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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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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好,我自會嚐嚐!”慕容泓見她的樣子,怪有趣的笑了一下。

“這樣吧!帳裡熱,貝絹,將東西收進食盒裡…”再回頭嚮慕容泓解釋道:“往前走一會,有道溪澗,那裡地勢高,又就著水氣,比悶在帳裡涼快多了,我們上那裡喝酒去。”

“有這麼好的去處,自然要去。”慕容泓答應下來。

於是貝絹收拾了,給慕容衝的親兵帶上。慕容泓等人隨著慕容衝往前走,不多時就聽得淙淙水聲于山巖間迴響,風在澗溪中濾過,升至山巔,去盡燥,清宜人。是夜冰輪當空,蟾光湛然,照在伏蜷的群山上,山間大片的陰影分外深黯。

親兵們擺下酒菜,退開數步,留他兄弟二人獨自說話。

“好些年沒有給你過生辰了。”慕容泓道:“從前每年都要送你一兩樣東西的,今年戰事方急,沒準備什麼。”慕容衝自然道:“多少要務需四哥勞,怎的還掛心這等瑣事。”慕容泓定定的看著他,久久,方垂頭嘆息道:“我們何時這般生疏的?從前每年我都要給你過生的。頭一次好象是你五歲那年,我送了匹小馬。”慕容泓突然道。慕容衝想了想,好象是有這麼回事,便答道:“自然記得。”

“你初次騎馬,高興得要命,不等騎師來,就自已跳上去了。馬受驚亂跑,我跟在後頭追…”

“是是是,你抓著馬尾巴跳上來,結果和我一起摔得七葷八素。”慕容衝頗有幾分神馳之

“那時侯,我若是送得禮物不合你心意,你可是會大吵大鬧的。可如今,你竟只會和我說這些客套話了麼?”

“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氣了。”慕容衝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說:“就請四哥將所佩的寶劍送我好了!”慕容泓略錯愕了一下,便從上解下自已的佩劍,出數寸,“錚”然龍呤,一泓清波,將溫涼的月映出了凜凜煞氣。

“不是什麼寶劍,只不過隨我多年,作個念心吧!”他雙手捧上。慕容衝謝過,接在手中,道:“光顧著說話了,這蒸餅都要涼了!”經他一說,慕容泓嚐了一塊,細細咀嚼。

“嗯,”他讚道:“不錯不錯!”言罷又嘆了一聲,極輕微地道:“鳳皇,你受苦太多,是得有個這樣的女人呆在你身邊才好!

“鳳皇?”慕容衝聽著這個陌生無比的稱呼,突然之間,有些啼笑皆非。

慕容泓看了看他的神,張了張口,象是有什麼話噎在喉裡說不出來。他突然抱起酒罈往口裡灌去,一氣喝了半壇,倒有大半潑在了衣襟上。他猛的一頓罈子,象鼓足了極大勇氣似地道:“鳳皇,我對不起你!”

“四哥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慕容衝面上的驚訝毫不牽強。

“其實早就想和你說的,尤是那我收到皇上的信後。可我…竟是不敢說出口。”慕容泓的聲音十分弱得隨時都會斷掉。

“皇上他們,確實都活不了了,鳳皇,從今後,只有我們兄弟能相互幫持了。”慕容泓有些傷地道:“若我二人不能戮力同心的話,我們這一支就完了。鳳皇,你需得諒我!”這幾句話入耳,慕容衝覺得口盡是鼓盪的風,空的,什麼都掃得乾淨。他低下頭去,悶聲道:“皇上的旨意說得明白,我自然聽從四哥號令。

“我不要聽你這些話!”慕容泓狠狠的一摔罈子,清凌凌一串碎瓷聲在山谷間迴盪不息,引得親衛們遠遠往這邊探了一眼。

“我確實對你不好,我知道你記恨我。可你…你知道這些年我的心嗎?”慕容衝平靜倒了盞酒,在邊呷著,道:“四哥心裡是怎麼想的呢?”

“我受不了…先是苓瑤,那也罷了,她是女孩子,總要嫁人的,跟了符堅也不算辱沒。可後來你被騙進去,我…我真是氣得瘋了。你是我的親弟弟呀!我慕容鮮卑的後人,我大燕的皇子,竟然要去做…做這樣卑賤的事!我好多個晚上睡不著覺,天天在院子裡磨刀,我真想不顧一切的衝進秦宮裡去,將你救出來…皇上和評叔怕我出事,也一宿一宿的陪著我…”慕容泓突然失語,側過頭去,在如銀的月下,已有水光濺破,鋪滿了他面頰。他常年繃緊了的面孔,此時從未有過的柔和。

慕容衝不語,抬頭去看天上的冰盤,那澄光中綽約的影子,是傳說中盜藥的嫦娥吧!慕容衝這一刻突然極想從月亮裡抓住她來問一問,問問她,這世上若有後悔藥的話,她可願以那長生不老的仙丹去換呢?

“我一直恨極了你!你就象是紋在我慕容氏面上的一道刺青,時時的昭告世人,大燕皇室正受著何等的奇恥大辱。我只要一想到你,就彷彿看到整個天下的人輕蔑的取笑著我,慕容氏的威名被千萬人在腳下踐踏…”他雙手痙攣,他眼中閃著近乎狂亂的光,聲音也顫抖得幾不成句。

“那是我貪生怕死,使得閤家受辱,四哥恨我,也是該的。”慕容衝一笑,似溪水從白石上沒過,輕柔透亮,難以察覺。

“不!鳳皇,其實我是在恨自已。恨自已無力救你們,讓你們為了我們忍下這麼多的苦楚。我和慕容家所有的人,欠你和苓瑤良多!”慕容泓突然緊緊的抓了他的胳膊,捏得他生生作痛,辭氣昂起來。

“若無你和苓瑤忍辱求生,或者我們或者早就死絕了,更不要說眼下的復仇良機。我,我總是不肯承認慕容氏是靠著你們,靠著…這樣的…”他嘴哆嗦了一會,方才能說下去“…法子,活下來的,所以才會忍不住對你惡言相向。我著實,太對不起你了!”

“四哥既然明白我的委屈,便什麼都不用說了!”慕容衝平端起劍,眼中一時淚花閃爍,道:“四哥的劍,我收下了,後當以此劍,為四哥屠盡秦人!”

“好兄弟!”慕容泓慨萬千,將他肩頭一摟,片刻後放開。斷然道:“我知道你想報仇,比誰都想!我一定要成全你這個心願,從明起我們就直取長安!”

“四哥!”慕容衝驚了一下,不敢置信似的盯著他。慕容泓毅然道:“皇上傳我那道密旨,已是明白說了他的志願,我們不可辜負他殉國的心意。”他昂然起立,俯視腳下群山,道:“男兒恩當報恩,仇必血仇!那怕是一去無回,我們也要去這一去!”慕容衝倒了一盞酒,起身遞給他,道:“四哥,弟敬你一杯!”兩個人便開始喝酒。其間說起無數悲歡往事,時哭時笑,如癲如狂。月至中天,慕容泓已是眼花耳熱,他看了慕容衝的酒盞一眼,含糊不清地道:“你怎麼不喝呀?”

“我方才飲盡一盞,這是才斟的。”慕容衝柔聲道,象在哄人入眠。

“喔!是麼?”慕容泓笑道,“是我記錯了,今,我高興,我們兄弟,終於又…”

“啊!”有人尖叫起來,打斷了他的話,他赫然一驚,想要跳將起來,可是‮腿雙‬虛軟,一時竟力不從心。那邊遠遠的,好象有數條黑影潛了上來。隨後,有弓弦彈動,慕容泓看到自已的貼身親衛一個接著一個砸在地上,象是株株樹木應斧而倒,竟無一絲聲息。慕容泓的頭腦極快的醒過來,可身子卻還如魘住了一般,無法反應。

有道黑影突然飛退三丈,一道銀絲如電閃風掣,直那黑影而去。慕容泓看到那銀絲的未端,執在他武功高最的一名親衛手中。黑影側身掠去三步,手上已有長刀一柄,晃出百十道凌光,威勢赫赫,盡擋開銀劍鋒芒。這刀劍輝,一天月仿若濃縮到了這尺寸之間,二人面目剎那現出,那黑影竟是…

“慕容永!”慕容泓暴喝一聲,足下狂踢,狼籍的杯盤盡數嚮慕容衝身上砸去。慕容衝坐在那裡,並無閃躲之意,他手在柄上一按,雪龍般的劍身遨遊,陶末瓷粉籟籟而落。

“大將軍!”親衛一劍退慕容永,投身這邊,銀芒大熾,揮灑如雲,眼間就要籠在慕容衝的身前。慕容衝長身而起,兩劍“錚錚”擊,瞬間數十,那親衛嘶聲嘯,卻身形一滯,軟軟倒地。可在倒地之前,他卻以最後一絲氣力,將銀劍嚮慕容泓擲去。慕容泓飛身去接,就在手觸到劍柄的那一刻,背心上已是惡寒徹骨。他疾忙在地上滾過,銀劍落地,只在他掌畔三寸,他奮力去拾,眼中已是白晝般刺亮,口上象是冬裡用雪著,從麻木中生出一股熱氣來。他怔怔的望著前那段寶劍,血不停的從劍畔湧出,青鋒後,慕容衝的神無比靜謐。

“你…”慕容泓吃力的握著鋒刃,一點點提起身子來,劍尖在他背後越伸越長,他與慕容衝的間距愈來愈短。

“衝哥!”慕容永覺得有些不安,輕喚了一聲,慕容衝向他略擺了一下手。

“你為何要…”慕容泓眼睛越睜越大,從齒縫間掙出零碎的句子來,“若在今之前…我倒明白…”慕容衝看著他那樣單純的疑惑的神情,驀然間,光陰退去十載。慕容泓彷彿依舊是十五歲少年,小兄弟兩彼此靠著肩頭,看著“燕”字大旗在征服者的歡呼聲中飄落;那個冰凌風急的黑夜,他們抱著重病的姐妹在崎嶇的山道上掙扎;還有秦宮官員們的轟笑聲裡,他緊緊的擁抱…直到,“你還是我兄弟嗎!”刺骨的寒光爆現,在慕容永的驚叫聲中,慕容衝猛然收回寶劍,劍轉如琢繭絲,於毫釐之間擋開了已切破他衣襟的寒光,那光華落地,化作一柄短鋒。劍重又刺出,乾淨利落地,於慕容泓倒地之前,再度刺入他的口。

慕容泓高舉起雙臂向前傾去,鬆開的五指奮力前伸,彷彿想抓住慕容衝的肩頭狠狠搖晃,可倒底隔著數寸,始終不能如願。他無力的歪下頭,角泛起一抹苦笑,慕容衝在他眼中看到自已的影子,如同月魄凝成的鬼影,悲涼而又冷漠。慕容泓始終不停喃喃道:“我方才答應…你了!我們去長…安…我們一齊去…去報仇…”只是聲音愈來愈低,他瞳子上的光漸漸渙散,更多的質問哽在了喉中,雙臂軟綿綿地垂下。

慕容衝很想回答:“並非所有的事都能夠挽回。”或者“你有過太多的時機,但你都放過去了,時機不會永遠都等著你。”可無窮無盡的倦意湧上了他身上心頭,竟是什麼都不想說了。他回劍來,劍鋒滴血不沾,依舊清亮如洗。慕容泓昂天倒了下去,滿月朦朧起來,象一團永遠的也扯不清的恩怨,嵌在了他不肯合上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