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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淒涼蜀道人少行宛轉蛾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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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忠見是他們二人,不由得大吃一驚。要知楊國忠雖然是位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秦襄、尉遲北二人乃是開國功臣的後代,尤其尉遲北持有太宗皇帝御賜的金鞭,且又脾氣剛烈,素來不懼權貴,如今怒氣衝衝的大踏步走來,楊國忠見了,怎麼不心裡發

尉遲北一走進來,眼光一掃,便大聲叫道:“哈,鐵兄弟,你果然是在這兒!”他見鐵摩勒安然無事,怒氣減了幾分,這才對楊國忠唱了一個肥諾,說道:“請恕魯莽,未曾通稟。”楊國忠打了一個哈哈,口不從心地說道:“得兩位將軍大駕同來,那是求也求不到的。下人無知,冒犯虎威,還望兩位將軍看在老夫面上,恕過他們。請坐,請坐,左右奉茶。”尉遲北大笑道:“好說,好說。我老黑腹內空空,喝了你的好茶肚裡更難受,這茶嘛不喝也罷。”楊國忠甚是尷尬,說道:“聖駕播遷,累兩位將軍受苦了。好在大雨已停,不就可脫此苦境。”尉遲北道:“我們受點苦倒沒什麼,相爺只要你沒受苦就行了。”楊國志滿面通紅,支吾說道:“逆賊作亂,道路難行,兵糧兩缺,老夫與皇上也是甘苦共嘗啊。不知兩位將軍前來,有何見教?”尉遲北心裡罵道:““虧你厚臉皮,為何不敢說與士兵甘苦共嘗?”他還想挖苦楊國忠幾句,秦襄較為持重,用眼將他止住。

秦襄道:“我正要請問相爺,不知你把鐵都尉招來,可是有什麼要事相商麼?”楊國忠忙道:“沒什麼,沒什麼!只因他護駕有功,老夫未曾與他見過,故此請來一坐罷了。”他邊說邊瞅著鐵摩勒,生怕鐵摩勒說出些不中聽的話來,當堂掃地的顏面。

好在鐵摩勒沒說什麼,秦襄接著便道:“既是沒有什麼,我們倒有點事情要與鐵都劇相商,請準告退!”楊國忠心驚膽戰,恨不得他們早走,當下敷衍了幾句,便即送走他們。鐵摩勒大步出門,冷笑一聲,兀是一言不發,臨行也不施禮,氣得楊國忠在堂上發抖。

到了林中,鐵摩勒吁了口氣,方始問道:“你們怎知道我在楊國忠這兒?”尉遲北笑道:“長樂公主怕你有難,叫我們來給你保駕呀!”原來長樂公主躲在林子裡,聽到了字文通的說話,知道宇文通奉了楊國忠之命來“請”鐵摩勒,心裡大為著急,連忙遣內傳喚他們二人前來,叫他們如此如此的。

尉遲北又笑道:“長樂公主生怕你給楊國忠所害,急得她坐立不寧。看來她對你倒頗有意思啊!”鐵摩勒面紅耳赤,連忙說道:“尉遲大哥,這玩笑你可開不得啊!”尉遲北大笑道:“有什麼開不得,我可並沒有把它當作玩笑哩!公主也是要嫁人的,她嫁給你又有什麼不可以?喂,鐵兄弟呀,若是第二位公主,我不敢勸你娶她,這位長樂公主,可是深明事理,文武全才的女中豪傑,你娶了她,不怕受什麼皇家的醃贊氣的!”尉遲北是一片好心,鐵摩勒可以對楊國忠大發脾氣,對尉遲北卻是不能,當下只有如實告訴他道:“大哥有所不知,小弟已是訂有室的了。”尉遲北甚是尷尬,忸怩笑道:“又是我老黑莽撞了,不知個罪,鐵兄弟,請恕老黑失言。”秦襄問道:“鐵兄弟訂的是誰家!”娘?”鐵摩勒道:“就是韓老前輩韓湛的女兒。”秦襄與尉遲北一齊哈哈大笑,說道:“‘原來都是人,這位姑娘又比公主強得多了。”尉遲北轉過話題,問鐵摩勒道:“我不信楊國忠那樣好心,沒甚來由就請你去坐。到底是為了何事?”鐵摩勒恨恨說道:“他要我作他的爪牙。”當下將與楊國忠見面的經過說了一遍,只略去楊國忠要給他做媒的一段不提。

秦襄嘆道:“楊國忠倒行逆施,天怒人怨,他尚自不知悔過,將來不知要鬧出何等事情,怕只怕大唐的江山也要斷送在他的手。”鐵摩勒問道:“剛才有兩個回紇使者來求見楊國忠,秦大哥可知道這樁事情?”秦襄道:“略有所聞。說起來這兩個回紇使者倒不是楊國忠請來的。”原來玄宗為了賊勢披猖,江山緊要,因此想借外兵平亂,這兩個回紇使者便是來與玄宗商量出兵之事的。

回紇所提的出兵條件甚苛,經他收復的土地,女子玉要盡歸於他,玄宗與陳元禮、韋見素、魏方進等幾位隨從文武大臣商量之後,都不敢答應,只有楊國忠力排眾議,他的理由是“不要因小失大”讓回紇擄去一些女子,掠去一些財貨,可以保全大唐的江山,那還是“划算”的。當時,也有一些人望風轉舵,附和楊國忠的,兩方爭論不休,議而未決。

秦襄道:“看來是回紇使者已經打聽到了這種內情,所以來走楊國忠的門路,請他們兄妹再向皇上進言,務求遂其所願。哼哼,楊國忠大約又可以收到許多珍貴的禮物了。”鐵摩勒大怒道:“楊國忠不要老百姓,老百姓也不要他!”秦襄忙道:“鐵兄弟噤聲,一切有皇上作主,咱們不可隨便議論,這話若是給別人聽見,只怕你要落個謀反的罪名!”尉遲北怒道:“秦大哥,你也忒怕事了,難道咱們就任由那楊國忠胡作非為?”秦襄苦笑道:“莫不成你還能夠當真的把楊國忠打殺了麼?你的金鞭嚇嚇他還可以,若真的打了他,只怕皇上也決不會顧念你先祖的功勞了。何況咱們身為龍騎都尉,職司僅是保護聖駕,朝廷大事,卻是不能容咱們來管的。”尉遲北恨恨說道:“‘楊國忠若是有事撞在我的手上,我就拼了這條命,偏要管他一管。”秦襄道:“好啦,好啦,別要盡說這些憤的說話了,還是早點去睡吧。”尉遲北發了一通脾氣,也只好散了。

這一晚,鐵摩勒心事如麻,卻是睡不著覺。心裡想道:“皇帝老子與楊國忠乃是一家人,那是決計不會將他問罪的。朝中大臣,人人都懼怕楊家的權勢,連秦大哥也不敢得罪他,也就可以想見了。嗯,難道就當真沒有法子除掉楊國忠。”還有一樁心事,令得鐵摩勒煩惱的,那就是長樂公主對他的益親近,鐵摩勒本來是連想都沒有想過長樂公主會對他鐘情的,可是從今晚公主和他在林中的談話,以至揚國忠的要為他做媒,以至尉遲北和他的那番說話,這就不由得鐵摩勒不要好好的想一想了。

“連尉遲大哥都看出來了,敢情她對我當真是有幾分意思?嗯,一個王燕羽,已經是夠我煩惱的了,若再招惹上公主,教我怎生擺脫得開?”這晚鐵摩勒睡得不好,第二還是有點神思昏昏。將近中午時分,鐵庫勒正在帳幕裡等待護軍給他送飯,忽聽得外面一片喧譁,鐵摩勒出去一看,只見有一堆土兵圍著幾個人,看清楚了,卻原來被圍的是楊國忠的廚子。

那幾個廚子抬著一隻烤豬,還有其他香噴噴的菜式,士兵們正要搶那隻燒豬。

那幾個廚於看見鐵摩勒走來,而鐵摩勒穿的是軍官服飾,以為得到了救兵,連忙嚷道:“大人快來救命!”哪料鐵摩勒走過去道:“你把這隻烤豬放下來不就完了,我敢保他們不會殺你!”士兵們歡呼道:“對呀!我們只要這隻烤豬,還不想吃你的呢!楊國忠少吃一頓有什麼打緊,我們已是吃到草樹皮了!”正在鬧得不可開,忽地有另外一隊武士衝過來,拿著皮鞭噼噼啪啪的亂打,罵道:“你們餓得發昏了,連相爺宴客的東西都敢搶!”亂鞭打下,連鐵摩勒也捱了一鞭!

鐵摩勒大怒,劈手奪過一個武士的皮鞭,罵道:“你們啃楊國忠吃剩的骨頭,吃得腦滿腸肥,就不顧士兵們的死活了麼?”唰、唰、唰連環掃,登時把近身的幾個武士打得滾地狂呼。

事情一鬨起來,立即有如火山爆發,不可收拾,起初只是一小隊士兵,轉瞬之間,便似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各營士兵,都騷動起來,奔跑呼叫喝罵之聲,有如山崩海嘯,軍官們哪裡還控制得住?連羽林軍也卷人了漩渦,爭著動手打場國忠的親兵!

人叢中不知是誰在大叫道:“找楊國忠算帳去!”

“問問他是不是要餓死咱們!”

“他們楊家享盡了福,卻把國家得這般田地,楊國忠你還好意思厚著臉皮做宰相嗎?”罵聲一起,四萬響應,軍士們擁著鐵摩勒做帶頭人,人似一個個頭,湧向楊國忠的臨時住宅。楊國忠的親兵早已抱頭鼠竄,哪敢敵。

楊國忠昨晚留那兩個回紇使者談了一夜,這時剛剛起,正擬大排筵席,宴請貴賓,聽得鼓譟之聲,心慌意亂。他的親信衛兵進報道:“不好了,士兵譁變,由那新來的鐵都尉領頭,就要打進來了。請太師快去彈壓!”楊國忠定了定神,問道:“就只是那姓鐵的小子嗎?還有沒有別位大人,陳將軍呢?”親兵遣:“陳將軍不見蹤跡,其他的軍官也沒面。”楊國忠所問的“陳將軍”即是護駕的龍虎大將軍、三軍統帥陳元禮,陳元禮向來與楊國忠面和心不和,故此楊國忠初時還以為是陳元禮唆使軍兵叛變與他作對,如今一聽,軍官們除了鐵摩勒外,都未參加,膽子便大了一些,一想事到此時,也只能親自出去彈壓了。於是他便在幾個得力的衛兵保護下,出來與士兵們見面,同時叫那兩個回紇使者,悄悄從後門溜走。

楊國忠大喝道:“鐵錚,你多大的官兒,膽敢犯上作亂?”

“嘿嘿,你們知不知道謀反的罪名?那是要五馬分屍,九族抄軌的!姑念你們愚妄無知,受人煽惑,現在本相國法外開恩,只拿鐵錚一人問罪,你們都散了吧!”楊國忠恃著宰相的威嚴,把這頂“造反”的大帽子一壓下來,果然有許多士兵被他嚇住,便像暴風雨的前夕,暫時間靜止下來,但更多的士兵印起了更大的憤怒,醞釀著更大的風暴!

楊國忠正要指揮衛兵捉拿鐵摩勒,忽聽得洪鐘般的一聲大喝,龍騎都尉尉遲北闖了進來,大罵道:“楊國忠,你私通番使,才是謀反,卻敢誣賴別人!”鐵摩勒心念一動,想道:“你說我反,我就反了吧、今是決不能容你活了!”他抓緊機會,立即接著喊道:“你們瞧,那兩個人就是回紇的使者,剛從這裡出去的!”那兩個回紇使者嚇得沒命飛奔,剛好廟後有幾匹御馬,這兩個使者是回紇國中的著名武士,急急忙忙三拳兩腳打倒了馬伕,奪了馬匹,從“行宮”地,穿過廟後那一片樹林逃走了。

軍士眾目所視,眾手所指都是向著楊國忠一人,在尉遲北揭發這件事情之前,誰也沒有注意那兩個回紇使者,他們逃得又快,眾人也無暇去追捕他們了。但是時間雖然短促,軍士們也已看清楚了那兩個“番人”有人便振臂大呼道:“楊國忠私通番使謀反,我等何不擊殺反賊!”楊國忠魂飛魄散,雖然他也提高了聲音喊道:“這兩個回紇使者是皇上請來的,與我無關!尉遲將軍、鐵都尉,你們不可誣賴好人!”但這時已是三軍鼓譟,楊國忠的說話被巨雷般的呼喝聲蓋住,但見他的嘴開闔、誰也聽不出他說些什麼。

其實即使軍士們聽得清楚他的說話,亦已無濟於事。要知人人對他都是久懷積憤,恨不得食其而寢其皮,“私通番使”不過是殺他的一個藉口而已。這時,好不容易的鬧起事來,哪還有誰肯聽他分辨?

有兩個衛士尚不知死活,還想保護楊國忠逃走,被鐵摩勒兩劍劈翻,軍士們蜂擁而前,兵刃亂下,登時把楊國忠砍成一團醬。尉遲北本來還只是想威脅楊國忠釋放鐵摩勒的,哪知事情的演變大出他的意外,饒是他膽氣豪,也嚇得呆了。

軍士們的積債一旦債發出來,當真有如怒火融融,誰也休想壓制得住。這局而不但出乎尉遲北的意外,甚至連鐵摩勒也是始料不及。軍士們殺了楊國念之後,轉眼間又把他的兒子戶部侍郎楊暄殺了,兀自不肯罷休,人人都像發了狂的大叫大嚷,要殺盡楊氏一家,連楊貴妃在內!

楊貴妃的兩個姐妹韓國夫人和虢國夫人聽得風聲,慌忙乘車逃走,這時漫山遍野,都是亂軍,哪裡還逃得掉?眾軍士一起追去,先把韓國夫人斫死,跟著又去殺那虢國夫人。

虢國夫人死中求活,軍士剛阻住她的車駕,她忽地揭開車簾,向軍士們衷聲求告:“你們已把我的哥哥殺了,我是女之輩,我哥哥做的事與我無關,請你們高抬貴手,饒了我們母子倆吧!”一面哀告,一面把大把的金珠撒了下去。

虢國夫人天姿國,比乃姐楊貴妃還勝三分,當時名詩人張祜曾有詩云:“虢國夫人承主恩,平明騎馬人宮門,卻嫌脂粉汙顏,淡掃蛾眉朝至尊。”這詩一面寫虢國夫人是如何的得皇帝恩寵,可以平明時分騎馬進人宮門;一面極力刻畫她的美貌——無需靠脂粉來打扮,怕脂粉反而汙損她的姿容,只是淡掃蛾眉,便足以傾國傾城了。

圍著虢國夫人車駕的那些軍士,對她撒下的金珠例並不放在眼內,但突然見她出面來,卻都不住呆了一呆,何況她又哀哀求合,像是一枝帶雨的梨花,更為悽楚動人。那些軍士,手中都拿著明晃晃的兵刃,卻不知怎的,都不忍斬將下去,給虢國夫人駕車的家丁,連忙揮動馬鞭,趕著馬車逃出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