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舊地重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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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棧,已是一又盡的黃昏了,崔易祿吩咐掌櫃從速備辦晚餐,匆匆用畢,便進房取出一套女用衫裙,另有一盒脂粉,要替傅小保開始換裝打扮。
傅小保看看那些娘兒們使用的東西,從內心深處發出一種羞澀之,靦腆說道:“前輩中伏負傷,不知還能跋涉奔波,出手對敵不能?要是傷勢未愈…”他本能的有一種臨事退卻的心理,雖然知道改扮女裝業已勢在必行,卻總盼能推拖一刻,也是好的。
崔易祿笑道:“不礙事,我自覺內腑依舊平靜,傷勢早愈,何況你我換裝潛往,未見得便會真的動手,快些吧,別婆婆媽媽的耽誤時間了。”傅小保無奈,只得木然坐下,任由崔易祿替他在臉上塗脂抹粉,勾眉點。說來也怪,那崔易祿看起來魯醜陋,卻對這種女孩兒化裝技倆,純無比。兩隻手掌滑膩柔,在傅小保臉蛋上一陣,不消一會,已將他打扮成一個千嬌百媚的美貌女郎。
他順手取了一面鏡子,遞給傅小保,站起身來笑道:“嗯!你自己再照照有什麼破綻沒有?立刻換上女裝,我也去換裝去。”說罷,便轉入自己臥室去了。
傅小保一手執著菱鏡,湊在臉上一照,我的天,他真要連自己也認不出自己來,鏡中映現的,竟然半分也不似自己本來面目,但只見黛眉含媚,櫻現俏,居然活脫脫成了個絕女郎。
他堂堂昂藏丈夫,如今被扮成了女嬌娥,心裡那份羞慚,真非筆墨所能形容,只覺得身上一陣燥熱,兩朵紅霞,剎進浮湧兩腮,鏡中麗人,倒反顯得份外嬌美豔麗。
要不是為了酬報師門重恩,他怎會委曲求全接受這種折辱人的主意?望望鏡中人影,想想恩師際遇,他忍不住心頭一酸,滾落兩滴委屈的淚水,淚水順腮而下,在那塗脂抹粉的面頰上劃了兩道淺淺淚痕。他喟然嘆了一聲,無可奈何地換上女裝,但卻再也沒有勇氣拿起鏡子來審視一下了。
片刻之後,崔易祿從房中緩緩踱了出來,傅小保遽然抬頭,不覺眼前一亮。原來那崔易祿除了面龐醜惡無法修變,仗著身材纖小,這一換上女裝,竟然出落得娉婷婀娜,甚是人。
假如將醜臉遮去,誰也想不到他會是一個醜絕人寰的男人。
傅小保見他學作女兒忸怩行路,維妙維肖,一時只覺心中悶氣全消,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道:“前輩這樣裝扮,即使沒有金牌,相信刁家寨的人也萬萬看不出你的本來面目,這一點,晚輩萬難及得。”崔易祿故意掏出一條絲絹,掩住檀口,嬌聲道:“傅公子休得取笑,奴家心裡又何嘗不忐忑難安呢?常言道:‘學做和尚學撞鐘。’事到如今,叫奴家也無法可想呢!”這幾句娘娘腔調,聽起來珠潤玉圓,鶯聲嚦嚦,果然像煞了女孩兒,傅小保又想笑,又心驚,說道:“前輩真是絕技,非但姿態酷似,連聲音也能改變過來,端的叫人好生佩服。”崔易祿突然又改換了聲,笑道:“小夥子,別盡吃豆腐了,時間不早,要去就得快些。”兩人相互檢視一番,已無破綻,傅小保擔心鏽劍太過招眼,因此僅僅攜了緬刀。崔易祿赤手空空,什麼也沒帶,悄悄越牆出店,一前一後,向大巴山疾奔。
出得大竹河鎮甸,天際一片澄藍,柔風習習,明月如水,二人都不神一振,崔易祿笑道:“這等月朗星稀,大好夜景,只可惜咱們不能踏月漫步,仔細領略,卻匆匆趕去掄刀劍,拼死覓活,人生在世,也未免太由不得自己了。”傅小保聽了這話,也不觸良多,嘆道:“前輩這話甚對,一個人匆匆數十寒暑,又能有多少足遣愁懷的明月之夜呢?只可惜往往連這麼一點洗滌塵事的機會,有時也無法把握享受,可見人生一世,是難逃既定的命運安排的。”崔易祿嘴牽動,似在偷偷竊笑,但轉瞬卻又一皺眉頭,沉聲說道:“時光不早,咱們緊趕一程,不要到得過晚,天明之後,就不好下手啦!”說著,輕揚羅袖,身法陡地加快了一倍多,捷如脫兔,向前飛馳。
傅小保記起他昨夜小覷自己腳程的事,心裡不忿,暗地一咬牙,提足真氣,邁步就追。
誰知任他施展了全力,崔易祿卻似絕未使勁,但始終保持超越他一兩丈距離,傅小保把吃的氣力全用出來,依舊趕他不上,不由駭然忖道:難怪他昨夜那等小看我,果然輕功遠在我之上,這麼看起來,此人武功機智均非我能及,今夜倒應該多聽從他的主意才行。
至此,他才死心塌地放棄了矜持羞惡之心,一心一意,緊隨崔易祿身後,疾馳趕路。
崔易祿好似對刁家寨周圍設卡按樁的地方甚為悉,領著傅小保東轉西拐,沿途都躲過明樁暗卡,抵達大寨後進牆外時,不過才三鼓剛過,夜正濃,恰是行動的最好時機。
傅小保舊地重遇,觸特別多,寨上一草一木,一屋一窗,對他都是那麼親切和悉。
何處是兒時遊地,何處是練功習武的處所,這些這些,都是那麼深刻的鏤印在腦海中,今生今世,他也無法忘記的。而現在他又來到舊時所在,但卻懷著另一種迥然不同的奇異心情,似喜又似悲,似愧又似恨,一時間,正如倒翻了五味瓶一般。
越進圍牆,崔易祿便用一條絲巾,將面龐掩住,輕輕湊在傅小保耳邊,說道:”奇了,這幾寨裡明明在趕辦喜事,怎的今夜不如往常熱鬧?咱們且慢去後寨,先到廳外打聽個所以然來再說。”傅小保茫然沒有主意,隨口應了,崔易祿整了整面紗,悄聲又笑道:“你跟在我後面,咱們且別掩藏身影,大膽撞它一撞試試。”果然,他領著傅小保兩個轉身,閃進一條通道路上,突然間又旋展出女子行走姿態,忸忸怩怩領頭直向前廳而行,神情步子,自然之極。
傅小保不得已,只好也硬著頭皮,裴作畏羞模樣,移動碎步,緊跟他身後,心中卻怦怦狂跳不止,腦中極力思索,萬一有人查問,該如何答對才好。
剛剛轉過廡廊,面碰見兩名提劍執燈漢子,巡視經過,傅小保一見那兩人,心裡猛地一跳,連忙止步,低垂頭頸,不敢仰視。
原來那兩人不是別人,正是刁天義的得意弟子“雞腳神”李升和“吳二爺”吳能。
他分明記得李升、吳能二人已被自己連同另一名洛伽島門下生擒,放置在一片密林之中,未料到竟然這麼快已被人救回大巴山。不消說,他們一定又將自己行蹤詳細報告了大寨,自己此來,刁家寨只怕早已設阱以待了。
這些念頭,只不過閃電般在腦海中一陣疾轉,就在這一剎那間,四人面相對,已無處可避。傅小保心下著忙,正迅捷出手,先將李吳二人制住,前面的崔易祿卻早已直上前,嬌聲說道:“二位大爺,可曾見到咱們老當家嗎?”李升與吳能似乎一愣,腳下倒退了半步,凝神向二人身上身下打量了一眼“雞腳神”李升詫問道:“你們老當家的?如今老當家的不少,但不知你問的是哪一門派?哪一位老當家的?”崔易祿掩住嘴吃吃笑道:“二位大爺真會說笑話,老當家的雖多,如今正主兒也不過兩方面,除了蛇形門,還不就只有洛伽島?其他的再狠,也壓不了大巴山和東海的去,二位大爺,你們說可對嗎?”那“吳二爺”吳能哈哈笑了起來,道:“不錯,依大姊這麼說,自然不是找咱們刁老當家的了?我看二位姊姊全都眼生得很,敢情你們是找的東海易島主易老當家的嗎?”崔易祿本不知他們是刁家寨的門下,聽了這話,自然順水推舟,笑道:“這位大爺猜得再對沒有,咱們正是要找易島主,不知他老人家可在廳上?”吳能點點頭,道:“正在大廳上,與厲老前輩等人喝酒閒談呢,咱替你回一聲。”說著,轉身就要退回去。
崔易祿原是隨口胡扯,見他竟然要獻殷勤,倒吃了一驚,連忙伸手,一把拉住吳能的衣袖,道:“不敢勞動大爺啦,咱們自己去吧!”吳能本是個鬼,隔著面紗,沒有看清崔易祿那張醜臉,但憑聲音身段,只當崔易祿必是個美貌妞兒,再被他纖纖玉手一拉,魂兒早已飛上半天。他暗忖著這兩女衣著樸而不華,了不起只是個婢女丫環之,心一起,腕肘一翻,便來捏握崔易祿的手臂,口裡笑道:“大姊怎地這麼客氣,咱替你回一聲,原是應該…。”話未說完,突崔易祿居然滑如泥鰍,身子一側一擰,他一把抓了個空,這一驚,忙把話頭收住,訝道:“…敢情大姊還是個會家子?這倒失敬得很。”崔易祿趁他一拉落空,已由他身側閃過,扭轉頭含笑答道:“大爺誇獎,咱們在洛伽島,也曾學過三拳兩腳,只是跟二位大爺不能比就是了。”傅小保見李升、吳能兩人面上俱有驚容,知道不能再跟他們糾纏,忙也跟著一側身子,想從二人之間穿過。
他腳才跨出,不料李升、吳能不約而同,兩人一齊探臂,將他一攔,李升嘿嘿笑道:“這位大姊更是臉,連頭也不抬,難道給咱們看一眼,也會看掉一塊去?”吳能更是膽包天,方才崔易祿那兒沒有佔到便宜,如今見傅小保未蒙面紗,俏臉可以看到小半,又在夜盡之際,左右並無旁人,他存心要揩揩油,悶聲不吭,疾探左臂,閃電般將傅小保的左手一把扣住,裝著要看他面貌,右手手掌已到了傅小保前,這才接口笑道:“對呀,就把大姊那俏臉兒賞給咱們看一眼,又有什麼要緊…。”傅小保只為心虛,被他扣住左手,連一絲反掙之力也不敢用出,突見這鬼意猶未足,探手過來,心裡那份氣,就再也按不住了。他因嗓音響,不敢開口,但卻鼻孔裡輕聲“哼”了一聲,身形向左半旋,靈巧地將吳能的手掌躲過,同時左手貫力一掙,一股強勁內力,逆衝腕肘。
“吳二爺”萬料不到這兩個洛伽島使女竟然都有一身出奇武功,右掌探空,方自一怔。
遽覺左手扣拿人家腕肘間的地方似有一股奇熱之力向外猛漲,自己的手腕若握著一團燒得滾燙的炭火,心中大駭,不由自主地急忙鬆開左掌,晃身後退了兩大步。
前面的崔易祿見傅小保面上怒容隱現,知道他又沉不住氣了,擔心他若是過於發火,豈不要糟,連忙探手一把拉住他的衣角,笑道:“妹子,走吧,別盡耽誤時間了。”說著,又故意扭轉頭向吳能、李升笑道:“麻煩二位大爺啦!”轉身就想離去。
哪知他方才移步,突覺眼前人影一晃,那“雞腳神”李升竟然搶身橫劍攔住去路,面含獰笑,說道:“二位大姊慢行,這樣更深夜半行走,二位可知道現在寨中規矩?”傅小保知他必是指的護身金牌,探手便想掏出來給那小子瞧瞧,心裡暗罵道:什麼規矩,了不起就憑那塊破牌子吧,少爺早給你準備好了。
但崔易祿卻連忙偷偷撞了他一下,示意他暫時別將金牌取出,然後故作不解地問:“咱們是才從洛伽島調來不久,準備侍候二島主大喜的,貴寨有什麼規矩?咱們還不太懂,要請二位大爺多多指教。”李升因見他們閃避身法甚是玄妙,冷眼旁觀,總不相信憑兩個洛伽島使女,會有如此身手?心中疑問叢生,因此在攔路查詢,聽他們果然不明白規矩,越發認定其中必有蹊蹺,冷冷一笑,右手用力一抖長劍,劍光顫動,發出一陣嗡嗡之聲,沉聲說道:“二位大姊各負絕藝,果不愧東海名門弟子,好生令人佩服,但二位既是奉命由東海趕來協理喜事,想必知道此處夜間走動,須得隨身攜帶證明物件…。”崔易祿不待他說完,裝得恍然大悟,笑道:“啊…我當什麼規矩,你敢情是指那護身用的金牌子嗎?”李升臉微變,道:“正是,二位大姊如有金牌,我等須驗後才能放行,若是沒有金牌,我等職責攸關,卻是循不得私的。”崔易祿笑道:“二位克盡職司,倒是難得,咱們自應遵命。”扭頭向傅小保道:“妹子,你就把那塊金牌取出來,請這位大爺過過目。”傅小保探手入懷,取出那面金牌,卻不遞給李升,順手給了崔易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