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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沿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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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任沿見說,我需要情。即使我尚未得知它的真相和寓意,卻因著這盲對它有足夠的野心。少年時戀愛,留下生命裡第一個男人在家裡過夜。他說一句,我會好好地對你。一整夜拉著他的手,因為擔心而無法入睡。擔心他的話會在風中散去。擔心他會變老。擔心看到自己的手裡,原本空無一物。

新年夜晚的窗外有鞭炮此起彼伏,升騰的煙花照亮了房間裡的黑暗。身邊的年輕男子有溫暖的身體。聆聽他起伏的呼,覺得自己是開滿了繁花的樹椏,臨風照耀,卻不勝其哀。我亦知花若開得過疾過盛,頹敗也早。

只是少年的我,就是這樣執意。要一個擁抱,不要在黑暗中獨自入睡。要一句諾言,即使明知它與連於皮膚上的親吻一般,會失去蹤跡。我卻只要朝與夕。不相信記憶。

我在愛。雖然愛只是我一個人的事。蓮安說。

除了愛。

我們如何去與世間會,與時光對峙。

我在凌晨時分醒來,看到沿見還在酣睡之中。他伸出雙臂,把我的頭抱在懷裡,下巴貼在我的額頭上,神情略有緊張。這包裹式的姿勢,帶著他與生俱來的佔有。3月的北京,房間裡的暖氣剛剛斷。空氣中有微涼的寒意。

他的臥室我還未悉,包括上的氣味亦是陌生。但我記得那一個連著臥室的大陽臺,有落地的兩扇玻璃窗。逐漸明亮起來的微光便從窗簾間傾瀉而入,在房間裡打開一片暗白的空間。環路上有車子呼嘯而過留下的回聲。間或的,還有輕佻而細微的鳥鳴。

這個寂靜的晝與夜替的短暫時分,我清晰地覺著時間停止了速度。不再動。不再驚動。我亦覺得我們似乎是不會變老的。也不會有分別。這一刻的膠著就該是世間存在的真理。

他說,我知道,你要的男人,從來都不真實。你要的,是自己內心的幻覺。他們只是工具。

他認為他能夠了解我。而我只是想,若他知道我曾是一個在地鐵裡漫遊,靠藥丸來製造複合胺的女子,他又會如何。他所見到的蘇良生,抑或只是他內心的幻覺。

而任沿見就是那種驕傲的男子。33歲的北京男子。看人的眼神極其專注,直接並且不動聲。我便猜出他的星座是11月份的天蠍。他在一家律師事務所工作。有自己的專業領域。喜歡控制權力有時候略帶偏執。一直過著遵循社會主標準的生活。並且已經獨身7年。

他的生活,有著既定秩序和原則,並不會被任何人輕易干擾。

工作時只穿藍白兩的襯衣。喜歡運動。常去附近的超市去買巧克力,吃一種德國牌子的黑巧克力。有時候獨自在家裡看電影,開一瓶酒,加些冰塊,配著香草酪來飲。吃魚,清淡飲食及甜點。開本車。公寓裡只用白的基調。在的範圍裡他是潔身自好的男子。可以在被客戶邀請去高級夜總會的時候,享受身邊濃妝豔抹的陌生女子,然後給她們小費。但從不帶任何女人回家。他亦認為是與情分離的,但卻對它有潔癖。

有些事情是他很久之後才告訴我。比如他第一次做愛的時候是26歲。一個26歲才開始做愛的男人,已經可算是稀少。他在大學和大學畢業之後,有過兩個深愛過的女子,但都沒有和她們做愛。越是愛的女子,越不想隨意地去碰觸她。

他是那種男子,看著喜歡的女子,就如同看著雨後落地紛紛的白櫻花,不忍靠近。是有這樣的珍惜和距離。在享受著晴朗天氣的時候,在陽光之下仰起臉閉上眼睛,心有歡喜卻並不驚動。所以他的愛,亦只是稀薄,並且緩慢。

只是他不願讓自己在到了30歲的時候,依舊還是個童男。在同事,朋友,家人的眼中,他是一貫無問題的男人,因所有的問題,他都會獨立尋求解決。就像他必須讓自己獲得一次愛的經驗。而這對他而言,僅僅是一種理的蛻變。

那女子是他一個客戶公司裡的職員,常和他進行業務接觸。他知道她喜歡他。又是堅強的女子。她的堅強讓他覺安全。他可用她來解決自己的童貞。他不願意讓自己的自私傷害到別人,並認為可以做到。

那晚他約她吃飯。喝了許多酒,即使醉,腦子裡卻仍是清醒。她亦知道要發生的事情,不言語,把他帶回自己的家。在她放著大瓶玫瑰花的房間裡,他與她做了三次。他覺到自己強壯而劇烈的情慾,在身體深處起伏動盪,幾將他分裂。

天亮之後,在刺鼻的已經凋落的玫瑰花香中醒來,看著身邊的女子,卻覺得異常寂寥。這種寂寥,令他覺得冷,亦已得知這不是能令他得到填補的事情。若以後再有反覆,也只是空的循環。他很快就與她斷了聯繫。若再與她做愛,他只會輕視自己。

這件事情在偶爾回想的時候,他不是沒有過悔改。曾因為脆弱而去利用一個愛著他的女子。他覺得這脆弱是一種羞恥。其後,他便不再輕易靠近。若有別人尋他,他亦不應。

我想找一個愛的女子。但那很難。又不屑找一個尋常女子敷衍。他說。

有整整近7年的時間,他每天工作之後,回到家裡,躺在自己的大雙人上,因為疲累很快就入睡。那張兩米長,兩米寬。他喜歡本白或藏藍的單。習慣睡在右側。的左側總是空著的。因為長久的獨身,他覺得自己像一頭熱帶雨林裡即將消失的怪獸。

在光年之外的空茫之中。他說。

我與這個熱帶雨林怪獸的男人,在一個高級俱樂部的派對上相識。那時還在雜誌社上班,經常需要參加諸如此類的聚會,來聯繫名人做內容。那天帶了攝影師過去拍照。是聖誕前夕。

他說,我看到你跪在地上替攝影師測光。你穿著一件白印度細麻襯衣,瘦的仔褲,髒球鞋。一大把乾燥濃密的黑髮在後腦扎著髻,亂糟糟的,非常邋遢。髮髻上斜著一舊銀簪子。俯下頭時,領口裡出一對凜冽鎖骨。

工作的時候表情嚴肅,懂得控制和把握,工作一結束,馬上回復散漫自在本,亦開始在人多地方顯得拘謹。

現場氣氛熱烈,主持人不斷拉客人上去做遊戲,客人也甘願做被擺佈的木偶。我只覺得乏味。派發完名片,做完事之後就急急要走。想獨自找個小麵館吃碗熱湯麵,菸。

拿起外套,走到門邊,這陌生男子靠近我,說,你能留一個電話給我嗎。這是我的名片。他的聲音很溫和。穿一件白襯衣。手腕上是琴的軍旗。看過去樸素持重,非常乾淨的一塊表。他不像是會隨便對人搭訕的男子,臉上仍有疏離。酒吧那一刻聲浮動。這喧囂背景裡我們相對佇立,竟誰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我低頭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把他的名片進了牛仔褲的後面褲兜裡。我說,對不起,我得走了。然後穿上燈心絨大衣,略帶侷促地對他點點頭,走出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