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九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當是時,健等懇切疏諫者屢矣,而帝以狎近群小,終不能改。既而遣中官崔杲等督織造,乞鹽萬二千引。所司執奏,給事中陶諧、徐昂,御史杜旻、邵清、楊儀等先後諫,健等亦言不可。帝召健等至暖閣面議,頗有所詰問,健等皆以正對。帝不能難,最後正曰:“天下事豈皆內官所壞?朝臣壞事者十常六七,先生輩亦自知之。”因命鹽引悉如杲請。健等退,再上章言不可。帝自愧失言,乃俞健等所奏。於是中外鹹悅,以帝庶幾改過。
健等遂謀去“八黨”連章請誅之。言官亦論群閹罪狀,健及遷、東陽持其章甚力。帝遣司禮詣閣曰:“朕且改矣,其為朕曲赦若曹。”健等言:“此皆得罪祖宗,非陛下所得赦。”覆上言曰:“人君之於小人,不知而誤用,天下尚望其知而去之。知而不去則小人愈肆。君子愈危,不至於亂亡不已。且
正不併立,今舉朝
決去此數人,陛下又知其罪而故留之左右,非特朝臣疑懼,此數人亦不自安。上下相猜,中外不協,禍亂之機始此矣。”不聽。健等以去就爭。瑾等八人窘甚,相對涕泣。而尚書韓文等疏復入,於是帝命司禮王嶽等詣閣議,一
三至,
安置瑾等南京。遷
遂誅之,健推案哭曰:“先帝臨崩,執老臣手,付以大事。今陵土未乾,使若輩敗壞至此,臣死何面目見先帝!”聲
俱厲。嶽素剛正疾
,慨然曰:“閣議是。”其儕範亨、徐智等亦以為然。是夜,八人益急,環泣帝前。帝怒,立收嶽等下詔獄,而健等不知,方倚嶽內應。明
,韓文倡九卿伏闕固爭,健逆謂曰:“事且濟,公等第堅持。”頃之,事大變,八人皆宥不問,而瑾掌司禮。健、遷遂乞致仕,賜敕給驛歸,月廩、歲夫如故事。
健去,瑾憾不已。明年三月辛未詔列五十三人為黨,榜示朝堂,以健為首。又二年削籍為民,追奪誥命。瑾誅,復官,致仕。後聞帝數巡遊,輒嘆息不食曰:“吾負先帝。”世宗立,命行人齎敕存問,以司馬光、文彥博為比,賜賚有加。及年躋九十,詔撫臣就第致束
、餼羊、上尊,官其孫成學中書舍人。嘉靖五年卒,年九十四。遺表數千言,勸帝正身勤學,親賢遠佞。帝震悼,賜卹甚厚,贈太師,諡文靖。
健器局嚴整,正己率下。朝退,僚寀私謁,不一言。許進輩七人慾推焦芳入吏部,健曰:“老夫不久歸田,此座即焦有,恐諸公俱受其害耳。”後七人果為芳所擠。
東陽以詩文引後進,海內士皆抵掌談文學,健若不聞,獨教人治經窮理。其事業光明俊偉,明世輔臣鮮有比者。
孫望之,進士。
謝遷,字於喬,餘姚人。成化十年鄉試第一。明年舉進士,復第一。授修撰,累遷左庶子。
弘治元年,中官郭鏞請豫選妃嬪備六宮。遷上言:“山陵未畢,禮當有待。祥禫之期,歲亦不遠。陛下富於
秋,請俟諒陰既終,徐議未晚。”尚書周洪謨等如遷議,從之。帝居東宮時,遷已為講官,及是,與
講,務積誠開帝意。前夕必正衣冠習誦,及進講,敷詞詳切,帝數稱善。進少詹事兼侍講學士。
八年詔同李東陽入內閣參預機務。遷時居憂,力辭,服除始拜命。進詹事兼官如故,皇太子出閣,加太子少保、兵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上疏勸太子親賢遠佞,勤學問,戒逸豫,帝嘉之。尚書馬文升以大同邊警,餉饋不足,請加南方兩稅折銀。遷曰:“先朝以南方賦重,故折銀以寬之。若複議加,恐民不堪命。且足國在節用,用度無節,雖加賦奚益。”尚書倪嶽亦爭之,議遂寢。
孝宗晚年慨然釐弊政。而內府諸庫及倉場、馬坊中官作
骫法,不可究詰。御馬監、騰驤四衛勇士自以
軍不隸兵部,率空名支餉,其弊尤甚。遷乘間言之,帝令擬旨
約。遷曰:“虛言設
無益,宜令曹司搜剔弊端,明白奏聞。然後嚴立條約,有犯必誅,庶積蠹可去。”帝俞允之。
遷儀觀俊偉,秉節直亮。與劉健、李東陽同輔政,而遷見事明,善持論。時人為之語曰:“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天下稱賢相。
武宗嗣位,屢加少傅兼太子太傅。數諫,帝弗聽。因天變求去甚力,帝輒留。及請誅劉瑾不克,遂與健同致仕歸,禮數俱如健。而瑾怨遷未已。焦芳既附瑾入內閣,亦憾遷嘗舉王鏊、吳寬自代,不及己,乃取中旨勒罷其弟兵部主事迪,斥其子編修丕為民。
四年二月,以浙江應詔所舉懷才抱德士餘姚周禮、徐子元、許龍,上虞徐文彪,皆遷同鄉,而草詔由健,因此為二人罪。矯旨謂“餘姚隱士何多,此必徇私援引”下禮等詔獄,詞連健、遷。瑾
逮健、遷,籍其家,東陽力解。芳從旁厲聲曰:“縱輕貸,亦當除名!”旨下,如芳言,禮等鹹戍邊。尚書劉宇復劾兩司以上訪舉失實,坐罰米,有削籍者。且詔自今餘姚人毋選京官,著為令。其年十二月,言官希瑾指,請奪健、遷及尚書馬文升、劉大夏、韓文、許進等誥命,詔並追還所賜玉帶服物。同時奪誥命者六百七十五人。當是時,人皆為遷危,而遷與客圍棋、賦詩自若。瑾誅,復職,致仕。
世宗即位,遣使存問,起迪參議,丕復官翰林。遷乃遣子正入謝。勸帝勤學、法祖、納諫,優旨答之。嘉靖二年復詔有司存問。六年,大學士費宏舉遷自代,楊一清阻張璁,亦力舉遷。帝乃遣行人齎手敕即家起之,命撫、按官敦促上道。遷年七十九矣,不得已拜命,比至,而璁已入閣,一清以官尊於遷無相下意。遷居位數月,力求去。帝待遷愈厚,以天寒免朝參,除夕賜御製詩。及以病告,則遣醫賜藥餌,光祿致酒餼,使者相望於道。遷竟以次年三月辭歸。十年卒於家,年八十有三。贈太傅,諡文正。
迪仕至廣東布政使。丕鄉試第一,弘治末進士及第。歷官吏部左侍郎,贈禮部尚書。
李東陽,字賓之,茶陵人,以戍籍居京師。四歲能作徑尺書,景帝召試之,甚喜,抱置膝上,賜果鈔。後兩召講《尚書》大義,稱旨,命入京學。天順八年,年十八,成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累遷侍講學士,充東宮講官。
弘治四年,《憲宗實錄》成,由左庶子兼侍講學士,進太常少卿,兼官如故。五年,旱災求言。東陽條摘《孟子》七篇大義,附以時政得失,累數千言,上之。帝稱善。閣臣徐溥等以詔敕繁,請如先朝王直故事,設官專領。乃擢東陽禮部右侍郎兼侍讀學士,入內閣專典誥敕。八年以本官直文淵閣參預機務,與謝遷同登用。久之,進太子少保、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
十七年,重建闕里廟成,奉命往祭。還,上疏言:臣奉使遄行,適遇亢旱。天津一路,夏麥已枯,秋禾未種,挽舟者無完衣,荷鋤者有菜。盜賊縱橫,青州尤甚。南來人言:江南、浙東
亡載道,戶口消耗,軍伍空虛,庫無旬
之儲,官缺累歲之俸。東南,財賦所出,一歲之飢已至於此;北地{此口}窳,素無積聚,今秋再歉,何以堪之。事變之生,恐不可測。臣自非經過其地,則雖久處官曹,
理章疏,猶不得其詳,況陛下高居九重之上耶?
臣訪之道路,皆言冗食太眾,國用無經。差役頻煩,科派重疊。京城土木繁興,供役軍士財力殫,每遇班
,寧死不赴。勢家巨族,田連郡縣,猶請乞不已。親王之藩,供億至二三十萬。遊手之徒,託名皇親僕從,每於關津都會大張市肆,網羅商稅。國家建都於北,仰給東南,商賈驚散,大非細故。更有織造內官,縱群小掊擊,閘河官吏莫不奔駭,鬻販窮民所在騷然,此又臣所目擊者。
夫閭閻之情,郡縣不得而知也;郡縣之情,廟堂不得而知也;廟堂之情,九重亦不得而知也;始於容隱,成於矇蔽。容隱之端甚小,矇蔽之禍甚深。臣在山東,伏聞陛下以災異屢見,敕群臣盡言無諱。然詔旨頻降,章疏畢陳,而事關內廷、貴戚者,動為制肘,累歲經時,俱見遏罷。誠恐今所言,又為虛文。乞取從前內外條奏,詳加採擇,斷在必行。
帝嘉嘆,悉付所司。
是時,帝數召閣臣面議政事。東陽與首輔劉健等竭心獻納,時政闕失必盡言極諫。東陽工古文,閣中疏草多屬之。疏出,天下傳誦。明年,與劉健、謝遷同受顧命。
武宗立,屢加少傅兼太子太傅。劉瑾入司禮,東陽與健、遷即辭位。中旨去健、遷,而東陽獨留。恥之,再疏懇請,不許。初,健、遷持議
誅瑾,詞甚厲,惟東陽少緩,故獨留。健、遷瀕行,東陽祖餞泣下。健正
曰:“何泣為?使當
力爭,與我輩同去矣。”東陽默然。
瑾既得志,務摧抑縉紳。而焦芳入閣助之,老臣、忠直士放逐殆盡。東陽悒悒不得志,亦委蛇避禍。而焦芳嫉其位己上,
夕構之瑾。先是,東陽奉命編《通鑑纂要》。既成,瑾令人摘筆畫小疵,除謄錄官數人名,
因以及東陽。東陽大窘,屬芳與張彩為解,乃已。
瑾兇暴甚,無所不訕侮,於東陽猶陽禮敬。凡瑾所為亂政,東陽彌縫其間,亦多所補救。尚寶卿崔璿、副使姚祥、郎中張瑋以違制乘肩輿,從者妄索驛馬,給事中安奎、御史張彧以核邊餉失瑾意,皆荷重校幾死。東陽力救,璿等謫戍,奎、彧釋為民。
三年六月壬辰,朝退,有遺匿名書於御道數瑾罪者,詔百官悉跪奉天門外。頃之,執庶僚三百餘人下詔獄。次,東陽等力救,會瑾亦廉知其同類所為,眾獲宥。後數
,東陽疏言寬恤數事,章下所司。既而戶部覆奏,言糧草虧折,自有專司,巡撫官總領大綱,宜從輕減。瑾大怒,矯旨詰責數百言,中外駭嘆。瑾患盜賊
滋,
戍其家屬並鄰裡及為之囊橐者。或自陳獲盜七十人,所司
以新例從事。東陽言,如是則百年之案皆可追論也,乃免。劉健、謝遷、劉大夏、楊一清及平江伯陳熊輩幾得危禍,皆賴東陽而解。其潛移默奪,保全善類,天下陰受其庇。而氣節之士多非之。侍郎羅玘上書勸其早退,至請削門生籍。東陽得書,俯首長嘆而已。
焦芳既與中人為一,王鏊雖持正,不能與瑾抗,東陽乃援楊廷和共事,差倚以自強。已而鏊辭位,代者劉宇、曹元皆瑾黨,東陽勢益孤。東陽前已加少師兼太子太師,後瑾加芳官,詔東陽食正一品祿。四年五月,《孝宗實錄》成,編纂諸臣當序遷,所司援《會典》故事。詔以劉健等前纂修《會典》多糜費,皆奪升職,東陽亦坐降俸。居數
,乃以《實錄》功復之。
五年,久旱,下詔恤刑。東陽等因上詔書所未及者數條,帝悉從之。而法司畏瑾,減死者止二人。其秋,瑾誅,東陽乃上疏自列曰:“臣備員
近,與瑾職掌相關。凡調旨撰敕,或被駁再三,或徑自改竄,或持回私室,假手他人,或遞出謄黃,
令落橐,真假混淆,無從別白。臣雖委曲匡持,期於少濟,而因循隱忍,所損亦多。理宜黜罷。”帝
留之。
寘鐇平,加特進左柱國,蔭一子尚寶司丞,為御史張芹所劾。帝怒,奪芹俸。東陽亦乞休辭蔭,不許。時焦芳、曹元已罷,而劉忠、梁儲入,政事一新。然張永、魏彬、馬永成、谷大用等猶用事,帝嬉遊如故。皇子未生,多居宿於外。又議大興豹房之役,建寺觀中。東陽等憂之,前後上章切諫,不報。七年,東陽等以京師及山西、陝西、雲南、福建相繼地震,而帝講筵不舉,視朝久曠,宗社祭享不親,
門出入無度,谷大用仍開西廠,屢上疏極諫,帝亦終不聽。
九載秩滿,兼支大學士俸。河南賊平,蔭子世錦衣千戶。再疏力辭,改蔭六品文官。其冬,帝調宣府軍三千入衛,而以京軍更番戍邊。東陽等力持不可,大臣、臺諫皆以為言。中官旁午索草敕,帝坐乾清宮門趣之,東陽等終不奉詔。明
竟出內降行之,江彬等遂以邊兵入豹房矣。東陽以老疾乞休,前後章數上,至是始許。賜敕、給廩隸如故事。又四年卒,年七十。贈太師,諡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