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夕陽遲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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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他知道這些年下來,對方放下諸多身分的障礙,默默為自己做過那麼些事情後,他再也不能迴避躲藏了。
二位女子都對他有情有意,無一不是他心頭摯愛。文定曾捫心自問喜歡誰更多一點,可結果卻是不分伯仲。早年間求一而不得,而今卻是兩者齊齊來到他面前,可教他如何是好?
正在為難之際,雨煙的伊影從房裡出來,望向文定的一雙眼眸非但不是幽怨憤恨,反倒是眉飛舞,笑的輕步向自己走來。
越是這樣不尋常,文定心中越是不能安生,了乾涸的嘴問道:‘雨…雨煙,你…你怎麼出來了?’雨煙臉頰緋紅,看來是方才飲了不少的酒水,謔笑道:‘我可是上當了,聽道定說你們家是如何如何的親切,如何如何的恬然,這一下看來也是熱鬧非凡呀!’‘怪不得道定。’文定自嘲道:‘這次回來後,家裡的突變不光是讓你奇怪,連我也有些不大適應。從前不論是碰上了何等過不去的難關,平白遭受了多少的委屈,心底總是不曾到孤單,正是因為想著千里之外,這麼一處簡陋的屋簷下,還有一家人在翹首等待著自己,萬沒想到忽然間家裡會有了這翻天覆地的變化。’文定心中那塊依託之地是如何的神聖,雨煙自然也是極有體會,原本滿懷笑容的臉頰霎時間消失無跡,若有觸的道:‘這世間的人事改變,又豈是能隨人心意的呢?’那幽怨的眼神當真是教文定無地自容,文定正在不知如何張嘴之際,不想燕嫣也離席出來,朝他倆走來,這恐怕也是文定此刻最不願碰到的場景。
‘文定,咦,雨煙小姐也在呀!’‘哦。’雨煙迅速收起傷懷,堆著笑臉上去,‘適才與幾位長輩多飲了些,出來解解酒,這不湊巧遇上了這個呆子。’這一聲親匿的‘呆子’可是讓文定受寵若驚,哪怕是他們以前情濃時,雨煙也不曾當著他人的面這樣的喚自己,斷不敢奢求會在如今這種窘境還能有此般優待。
‘嗯。’燕嫣彷彿很是贊同雨煙的評判,面帶微笑,額頭微點道:‘不說沒發現,仔細看來的確是有些個呆滯。’文定不懂她們倆見過了彼此後,為何還會像是沒事人一般,不但未曾拂袖而去,還顯得十分之親近,對他也是格外的親匿,往常的矜持與顧慮都被拋開了,一反常態的拿著文定逗趣。反倒是文定自己被她二人的不好意思,向她二人連連示弱,期盼著躲過一劫。
然而這兩位心高氣傲的江湖女子卻似乎是樂此不疲,一時間三個人的氣氛顯得十分和睦,只是這和睦的背後卻藏著幾分令文定不寒而慄的詭異。
直到酒席終了,二女相攜而去,文定依然覺不到半點真實,彷若身在夢中,一切不過是自己美好的願望罷了。
二女離去之時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相互告之自己的住處,囑咐對方有空去玩耍。
燕小姐自不必說,理所當然是漢口燕府,雨煙也仍舊是安身於漢口的思雨樓,二女雖然是面朝對方而述,可是眼角瞧著的卻是那個木訥的呆子。
文定如果連這點意思也沒聽出來,那興盛和的買賣趁早關張了之。這漢口他難免是要去的,非但要去,還得鄭重其事的去拜望長輩,不然如何也是說不過去的。
除此之外還另有一層緣故,燕嫣臨走時對他說了一個在漢口鎮廣為傳播的消息,也促使他迅速下了這麼個決定。
原來源生當在漢口的財政陷入窘境,倉庫、茶樓等名目繁多的生意多數已結束,當鋪買賣也是岌岌可危。有著百年字號的老鋪眼看就要垮臺,用本地話講便是‘倒瓦’的子已不久遠了。
突然而至的變化讓文定驚詫不已。這次回來他還在猶豫要不要去漢口轉轉,自己畢竟是出自於彼處,就算是不打算回去找那個害他遠走他鄉的蔣大掌櫃算帳,相隔十年後再去遠遠瞧上一眼也是好的。
原本欣欣向榮的源生商號為何會坍塌的呢?帶著這樣的疑問,文定再次踏上漢口鎮。
然而他還是晚來了一步,漢口鎮上最後一間源生商號的商鋪,也就是文定當年在漢口新創的第一家源生當鋪也已經易主。文定又不曾停歇,僱舟過江,逕直向廟山老鋪趕去。
好在那塊資格最老、歷經百年滄桑的招牌仍舊是高高懸掛於商鋪之前,然而門前卻是冷冷清清,一個顧客也沒有。
世人總是說商家如何如何的無情,殊不知他們自己又怎得不是這般的呢?往裡生意越是紅火,他們越是喜歡找上你;一旦遇上倒瓦的時候,便再也不來問津。
世態炎涼,文定早已是司空見慣了,然而當他遙想當初自己在源生當做學徒時,這附近百姓與鋪子的關係是如何和睦,悉到就好像自己的家人一般,可到了這最不濟的時刻,仍舊還是會唾離了它,文定那顆波瀾不驚的心也不由得搐了一下。
‘客人您好,歡光顧我們這間百年字號的源生當。’一別數載,這店裡的新面孔,文定已不能認識,然而那股子熱情,文定卻是不陌生。
‘請問客人是打算典當,還是贖物?’‘既非是典,亦非是贖。’似是而非的回答叫年輕的夥計一頭霧水,試探道:‘難不成又是上門來要帳的?’‘也不是。’東家到底是遇上了何等的困境,經營狀況竟會到這種惡劣的地步,文定心中不免引發各式猜測。
‘那,您來我們鋪子究竟是所為何事?’夥計也無甚耐心去猜啞謎了。
‘我乃是源生當的一名故人,聽聞源生當近來有事發生,特來拜會,不知此刻有哪位管事在鋪子裡?’‘哦,原來是客,難得在此危難之際還記得鄙店。您問哪位管事的在家?’說到這,夥計慘然一笑,道:‘不瞞您,原先鄙號經營著許多的買賣,各式掌櫃不下二十個。可自打鋪子裡的買賣倒瓦之後,他們一個個跑的跑,散的散,而今鋪子裡的主事,除了我們朝奉,便只剩下大掌櫃了,就連個二掌櫃都沒有。’之前源生當的掌櫃都是出自鋪子裡面,大夥兒知知底,總是有一股子凝聚力在,縱使是遇上難關,只要主幹不曾垮掉,任外面風吹雨打也可以經受的起。
然而自打源生當在漢口演變成源生商號後,方方面面的業務擴展的太快,以前鋪子裡培養出來的管事也就不能適應名目繁多的空缺,不得已,章傳福也惟有從外面聘用了許多的管事,他們中的一些還是文定給挑選出來的。
在選用這些個管事時,無不要求他們有過一定相關業務的從業經驗,都在別家船運、客棧、茶樓、倉儲、店鋪等幹過相當長的時間。這幫人駕輕就,上手極快,只是對商號的情不如那些鋪子裡的老人濃厚,一旦出事,鮮有可能與鋪子共患難。
必於這個顧慮,當年文定也不是沒有考慮到,還特意與東家權衡過幾次,都覺得只要將他們的數量控制在一定範圍內,多數的缺仍舊是讓鋪子裡的老夥計充當,那麼問題還是不會很明顯。
可他離開之後的情形如何,文定就不得而知了。
‘那就煩勞小扮,將貴店的大掌櫃請出來一見。’夥計應聲而入。
未幾,便有名中年人隨著夥計從後面走出來,盯著文定瞧了許久,半晌不曾開口。文定也是好一陣說不出話來,眼前這個神憂鬱、雙目無神的中年人,竟會是與自己搭伴共事數載的二掌櫃周貴,原本那一頭烏髮何時竟變得灰中夾白?
周貴驚奇的道:‘柳朝奉,是你嗎?’‘周掌櫃,漢口一別後,我們可有年頭不見咯!’‘是呀!轉眼間我都老了,不過柳朝奉卻還是那麼年輕。’‘哪裡還年輕喲!’文定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嘆道:‘這上面已經有好些白髮了。’‘瞧不著呀!’‘都藏在裡面,用手稍稍一捻便能尋出好多來。’這世上沒有多少不勞而獲的機遇,文定深信一句話,所有的成功都是用代價換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