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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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玄天,垂文秘書”其辭何指?劫庫攻城,張旗拜爵,雖成於進祿等,其原何自?鉞伏誅於前,進祿敗於後,反狀甚明。故陝西之人曰可殺,山西之人曰可殺,京畿中無一人不曰可殺,惟左右之人曰不可,則臣不得而知也。此不必疑一也。
且福達之形最易辨識,或取驗於頭禿,或證辨於鄉音,如李二、李俊、李三是其族,識之矣。發於戚廣之之口,是其孫識之矣。始認於杜文柱,是其姻識之矣。質證於韓良相、李景全,是其友識之矣。一言於高尚節、王宗美,是鄜州主人識之矣。再言於邵繼美、宗自成,是洛川主人識之矣。三言於石文舉等,是山、陝道路之人皆識之矣。此不必疑二也。
薛良怙惡,誠非善人。至所言張寅之即福達,即李午,實有明據,不得以人廢言。況福達蹤跡譎密,黠慧過人,人鹹墮其術中,非良狡猾亦不能發彼陰私。從來發摘告訐之事,原不必出之敦良樸厚之人。此不當疑三也。
李珏因見薛良非善人,又見李福達無龍虎形、硃砂字,又見五臺縣張子真戶內實有張寅父子,又見崞縣左廂都無李福達、李午名,遂苟且定案,輕縱元兇。殊不知五臺自嘉靖元年黃冊始收,寅父子忽從何來?納粟拜官,其為素封必非一之積,前此何以隱漏?崞縣在城坊既有李伏答,乃於左廂都追察,又以李午為真名,求其貫址,何可得也?則軍籍之無考,何足據也?況福達既有妖術,則龍虎形、硃砂字,安知非前此假之以惑眾,後此去之以避罪?亦不可盡謂薛良之誣矣。此不當疑四也。
京師自四方來者不止一福達,既改名張寅,又衣冠形貌似之,郭勳從而信之,亦理之所有。其為妖賊餘黨,亦意料所不能及。在勳自有可居之過,在陛下既宏議貴之恩,諸臣縱有傾勳之心,亦安能加之罪乎?此不用疑五也。
鞫獄者曰誣,必言所誣何因。曰讎,必言所讎何事。若曰薛良,讎也,則一切證佐非讎也。曰韓良相、戚廣,讎也,則高尚節、屈孔、石文舉,非讎也。曰魏泰、劉永振,讎也,則今布按府縣官非讎也。曰山、陝人,讎也,則京師道路之人非讎也。此不用疑六也。
望陛下六疑盡釋,明正福達之罪。庶群屏跡,宗社幸甚。
疏入,帝大怒,斥為民。其後《欽明大獄錄》刪樞疏不載。
樞少學於湛若水,深造實踐。又留心經世略,九邊及越、蜀、滇、黔險阻厄,無不親歷。躡屩茹草,至老不衰。隆慶初,復官。以年老,加秩致仕。會高拱憾徐階,謂階恤錄先朝建言諸臣,乃彰先帝之過,請悉停之,樞竟不錄。
杜鸞,字羽文,陝西咸寧人。正德末進士。授大理評事。嘉靖初,伏闕爭《大禮》,杖午門外。長沙盜李鑑與父華劫村聚,華誅,鑑得脫。後復行劫,捕獲之。席書時撫湖廣,劾知府宋卿故入鑑。帝遣大臣按之,言鑑盜有狀,帝命逮鑑至京。書上言:“臣以議禮忤朝臣,問官故與臣左。乞敕法司會官覆。”於是鸞會御史蘇恩再訊,無異詞,疏言:“書以惡卿故為鑑奏辨,且以議禮為言。夫大禮之議,發於聖孝。書偶一言當意,動援此以挾陛下,壓群僚。壞亂政體,莫此為甚。”帝重違書意,竟免鑑死,戍遼東。
已,復有張寅之獄。鸞與刑部郎中司馬相、御史高世魁司其牘。鸞上言:“往者李鑑之獄,陛下徇席書言,誤恩廢法,權幸遂以鬻獄為常,請託無忌。今勳謀又成矣。書曰‘以議禮招怨’,勳亦曰‘以議禮招怨’。書曰‘殺鑑以仇臣’,勳亦曰:‘
殺寅以仇臣’。簧鼓聖聰,如出一口。以陛下尊親之盛典,為
掩覆之深謀,將使賄賂公行,亂賊接踵,非聖朝福也。”已而桂萼等力反前獄,鸞坐除名。
初,書之慾寬李鑑也,給事中管律言:“比言事者,每借議禮為詞。或乞休,或引罪,或為人辨訴,於議禮本不相涉,而動必援引牽附,何哉?蓋小人慾中傷人,以非此不足陛下怒;而
自固其寵,又非此不足得陛下歡也。乞誡自今言事者,據事直陳,毋假借,以累聖德。”帝是其言,命都察院曉示百官。越二
,御史李儼以世廟成,請恤錄議禮獲罪諸臣,且請詳察是非:“議禮是而行事非者,不以是掩非。議禮非而行事是者,不以非掩是。使黨與全消,時靡有爭,則大公之治也。”未幾,給事中陳皋謨亦言:“獻皇帝追崇之禮,實出陛下至情。書輩乃貪為己功,互相黨援,恣情喜怒,作福作威。若李鑑父子,成案昭然。書曲為申救,謂‘眾以議禮憾臣,因陷鑑死’。夫議禮者,朝廷之公典,合與不合,何至深讎?縱使讎書,鑑非書子弟親戚
遊也,何故讎之?至郭勳黨庇
人,請屬事
,則又代
人妄訴,亦以議禮
眾怒為言,不至於濫恩廢法不已,豈不大可異哉!乞亟斥書、勳而置鑑重典,窮按勳請託事,使人心曉然,知權
不足恃,國法不可幹,然後逆節潛消,悻門永
。”帝弗聽。
葉應驄,字肅卿,鄞人。正德十二年進士。授刑部主事。偕同官諫南巡,杖三十。嘉靖初,歷郎中。伏闕爭“大禮”再下獄廷杖。
給事中陽陳洸素無賴。家居與知縣宋元翰不相能,令其子柱訐元翰謫戍。元翰摭洸罪及帷薄事刊佈之,名《辨冤錄》。洸由是不齒於清議,尚書喬宇出之為湖廣僉事。洸初嘗言獻帝不可稱皇。而是時張璁、桂萼輩以議禮驟顯,洸乃上疏言璁等議是,宜急去本生之稱,因詆宇及文選郎夏良勝,而稱引其黨前給事中於桂、閻閎、史道,前御史曹嘉。帝即還洸等職,謫良勝於外。洸遂劾大學士費宏、尚書金獻民、趙鑑、侍郎吳一鵬、朱希周、汪偉、郎中餘才、劉天民、員外郎薛蕙、給事中鄭一鵬悉
黨,而薦廖紀等十五人。俄又劾吏部尚書楊旦等。帝益大喜。立罷旦,擢紀代之。璁、萼輩遂引以擊異己。給事中趙漢、御史朱衣等
章劾洸,而御史張
韜、戴金、藍田又特疏論之。田並劾席書,且封上元翰《辨冤錄》。都御史王時中請罷洸聽勘。洸奏:“群
恨臣抗議大禮,將令撫按殺臣,請遣一錦衣往”洸意,錦衣可利誘也。得旨遣應驄及錦衣千戶李經。應驄與焚香誓天,會御史熊蘭、塗相等雜治,具上洸罪狀至百七十二條。除赦前及曖昧者勿論,當論者十三條。罪惡極,宜斬,
離異,子柱絞。洸懼,亡詣闕申訴。帝持應驄奏不下。尚書趙鑑、副都御史張潤、給事中解一貫、御史鄭本公等連章執奏。帝不得已,始命覆核。郎中黃綰力持應驄議。書、萼為居間不能得,要璁共奏,謂洸議禮臣,為法官所中。帝入其言,命免罪為民。大理卿湯沐及鑑、一貫更爭之,不聽。未幾,“大禮”書成,並原洸
子。應驄尋遷吉安知府,母喪歸。
六年,驄、萼益用事。而萼方掌刑部,廷臣馬錄等以劾郭勳下獄。洸謂乘此故案可反也,上書訐應驄等。萼因訟洸冤。遂逮洸、應驄、元翰、綰,而令按察使張祐等還籍候命,詞連四百人。九卿及錦衣衛廷訊,應驄對曰:“某所持者王章耳,必直洸,惟諸公命。”刑部尚書胡世寧等心知洸罪重,而懲前大獄,不敢執。會是
黃霧四
,獄弗竟。次
,又大風拔木。有詔修省,不用刑。乃當應驄按事不實律,為民,元翰、綰及田等貶斥有差,洸授冠帶。霍韜再疏為洸訟不能得,洸益憾應驄。逾數年,更令人奏應驄勘獄時,酷殺無辜二十六人,下巡按李美覆勘。美言死者皆有狀,非故殺。刑部尚書許贊白應驄無罪。帝特謫應驄戍遼東。是獄也,始終八載。凡攻洸與治洸獄者無不得罪,逮捕至百數十人。天下惡萼輩
橫,益羞言議禮臣矣。
應驄赴戍所,道經蘇州。知府治具候之,立解維去,致饋不受。十六年赦歸。明堂大享禮成,復寇帶。應驄敦行誼,好著書,數更患難氣不挫。
黃綰,息人。為刑部主事,諫南巡被杖。歷郎中,出為紹興知府,以寬大為治。被徵時,士民哭震野,爭致贐,綰止取二錢。至京,下詔獄,瘐死。隆慶初,贈太常少卿。
藍田,即墨人。爭“大禮”被杖。張璁掌都察院,考察其屬,落職歸。
解一貫,字曾唯,城人。正德十六年進士。除工科給事中。陳講學、修德、親賢、孝親、任相、遠
、用諫、謹令、戒
、恤民十事。世宗嘉納之。嘉靖元年偕御史出核牧馬草場。太監閻洪等奏遣中官一人與俱,一貫言不可,乃已。還朝,劾太監谷大用、李璽奪產殃民罪,帝宥之。而內臣、勳戚所據莊田,率歸之民。帝為後父陳萬言營第,極壯麗。一貫力請裁節,復助楊廷和爭織造,皆不納。歷刑科左右給事中。雲南巡按郭楠以建言,廣東按察使張祐、副使孫懋以辱官校,皆逮治;御史方啟顏以杖死宦官家人落職;元城知縣張好古以拘責戚畹家族鐫級,一貫皆論救。忤旨,停俸。
尋進吏科都給事中。教授王價、錄事錢予勳以考察罷,假議禮希複用。一貫等言:“如此,將壞祖宗百年制。”事竟寢。張璁、桂萼擊費宏不已,一貫偕同官言:“宏立朝行事,律以古大臣固不能無議。但入仕至今,未聞有大過。至璁、萼平生
險,特以議禮一事偶合聖心。超擢以來,憑恃寵靈,凌轢朝士。與宏積怨已久,
奪其位而居之。陛下以累疏俱付所司,而於其終乃曰‘爾等宜各修乃職’,蓋所以陰折其
謀者至矣。二三臣不體至意,或專攻宏,或兼攻璁、萼,不知能去宏,不能去璁、萼也。君子難進易退,小人則不然。宏恤人言,顧廉恥,猶可望以君子。璁、萼則小人之尤,何所忌憚?苟其計得行,則
氣勢愈增,善類中傷無已,天下事將大有可慮者。”時鄭洛書、張錄皆論三人事,而一貫言尤切。詔下之所司。璁、萼等銜不已,竟謫開州判官以卒。
鄭洛書,字啟範,莆田人。弱冠登進士,授上海知縣,有善政。嘉靖四年召拜御史。張璁、桂萼以陳九川事訐費宏,洛書與同官鄭氣言:“九川事,人謂璁、萼與謀,固已得罪公論,而宏取與之際亦未明。夫朝廷有紀綱,大臣重進退,宏、璁、萼皆不可不去。宏不去,則有持祿保位之誚,璁、萼不去,亦冒蹊田奪牛之嫌。”詔責洛書妄言。
帝賜尚書趙鑑、席書詩翰,洛書言:“陛下眷禮大臣,此虞廷賡歌之風也。願推此心以念舊。如致仕大臣劉健、謝遷、林俊、孫等,特降宸章,諮訪時政,則聖德益宏。又推此心以赦過。如遷謫豐熙、劉濟、餘寬、王元正等,特垂仁恩,量與牽復,則聖度益廣。”報聞。李福達獄起,帝將親鞫之,洛書曰:“陛下
獨斷之威,使法官盡得罪,雖有張釋之、於定國,不獲抗辨於人主之前,何以使刑罰中!”帝怒,將罪之,楊一清力解而止。尋出視南畿學政,道聞喪歸。
十二年京察事竣,更命科道官互糾,洛書被劾落職。給事中饒秀為御史所劾,無所洩憤,復劾洛書及王重賢等九人貪汙闒茸。重賢等皆降黜。時論駭之。洛書家居再逾歲卒,年三十九。子開,往依上海。上海人治田百畝資之。歲一至,收其入以歸。
張錄,字宗制,城武人。正德六年進士。授太常博士,擢御史。嘉靖初,伏闕爭“大禮”下獄廷杖。出按畿輔,劾宣府諸將失事,皆伏辜。西域魯貢獅子、西牛方物,言所貢玉石計費二萬三千餘金,往來且七年,邀中國重賞。錄言:“明王不貴異物。今二獅
各飼一羊,是歲用七百餘羊也。牛食芻菽,今乃食果餌,則食人之食矣。願返其獻,歸其人,薄其賞,以阻希望心。”帝不能用。
張璁擢兵部侍郎,錄與諸御史爭之,不聽。璁與桂萼屢攻費宏,錄言:“今水旱相仍,變異迭出,正臣工修省時。諸人為國股肱,相傾排若此,弭災變,不亦難乎?乞並黜三人,以迴天譴。”帝為戒諭璁、萼。後璁以侍郎總檯事,修前憾。言錄不諳憲體,遂罷歸。家居二十年,卒。
陸粲,字子餘,長州人。少謁同裡王鏊,鏊異之曰:“此子必以文名天下。”嘉靖五年成進士,選庶吉士。七試皆第一。張璁、桂萼盡出庶吉士為部曹、縣令,粲以才獨得工科給事中。勁敢言。疏言:“我朝太祖至宣宗,大臣造膝陳謀,不啻家人父子。自英宗幼衝,大臣為權宜計,常朝奏事,先
擬旨,其餘政事具疏封進,沿襲至今。今陛下銳意圖治,願每
朝罷,退御便殿,延見大臣;侍從臺諫輪
奏對;撫按藩臬廷辭入謝,召訪便宜;復妙選博聞有道之士,更番入直,講論經史,如仁宗弘文閣故事。則上下情通,而天下事畢陳於前矣。”帝不能用。既言資格獨重進士,致貢舉無上進階,州縣教職過輕,王官終身
錮,皆宜變通。因陳久任使、慎考察、汰冗官諸事,而終之以複製科,仿唐、宋法,數歲一舉,以待異才:“高者儲之
近,其次分置諸曹,先有官者遞進,庶人才畢出,野無遺賢。”尋偕御史郗元洪清核馬房錢穀。抗疏折御馬太監閻洪,宿弊為清。與同官劉希簡爭張福達獄。帝怒,俱下詔獄。杖三十,釋還職。事具《熊浹傳》。
張璁、桂萼並居政府,專擅朝事。給事中孫應奎、王準發其私,帝猶溫旨諭。粲不勝憤,上疏曰:璁、萼,兇險之資,乖僻之學。曩自小臣贊大禮,拔置近侍,不三四年位至宰弼。恩隆寵異,振古未聞。乃敢罔上逞私,專權招賄,擅作威福,報復恩仇。璁狠愎自用,執拗多私。萼外若寬迂,中實深刻。忮忍之毒一發於心,如蝮蛇猛獸,犯者必死。臣請姑舉數端言之。
萼受尚書王瓊賂遺鉅萬,連章力薦,璁從中主之,遂得起用。昌化伯邵傑,本邵氏養子,萼納重賄,竟使奴隸小人濫襲伯爵。萼所厚醫官李夢鶴假託進書,夤緣受職,居室相鄰,中開便戶往來,常與萼家人吳從周等居間。又引鄉人周時望為選郎,通鬻爵。時望既去,胡森代之。森與主事楊麟、王
又輔臣鄉里親戚也。
銓司要地,盡布私人。典選僅逾年,引用鄉故,不可悉數。如致仕尚書劉麟,其中表親也。侍郎嚴嵩,其子之師也。僉都御史李如圭,由按察使一轉徑入內臺,南京太僕少卿夏尚樸,由知府期月遂得清卿,禮部員外張敔假歷律而結知,御史戴金承風搏擊,甘心鷹犬,皆萼姻黨,相與朋比為者也。禮部尚書李時柔和善逢,猾狡多智,南京禮部尚書黃綰曲學阿世,虛談眩人,諭德彭澤夤緣改秩,躐玷清華,皆陰厚於璁而陽附於萼者也。
璁等威權既盛,黨與復多,天下畏惡,莫敢訟言。不亟去之,兇人之不移,將來必為社稷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