,少有染疾。
他推測烈火焚燒能消除病源,便建議劉大人以州府之名發令,讓各地將死者火化,以生石灰掩埋病人排洩嘔吐之物,以控制瘟疫傳。
劉大人素聞司馬青衿大名,知道他是江南正教的首領,見他肯出手幫助滅除瘟疫,喜出望外,滿口應承,立刻著人去辦。君輿和司馬青衿在昭遂中重修醫館,九成山又拿出山上積蓄,按著凌雨嘉的驗方購藥烹煮,免費施濟。
君輿更是沒沒夜的畫符散發,一時間災民如久旱逢雨,歡聲雷動。司馬青衿見君輿耗費靈力巨大,便又傳了他一門心法,令他閒暇修煉。
君輿一練之下,才發覺得了異寶,靈力在那心法引導之下,竟泊泊然愈加豐沛,再也不因制符而涸了,就在秦妙蕊心痛無比的看著大筆錢財打了水漂的同時,瘟疫漸漸被壓制了下來,九成山在融州府聲望之隆,更是達到了頂峰。
昭遂楊家大公子和少生死下落不明,闔府憂傷不止,但終於慢慢的被人們遺忘在腦後了。
司馬青衿年輕時以天縱英才之名,聞達於江湖,他雖無鏡之術,但中所學頗雜,各門各派的道術武功,隨手拈來,無一不。
君輿資質絕佳,司馬青衿彷彿是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欣喜之餘恨不得傾囊而授,君輿得他指點,眼界大開,對道術的領悟更上層樓,修為愈發進。
兩人半師半友,相處甚洽,不覺竟過了將近一個月。司馬青衿見論道大會迫在眉睫,他想到尚有許多雜事需要處理,頓時覺頭大如鬥,卻也不得不向君輿告辭。君輿難以挽留,只好送別。
臨行時司馬青衿道:“我教你的心法,並非尋常道術,乃是我據崑崙秘法自創的心血之作,因與你有緣,便傳了給你。”君輿動,連忙拜謝。
司馬青衿說道:“這套心法喚作玄明鑑虛訣,之所以傳給你,尚有另一層用意。你所修習的異門道法,乃從修內丹而至煉元嬰,雖則威力巨大,但切忌走偏而墮入魔道。
我這門心法,便能讓你時時檢查,以避免將元嬰煉成了魔胎。你附耳過來,我再傳你一些要緊的口訣。”他在君輿的耳邊傳授了法門,君輿傾心記憶,正要謝,司馬青衿大袖一擺,說道:“論道大會咱們再聚。”說罷竟頭也不回,飄然而去。
君輿目送他背影消失在山路之上,又靜靜佇立了一會,走回山上。沿途碰到眾弟子向他行禮,他只是還禮,卻一言不發。君輿徑直走到王平真平時練氣的靜室,吩咐清禹替他把守外面院子的大門,不許任何人進來。
清禹知道他要入定修煉,一口答應,他害怕自己勢孤,便又叫了王宓等幾人,一同守在院子外面,不敢去驚擾了君輿。
那靜室之內有一面大大的衣冠鏡,君輿默默站在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良久之後,他面沉如水,開口問道:“你是誰?”那鏡子中的君輿口型開合,好似也在無聲的問道:“你是誰?”***靜室中無人應答,一片寂靜。君輿不再說話,盤膝坐在蒲團之上,運起玄明鑑虛訣,漸漸入定。他的聽、視、嗅、味、觸等覺逐一遲鈍,漸至寂滅。一縷神思被那法訣引導,遁入空明混沌之中。
君輿彷彿身處一個黑魆魆的幽,不知道有多深。周圍是不盡的晦暝矇昧,無頭無底,無前無後,連時間都好似停頓了。
無盡的黑暗就像一個猙獰的巨獸,張著血盆大口,要將他一口噬。君輿五盡失,但並不惘,他運起司馬青衿所傳的關鍵口訣,只將道心築穩。不知過了多久,兩側耳畔颯颯生風,他忽然就能聽到聲音了。
緊接著遠處白光耀眼,目光望過去,竟是一個出口。君輿一提氣,身子應念而動,便朝那口飛去。出口看似極近,但飛了良久也沒飛到。
起先瞧那口只有井口大小,他離得越近,那口就越來越大,尺寸由圓桌而至廳堂,由廳堂而至樓閣,等真正到了口時,才發現這口長寬都有數十丈,一座小山進出都綽綽有餘。君輿向那口外一望,只見萬里雲天之下,一片澤國。
他身子飛到半空之中,極目遠眺,這才發現腳下原是一個大湖,湖面煙波飄渺,無邊無際,一眼看上去有如汪洋。湖水清澈見底,遠遠的岸邊依稀可見青山一線,山巒起伏。君輿見此奇景,為之一,忖道:“這便是心湖麼?”他飛掠在那湖面之上,水氣撲面,清新的味道直沁肺腑。君輿襟頗廣,故心湖也隨之博大。全速飛馳了一炷香時間,他才踏上岸邊的土地。君輿適才掠過心湖時,碧空如洗,湖光瀲灩,白雲倒映其中,讓人心曠神怡。
然而腳才沾到地上的泥土,風景陡然一變,竟是一片荒草連天,霜生寒,耳邊風過疏林,其聲幽怨,遠處山月昏蒙,睹之神傷。他吃了一驚,暗道:這是什麼地方?竟淒涼如斯,令人斷腸?他在那草地上走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