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夕陽遲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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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匆匆,不服老不行呀!你瞧瞧我,這幾年頭髮全白了。’‘是呀!十年不見,你怎得會成了這般?’在文定的記憶中,周貴雖不像年輕人那般乾井足,可也是為了鋪子的買賣四處奔波,怎地十年不見便會有這等遲暮之氣?
‘哎!’周貴一陣長噓短嘆,不光是文定這樣說,好些人都對他說過類似的話,連自己的家人也是,剛剛五十的人卻已是老態龍鍾。
都不是外人,也不必藏掖著,周貴讓夥計照應著櫃檯,自己將文定引到後廳暢談。
自從文定走後,蔣善本很快替代了他在源生當的地位,就源生當一塊的業務而言,沉婬當鋪幾十年的蔣善本自然是不會輸於文定的,甚至更加圓滑世故。然而其餘的方面卻是略有不足,再加上人畢竟上了歲數,也沒有那麼些的力去顧及源生商號那些五花八門的買賣,不得已,章傳福惟有大力起用新人、外人,給他們的權限放大了許多。
初時這些人的確是幫章傳福掙進了許多銀子,可後來卻接連遇上幾宗難事,不但有幾單買賣為人所坑,折損了不少的銀子,就連鋪子裡也出現了虧空。
這些損失原本倒也不足以撼動源生商號的本,然而有幾個半途進來的管事眼見形勢不妙,捲了帳上的款子潛逃而去,這樣一來,可是讓源生商號的信譽大跌。
章傳福也曾試圖扭轉乾坤,期望做幾筆大買賣挽回聲譽,然而這些年來,他急功好利發展的太過迅猛,原本與漢口商界一向良好的關係也出現了裂痕,還結下了不少的仇家,平裡別人拿他沒轍,而今是牆倒眾人推,連鎖反應讓看似強大的商號陡然間一蹶不振。
人的運道也是叫人不可捉摸,一順即百順,一旦走背字,則諸事都是事與願違。那些有實力有信譽的大商號聯合起來不肯與章傳福做買賣,他顧不得那麼許多,鋌而走險去找那些個小商家合作,結果又為人所坑,不但沒賺進銀錢,還惹上了官司,最後連人也給衙門裡逮了進去。
那些個衙門裡的皂隸也是勢利之極,平常碰上了章傳福總是章老闆前章老闆後,好不親熱,現下瞧著他倒瓦了,也犯不著為後打算了,詐出一千是一千,詐出一百是一百,將章傳福好一陣折騰。
蔣善本等一撥鋪子裡的老人變賣了各式產業,籌措了一大筆銀子才將東家給贖出來,等到章傳福出獄之,源生商號也就大勢已去。
章家十幾代人的積澱,自己一生的心血頃刻間毀於一旦,再強勢的人也承受不起這種打擊,回來後,章傳福便一直臥不起,人也是時而清楚,時而糊塗。
‘怎得會到了這步田地?’文定依然是不敢相信,想當初源生商號初到漢口時,自己等人是何等辛苦方才能從無到有,一步一步開創出那欣欣向榮的局面,其間又有多少類似的商號不曾有他們這般的運氣,成功來得那麼的艱辛,然而敗亡起來卻是如此的輕而易舉。
‘而今源生商號,總共還能剩下幾間買賣?’以文定的預計,那麼龐大的生意就算是再不濟,也總是能剩下一些家底的。
‘哎,虧空的數目實在太大了。’周貴回想起當時的情形便是一陣絞痛,‘帳面上本就週轉不靈,衙門裡又是一點情面也不講,沒辦法,漢口那邊的買賣全都轉手他人,有的乾脆是用來抵帳。將一切結束了後,我與蔣朝奉一同核算了一番,就只剩下這間百年老鋪了。’縱使是留下了老鋪,然而這百年積累起來的聲譽算是蕩然無存了,若是想恢復元氣,恐怕在這一代人身上是不行了。
‘周貴,有客人上門嗎?’就在文定為源生當的際遇扼腕痛惜時,廳門外傳來一道讓文定永世不會忘記的聲音。
周貴趕忙起身了上去:‘朝奉,您回來了,快來看看是誰來了?’蔣善本年歲上雖是大上週貴許多,可眼神以及那份自信卻不是周貴所能比擬的,僅僅是瞟了文定一眼,便認出了這個被狼狽掃地出門的前任朝奉。
‘我說門口怎的還有兩個面相陌生的小廝把門,敢情原來是柳朝奉榮歸故里。’文定生恐弟弟鬧事,是以說什麼也不准他跟著來,無奈下,道定也惟有退而求其次加了個條件,必須有兩個夥計跟著他。文定為了安撫道定也只好依從,進門之前則囑咐他們守著一旁不要聲張,不想還是沒逃過蔣善本銳利的雙眼。
‘蔣朝奉見笑,幾年不見你也變風趣了。’蔣善本未料到文定竟會回敬自己一句,不由得奇道:‘瞧柳朝奉這一身打扮,想必近來也是風聲水起,得意的很,怎得有暇來我們這個要死不活的小店轉悠?不會是來瞧我等落魄之人的笑話吧!’‘蔣朝奉說哪裡話?柳朝奉與我們共事那麼些年,絕對不會是這種人的。’周貴趕忙出來打圓場。
‘哼,那李福翔難道就不是與你我一個鍋裡吃過飯,擠到一張上睡過覺的嗎?到頭來又怎麼樣了呢?還不是見利忘義,落井下石。’說到
動處,蔣善本將身旁的桌子拍的聲聲作響。
這裡面還有那個記憶中的二掌櫃什麼事,而後周貴向他解釋了一番,方才消除文定的一頭霧水。
原來那李福翔自打被章傳福掃地出門之後,竟真的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很快也在別的當鋪闖出了名堂,經過十幾年的打拼,也儼然成就了個人物,他後來那位東家全權將當鋪的買賣與他打理,漢口的那間源生當鋪分號便是讓他給收了去。
真不知該說是源生當裡調教出來的人才非同凡響,還是源生當那段刻骨銘心的經歷讓他們自強不息,這兩個為鋪子所遺棄之人的事業,竟可以比他們這些留下的人還要來得成功,叫那心本就狹窄的蔣善本如何能心平氣和。
‘李福翔那廝實在是忘恩負義,也不想想他之所以能有這一身本事,還不是虧得源生當多年的培養。當年他犯下那麼重的罪孽,若不是東家仁慈,早就下了大牢,現今卻恩將仇報,反過來坑害我們。’說起李福翔的所作所為,周貴也是一肚子的怨氣。
‘還說什麼?總歸是我們欠了銀子,他依律辦事也說的過去。’文定是首次從蔣善本的臉上瞧見滄桑與無奈,這次打擊不但擊倒了源生當的東家,也叫這個一輩子心思縝密的老掌櫃體味到了歲月的無情。以前為他所掌控、任他擺佈的後生晚輩,卻已在風中成長起來,一個兩個反倒是超越了他這個高明的長者。
‘他哪裡是依規矩來?我們與他何曾有過銀錢往來?原本漢口那邊拖欠的銀子大多與物主談妥,可以延一延的,可他呢!處心積慮的納我們的債務,然後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不將債務結清便要去衙門告官,將東家再
進去。’如此一來,又給了衙門裡那些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皂隸以藉口,再想把東家
出來又得大費周折,蔣善本與周貴別無它法,只好割
用漢口分鋪抵償了他手上那些債務。
李福翔便是這樣用低於市面六成的價錢,吃進了那間早年他費盡心思也不曾到手的鋪子,一償多年來的夙願。
文定本來想見老東家一面,被蔣善本斷然拒絕,想要給源生當施以援手,卻又始終張不開口。不論以前究竟誰是誰非,眼前這兩位老人還有那臥倒在病榻上的章傳福,都與這間百年老店一樣,正在用自己的淒涼捍衛著那份最後的尊嚴。
文定深知老東家與燕嫣父親等人往的
情,就算他走之後,他們的關係再是如何
惡,憑著以往的情分,若是老東家肯張口,漢口分鋪就絕計用不著轉手。既然老東家寧可捨棄辛苦半生賺來的財富,也不願拉下自己僅有的顏面,文定又何必枉作小人呢?
沒有待上很久,文定便告辭而出,源生當所帶給他的那些美好早已深深藏在他心底,而眼前的滄桑只能使他倍壓抑。
如果沒有蔣善本的設計,自己或許這一生也就是終老於此,與八年前去世的師傅劉選埃一樣,如何還會有而後那麼些曲折而彩的經歷?從邁出大門的這一刻起,文定暗自告誡自己,他與蔣善本之間的恩怨兩清了,剩下的只是供他
後追思的回憶片段。
‘柳朝奉走好,有空再回來瞧瞧。’文定慨的思緒為人所打破,乃是方才那位接待他的夥計,青澀的臉上佈滿了稚
,卻又是夾雜著青
的活力。
‘你如何知道我的姓氏的?’‘早就聽鋪子裡的老人提起過您,不但是識貨的本領深厚,且場面上又是處處吃得開,年紀輕輕便能獨挑大樑,鋪子裡裡外外都對您服氣。就在剛才我聽見了您與周掌櫃的對話,原來您竟真的這樣年輕。’這般的年輕,謹慎中又略帶點羞澀,與十幾年前的自己相差無幾。文定淡然一笑,臨別贈言道:‘小夥子,好生跟蔣朝奉、周掌櫃學吧!他們身上的本領可以讓你終生受益。’留下那一臉沉思的夥計,文定領著祖個漸漸遠去。
‘東家,原來您就是在這間當鋪裡出來的呀!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嘛!苞咱們的鋪子完全不能比。’祖個忍不住試探著向文定詢問。
‘你知道個什麼呀!’文定聞言隨即便斥責了自己的夥計,曾幾何時他也是為了這塊招牌而不懈奮鬥,不能容忍旁人對它肆意詆譭。
‘記住了,做買賣與做人一樣,千萬不可貿然下斷語,一間老字號的生存力不僅僅是你目力所及,許多優秀傳統是人眼所不能觸及的,那些才是商鋪生存的基石。’是的,文定相信憑藉他們不屈不撓的堅貞,再經過數代人的積澱,終有一,源生當必將厚積薄發,再次綻放它眩目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