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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故友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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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口鎮最繁華之地段便在正街,章傳福新建的源生客棧,自然也不會相隔太遠,也就是離源生當鋪幾條街道而已,二人不大會工夫便走到了。

康純葉便是此間的廚子,自是不必煩說。文定還沒邁進大門,門口招攬生意的小二便扯開嗓子高聲喊道:‘柳朝奉來了,裡面趕緊招呼著。’一邊還堆著笑臉,柔聲向文定道:‘您鋪子裡這一向買賣好的吧!’‘還行,還行,煩勞掛念。’文定一邊回應著夥計的話,一邊抬腳邁進了館內。

得到了門口小二的提示後,館子裡的跑堂、掌櫃一個個了過來:‘柳朝奉,您這幾可沒怎麼過來呀!夥計們都說您是瞧不上我們這個小地方了。’‘見笑,見笑,都是一個老闆,一家字號,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誰還能瞧不上誰呀!不才這幾為了點事忙碌了些,方才打廟山那邊回來,今不就是過來捧場了嗎?’你有來我便有往,文定這幾年在應酬方面,確實是有了不少的長進。

這也是給周遭的環境出來的,商場上爾虞我詐的,若是麵皮還像他以前那麼薄,早給人生活剝了。

在這自家的字號裡吃酒,便是有這些不便,從進門開始,文定便是不停的與人說些客氣的場面話。不僅僅是這裡面的夥計,客棧裡還住著許多與鋪子有生意往來的客人,面遇上,免不得又要應酬應酬。

這一路客套下來,絲毫不遜於做了回苦力,總算是走到了紀世叔他們桌前。桌上除了紀浮雲之外,還有一位與其年紀相當的長者,一臉的和氣,那雙正打量文定的雙眼充滿了長輩的慈祥,想必便是那位任智方任世叔無疑了。除此之外,還有一名年輕的女子,長得倒也樸實清秀,文定一時半會還猜不出她的來歷。

這些暫且不忙,文定先拱手行禮道:‘侄兒柳文定見過紀世叔、任世叔。任世叔遠道而來,本當是侄兒為您接風洗塵,怎好意思讓您老破費?’‘呵呵,不礙事,不礙事的,柳師兄、我,還有紀師兄當年可是頂頂要好的兄弟,一家人何必分的那麼清楚?再說了,我那個傻外甥多蒙你們的照顧,我這做舅舅的表示表示也是應該的嘛!’任智方笑咪咪的凝視了文定好一會,又撇過頭去對紀師傅道:‘二哥呀!你看我們這個侄兒,真乃是一表人才呀!不但敬老尊賢,在場面上也是極為吃得開呀!’‘那是不錯。’紀浮雲與文定的接觸可不是一了,對他的瞭解自然也比他這位師弟要多的多,誇道:‘要說我們那位師兄,不但是菜做的好,這教子也是大有一番本事呀!你別看文定年紀不大,可在這漢口魚龍混雜之地,也稱得上是一位人物。’‘世叔又在取笑侄兒了。’文定倒讓這兩個長輩說的面紅耳赤起來。

好在這時,此間的掌櫃走了過來,也不管這桌上的其他人,逕直朝文定道:‘柳朝奉,您常用的那間雅廳恰好空著在,您看是不是請幾位移駕雅廳,也省得幾位聊天時被嘈雜之聲打攪?’那雅廳是專門留給文定他們幾個鋪子裡的人談買賣時用的,再者除非是像燕行舟那等情非常之厚,又特別重要的客人,除此以外是不會對外人啟用的。

方才掌櫃不知文定要來,便讓康純葉帶著他師傅等人落座在大廳之內,此刻見到文定也位列其間,趕忙過來請他們挪位子。

文定只不過是敬陪末座,原本不該他來拿主意的,再說坐哪兒不是坐呀!文定自己壓不曾計較這個。不過既然掌櫃已經開口了,文定也惟有先向桌上的二位長輩問道:‘二位世叔,那雅廳確是十分幽靜,於二位世叔敘舊是極為適合,不如我們移駕過去,如何?’人家掌櫃都親自來招呼,想必是不會介紹錯的。紀浮雲望著師弟,道:‘這麼些個人一起喧譁吵鬧的,實在是讓耳子不得清淨,去那裡也罷,讓你我弟兄可以好好聊聊。’‘師兄都吩咐了,師弟我敢不從命嗎?呵呵,去便去吧!’一桌人又起身去了那雅廳。

康師傅則早就獨自一人進了灶房,他要親手為他們燒製幾道菜餚,不過要想從師傅和師伯嘴裡得到認可,可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進得雅廳之後,重新落座,任世叔為文定介紹了同來的那名女子,文定始知她乃是任世叔唯一的閨女任雅楠,不免又客套了幾句。不同於二位長者那般看重文定,任雅楠只是禮貌的寒暄了幾句,便閉上了那張小嘴,雙眼不停往雅廳的門口處打量。

對此,文定當然也不會在意,他陪坐在二老身旁,聽著他們談論些陳年舊事。兩位師兄弟多年不見,如今敘舊,自然少不得說些當年云云,這裡面少不了還有摻雜著一些關於文定父親的點滴,文定聽的可是十分有意思。

柳世榮在家一直便是端著做父親的威嚴,從來不提及這些往事,不料今從旁人的嘴裡還能知曉一二。說到三人當年學徒時發生的糗事,文定簡直有些瞠目結舌,想不到父親還會像常人一樣,有過這種尷尬的時刻。

做兒子的便是這般,兒時總是將父親看做是天地般偉岸,慢慢長大後,方才從點滴的小事中知道,父親也不過只是個凡人。然而這平凡也僅僅是對他人而言,對於做兒子的來說,父親永遠都是最可依靠的。

不時的,文定還要回答二老的詢問,父親的近況,家裡的情況,甚至於他兄弟四個的婚事,文定都一一作答。

當任智方知道文定的四弟也在漢口,連連讓文定將他也找過來。文定忙回道:‘不瞞世叔,道定此刻在別人的船行裡做事,若是事先不經請示便擅自出來,恐怕有人會說些閒話,還是後有時間再叫他出來拜見二位世叔,如何?’紀浮雲也幫襯著說道:‘文定說的在理呀!智方你還記得嗎?想當年我們做學徒的時候,店裡的規矩也是大著呢!稍有差池,師傅便是一頓臭罵,若是這樣全無顧忌,不到兩就會被東家掃地出門了。’‘嗯,出來討生活不容易呀!可別因小失大。’任智方也是深有受,轉即又誇道:‘文定到底是做朝奉之人,識得大體,哪像我們當時那麼莽撞,吃過不少的苦頭。文定,去你家究竟要如何走?我記得你父親當年只用一天的工夫便可以,是吧?’‘那是他老人家不肯花錢僱車,若是乘車,早些起來過江,一之內便可以一個來回。’家裡有四個兒子,五張嘴需要養活,柳世榮自然是能省則省。

‘這樣。’任智方眉目一揚,向身旁的紀浮雲道:‘我們哥仨也好些年沒碰面了,我也難得出來,師兄,不如我們挑個子直奔柳師兄的家,兄弟三人也好一同聚聚。都不年輕了,這等機會可不是說有就有的喲。’紀浮雲聽完之後也是大為贊同,眉飛舞的道:‘正合我意,早先我遇上文定他們哥倆,便存了這個念頭,只是這幾年一直沒找準機會,這下準保讓那老小子嚇一跳。’二人又在謀劃何時動身,又向文定詢問如何才能找到他家。

與久違之故人相見,自然是人生一大快事,文定可以想像這兩位叔叔與父親見面之時,父親臉上那深深的笑靨。本該是他這個做侄兒的親自帶路,可若是就這麼走開了,東家那又不好代。

文定沉了一陣,道:‘請二位叔叔稍稍緩上一兩,侄兒代弟弟向他們船行請個假,讓他引二位叔叔前去,也免得叔叔們去來回找尋。’紀浮雲道:‘這樣甚好,師弟你說呢?’‘文定這孩子,為我們料想的十分周全呀!’文定已經記不清這是眼前這位初次見面的世叔第幾次誇獎自己了,饒是他久經歷練也不免有些面生緋紅。

任雅楠在一旁說道:‘爹,您自己和紀師伯去就好了,我要留在這裡。’‘胡鬧,出門在外,你不跟著爹走,你想叫人拐了去啊!’任雅楠求著道:‘人家已經和表哥說好了,讓他帶著我逛漢口。爹…我這是第一次出門,您就讓我玩玩好嗎?’‘不行。’任雅楠剛說出口,就給她爹一口回絕了,道:‘你一個姑娘家的,如何能在外面亂跑?再說了,你表哥現在是給人做事,拿人家的銀子,豈能有不給人做事的道理?這種事你想也別想,出門時我都跟你代好了,我走到哪你跟到哪,不然現在就送你回去。’沒有達到目的的任雅楠撇過頭去,小嘴翹的都能掛上一隻油壺。即便是如此,任智方依然是不肯鬆口,由著她自己去生悶氣,自己則又與紀師傅暢談了起來。

人家是父親教訓自己的女兒,外人自然也不上話,還是等到康師傅端著幾樣菜餚進來之後,任雅楠那張悶悶不樂的小臉方才緩和過來。

這幾道菜,康純葉著實是費了好一番功夫,不僅做了師傅傳授的那幾道拿手菜,還將自己這幾個月學來的那道招牌菜…淡糟香螺片也端了出來。

若說康師傅做菜的功底實在是不凡,不但文定是讚不絕口,即便是紀大廚吃了也是連連稱好。任雅楠看在眼裡,甜在心裡。

倒是那做人師傅的任智方,僅僅放下筷子,不以為然的道:‘師兄,你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說那些違心的話,這樣不但不能幫他上進,反而是隻能讓他自滿。我傻侄兒做的菜不過只能算個勉強吃得,怎能稱得上好呢!就說這道淡糟香螺片吧!’任智方指的正是康純葉那道新學的招牌菜,盤中雪白的螺片淡妝著殷紅的糟汁,舒展似花。文定吃過後只覺得香螺質脆,糟香味美,食之清鮮口,齒頰留香,當真是餘味無窮。

可僅僅這些,顯然還不能打動任智方,只聽他說道:‘其他的暫且不說,便是這刀工就沒能糊過去,有的太厚,有的太薄,這樣炒出的淡糟香螺片,不用嘗,我便知道香螺片是有的生,有的老。這道菜可說是閩菜中著名的刀工菜之一,這頭一道刀工就沒能成功,你還拿出來現眼乾嘛?’‘都是徒兒無能,惹師傅您生氣了。’康純葉灰溜溜的端著那盤招牌菜,退了出去。

‘爹,您太過分了。’原本滿腔喜悅的任雅楠,見到表哥的落魄神情後,氣的是小臉煞白,一起身也跟著推門而去,雅廳裡便只剩下文定、紀浮雲與任師傅三人。

這突然的變化,讓文定有些不知所措,不過他深知作為晚輩的自己,這個時候還是應該閉上嘴,什麼話也不要講。

而紀浮雲則可以不必有所顧忌,懷的道:‘老三呀!對年輕人幹嘛要那麼苛求呢!差不多也就可以了,說實在的,純葉這孩子的悟算是不錯了。像他這個年紀,能做的如此一手好菜的年輕人已經是沒幾個了。’‘師兄。’任智方緩緩道:‘你我也算是在灶房裡混了半生的人了,祖師爺賞我們這碗飯吃不容易,可不能因為什麼馬虎湊合,砸了他老人家的招牌。莫說是我了,若是你紀師兄教出的徒弟,可曾是有那麼輕鬆出師的?’紀浮雲呵呵一笑道:‘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脾氣,若是遇到那不堪點化的,一定會將自己給氣死,所以這些年裡一直是一個徒弟都沒收。’原來他紀大廚擇徒的要求更是苛刻,難得他竟然還會為康純葉打抱不平。文定開始相信他們真正是師兄弟了,脾氣秉竟有著幾分相似之處,當然了,一個師傅教出的徒弟,這也是在情理之中。

突然文定覺得不僅僅是眼前這兩位世叔,自己那身在家鄉的老父,行徑之中彷彿也有些如此。對外人都極好,鄉里鄉親誰不說他是個老好人,反倒是對自己的兒子們要求卻極為嚴格,容不得他們半點過失,動輒就是祖宗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