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說 阅读记录

第八章揚帆而歸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這一等就是三四十天,就在眾人開始隱隱有些擔心之時,終於燕小姐她們完好如初的回來了。

說是完好如初,其實不過是相對他們的身軀而言,神上巨大的差異還是讓眾人察覺的出,不過那些敦厚的船工都只是以為,這不過是旅途所帶來的疲憊罷了,試想一連數月的旅途,就是他們這些健壯的船伕也不由得叫苦,何況是這幾位看上去便細的人兒呢!

楊括見著譚管事之後,也不曾細說始末,不過是說買賣沒作成,反倒惹出許多的是非,趕緊便要張羅著起航離開這是非之地。

那譚管事也是久與世故之人,見到他們一行人無不是一臉的沮喪,定是有什麼不便說明的下情,也就沒再詳加追問,一面將他們安置到鋪子裡歇息,一面招呼人手裝船上貨。

從漢口碼頭出發的那一算起,到如今他們已經足足用去了四月有餘。文定還記得與雨煙告別那回,漢口鎮方才是夏,眼前則已是入冬。文定心中記掛著家裡的情形,恨不得一刻也不耽擱,即刻便上船起航,楊括等人也皆是此般心情。

可是倉庫中那些貨物要裝裹上船,卻不是一刻半會兒工夫便能完成的。而譚管事與楊括二人也要核對這一趟買賣下來的帳目,文定他們也只好耐下心來又多等了兩

,本是晴空萬里,然而他們卻一步也沒邁出燕記的大門,扳著指頭等待著這一的過去。心煩意亂的文定連最喜愛的書卷也沒了興致,勉強翻了幾張,實在是讀不進去,乾脆在鋪內四處閒逛,打發那煩躁的午後。

正巧碰上了一路小跑的楊括,文定喚道:‘楊兄,這是幹嘛去,為何如此火燒火燎的?’滿臉疲憊的楊括見到面而來是文定,喜道:‘文定,正好碰見了你,我原本還打算使人去叫你呢!快,快,跟我走。’也沒解說,便拉著文定往鋪子外走去。

文定跟著他一路走出了鋪子,上了停靠在碼頭上的燕翔號,這時船上船下足有上百人在不停的忙碌著,其中不但有老黃他們那班船工,還有重慶分號的夥計們,一箱箱的貨物被他們扛進了船裡的貨艙。

上了船,楊括才解釋道:‘文定呀!這次進的貨物太多,若想明早起程,這人手實在是不夠用,只好請你來幫幫忙。’原來是找他幫忙,文定一口應承道:‘是這樣呀!楊兄不必客氣。’文定挽起袖子便要過去搭把手,幫著船工們扛貨。

‘慢來,慢來,誰是讓你來幫著扛箱子呀!’楊括急忙將他攔了下來,笑道:‘讓源生當的大掌櫃幹這種體力活,這不是在折煞我楊某嗎?’從一旁的桌子拿出一枝筆,一本帳簿來,道:‘正是忙的時候,那譚管事又不知跑到哪兒去了,我一人招呼不過來,文定請你幫著清點記帳如何?’若說是搬貨物,文定或許還比不過,那些船工任何人的一半,可是清點、核算、記帳這種事則是他的看家本領,二話不說馬上便投入其中。

這次在玉器的買賣上,燕記可說是毫無收穫,然而這些巴蜀特產絕對稱得上是碩果累累,茶葉、美酒、刺繡、葯材,就連辣椒都有十數種,什麼大紅袍、小路椒、金陽椒、轉紅椒、高足椒、青椒、野椒、臭椒等等等等,聽說這都是為漢口一帶的酒樓特意採購的。

或許是重慶府的氣候與漢口鎮十分相似,在漢口這個容納了東西南北,全國各地商人的新興城鎮裡,來自巴蜀一帶的酒樓格外的受青睞。而之所以那些川廚做出的菜,能得到眾多的讚譽,很重要的一點,便是他們所用的原料是地地道道來自巴蜀當地。

正是因為看到了這點,縱橫長江的燕記船行,便長年為他們提供原料,隨著那些大大小小的酒樓生意興隆,燕老闆的生意也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你這個老譚,正是忙的時候,到處找不到你的影子,害我連文定都給搬動了。’譚管事一面,便被楊括一通數落。

譚管事歉意的道:‘楊管事、柳掌櫃實在是抱歉,剛才城裡來了一位商人,找我辦點事。沒辦法,是船行的客了,不得不應酬應酬,還請二位不要見怪呀!’他們二人也都是生意人,自然知道這做買賣的講究。要讓顧客光顧你一次不難,難得是建立起相互愉悅,相互信任的關係,讓別人後若是再有需要,腦海中頭一個想到的就是你的商號。

然而往往卻反倒是得罪一個顧客簡單,只要是一句話不對,一件小事讓別人不痛快,或許便會掐斷了這層關係。而與顧客建立這麼一層關係十分的不容易,不但是買賣要完成的比別人漂亮,而且方方面面都不能怠慢了。

有些自以為聰明的商人,愛在小事上占人家的便宜,一次兩次或許讓你嚐到了甜頭,可後就別再想做此人的生意;而那些真正明的商人,便不會只顧著眼前,看得見,摸的著的利益,哪怕是這趟買賣少賺點,贏得了信任,此後自會有源源不斷的買賣接踵而來。

不僅是如此,那些客們還會向他們的親戚、他們的朋友推薦信譽好的商號,那時生意便會越發得到拓展,所以真正成功的商號都在意與客情誼上的聯絡,這是一筆看不見的財富,要比那些看的見的金銀來得越發的珍貴。

楊括問道:‘那顧客託你辦的事情辦完了沒有?我們這可是忙的不可開了。’‘這事我正想來拜託楊管事呢!’譚管事娓娓說道:‘這位仁兄在重慶府裡經營著大宗的絲綢生意,與我們燕記也是多年的情了。近他的一位遠房表親想去蘇杭一帶,由此地去蘇杭自然是走水路最為相宜,便找上了我,所以…’譚管事曖昧的笑了笑。

楊括當然能領會出他話裡的意思來,道:‘所以你就打上了我們這艘船的主意,是與不是呀?’‘呵呵,什麼事都瞞不過您楊大管事。那人說好了,只用我們將其帶到漢口,餘下的路程,或是換舟或是乘馬車他自會安排,至於船資他也會加倍支付。楊管事您看如何呀?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嘛!’‘好吧!好吧!’都是為了東家的買賣,楊括自然不會那麼不近情理,道:‘只要他不嫌棄我們這燕翔號舟小艙窄,便讓他來吧!’‘楊管事又在說笑,若是燕翔號都稱得上小船,那這長江之上還有大船嗎?’文定與一旁裝貨的夥計無不笑了起來。

這一的時間並不充裕,不過經過文定他們上下的努力,一切瑣碎的事宜,也終於是在這一之內完結了。

,在朝天門碼頭停泊了足有二月的燕翔號,在一片祝福聲中終於是拔錨起航了。獨自站立在船甲板上,文定眺望著即將告別的巴蜀,碼頭上那些走動的巴蜀漢子,中泛起絲絲惆悵。

或許這一生,他也沒機會再來這人傑地靈的巴蜀;或許他再也見不到,那些直而豪情蓋天的面孔。不過他卻深深的知道,這裡所發生過的一段奇妙經歷,會永遠留在他心裡,陪伴著走完自己的一生。

‘怎麼?柳掌櫃還不曾看夠這裡的山山水水,臨走之時還要牢記一番。’正在文定暗自慨之時,一位看上去十分斯文的秀士,從文定的身旁走了出來。

文定定睛一看,認出此人正是今譚管事帶來的那位搭船客人,忙道:‘讓田先生見笑了,區區不過是有些捨不得罷了。’‘這巴蜀之地確實讓人難以忘懷。’那位田先生頗為慨,彷彿也跟文定是一般心思。

一般聽他人讚歎自己的故土,大多人語氣中都會帶點自豪,文定猜測的問道:‘難道田先生不是此地人氏?’‘的確不是。’田先生饒有興致的與文定攀談起來,道:‘鄙人姓田,名為辰史,不過是一個貪圖四方山水的遊歷子罷了。柳掌櫃萬不要先生、先生的叫,旁人聽來,若是誤以為某有何了不得的學問,豈不是面上難堪?’文定道:‘田兄倒是十分的風趣,在下方才便覺著兄臺的口音不像巴蜀中人,倒像是來自京城一帶。’‘非也,非也。’田辰史笑答道:‘這不過是因為在下於京城求學之時,待的時間太長,所以一出口便多少帶點京城口音。’在京師求學,文定心中頓時泛起一股敬仰,道:‘哦,田兄在京城求過學,怪不得聽來是一口地道的京片子,想必兄臺乃是求學於京師國子監無疑。’談到國子監,田辰史頗為慨的回憶道:‘成賢街上左廟右學的莊嚴之氣,確實可謂是華夏之最。’能進入國子監,乃是天下讀書人共同的心願,可惜京師、南京兩座國子監雖共可容納萬人,然而與天底下的讀書人比較起來,還是顯得不足。

兒時的文定也曾做過進入國子監的夢,然而以他既不是官紳之後,又不是鉅富之子的家世,只能是依靠中舉這一條途徑,只要他能得中舉人,便可跨入這最高學府,可惜原本還算順暢的求學之路,還是充滿無奈,只得半途而廢。

雖然自己不成,可是文定對國子監卻存有一份崇敬,對田辰史道:‘不知田先生是舉監、貢監、腐監還是例監呀!能進入其間實在是福分不淺呀!’在國子監肄業者,通稱為監生。因其入學資格不同,分為舉監、貢監、腐監與例監。會試下第舉人入監肄業,稱為舉監;地方府、州、縣學生員被選北到國子監肄業,通稱為貢監;品官府一子入監,稱為腐監;庶民援生員之例,通過納粟納馬等捐資入監,稱為例監,亦稱為民生。

田辰史淡淡的笑道:‘除了這幾樣,在國子監中不是還有夷生嗎?為何柳掌櫃會單單漏了他們?’夷生便是來自高麗、琉球、暹羅等國的留學生。

文定笑道:‘田兄儀表堂堂,舉止、談吐間又從容灑脫,又怎會是夷生呢?’田辰史只是淡淡一笑,轉而望向浩瀚的長江,對文定所說不置可否。

一路上,文定與這位田辰史鮮有幾次接觸,總覺得對方是在有意無意避開自己。或許是因為書生稟,對自己這些買賣人多少有些瞧不上眼,這也不奇怪,文定那些鄉學裡的同窗,如今看見他都是愛搭不理的,更何況是來自國子監裡的監生呢!

既然對方如此,他也落得清閒,除了與楊括等人聊天,便是待在房裡看書。碰見田辰史其人了,也就是禮節的點點頭,打打招呼。轉眼間,一個多月的水程終於是走完了。

早在幾前,文定便從舵手老黃處得知燕翔號會於今回到漢口碼頭。一想到漫長的旅行終於快到盡頭,他顯得格外興奮,早早的收拾好行裝,站立在船頭。

這半年的時間下來,也不知道鋪子裡的生意如何,不知道自己那愛惹事的麼弟是否安分守紀。更為讓文定牽掛的是雨煙,只待船一靠岸,文定便打算將任何事都暫且放置一旁,飛也似的直奔到雨煙的面前,向她傾訴這半年來的別情,向她承認這半年以來,自己是如何如何的想念著她。

然而等到燕翔號真正駛進粵漢碼頭之後,文定反倒是不能如願。楊括將其餘的雜事給老黃去處理,便拉著他直奔燕府,向燕行舟彙報此次巴蜀之行的結果。

不單是燕行舟,連同文定的師傅劉選埃也被請過府來,若不是因為章傳福其人尚在廟山,眼前便活生生是一副三司會審的場面。

楊括將此次巴蜀之旅的大部分詳情敘說了一遍,只是隱去巴子國那一段,這都是他們事先商量好的。文定則在一旁穿針引線的添補。而燕小姐只是靜靜的坐在一旁,不曾評述。

其實,成都府發生變故之事,先文定他們一個多月前回重慶的譚管事,早已使人報之漢口。楊括他們說的這些,在燕行舟他們這已不再是什麼了不得的消息了。

對於這個結果,燕老闆早已是猜出了八九分,反過來安他們道:‘你們人回來就好,至於買賣的事嘛!算了,你們已經是盡力了,這種牽扯到江湖上的買賣不做也罷,免得後再添麻煩。’劉選埃也安道:‘這事只怨那羅某人過分招搖,才惹的殺身之禍,還連累了全家老小。這趟買賣沒成功也就罷了,後你們也不要再提了,免得再招惹是非。’一筆鉅額的財富就怎麼見財化水,付諸東,若是旁人定然是難以接受,難得二位長者通情達理,文定他們也是佩不已。

等到他們將巴蜀之旅的詳情談完之後,燕小姐先行告別回了後宅。燕老闆非要在醉仙樓設宴為他們洗塵壓驚,還邀了文定的師傅作陪,雖然心中百分百的焦急,可長者的盛情文定實在是無法推卻,只好勉力奉陪。

不但是文定他們幾位,就連老黃那班船工也奉命而來,一頓酒席下來,直鬧到掌燈時分方才收場。這還不算完,酒足飯飽後的燕老闆,還要拉著他們去快活。

虧得劉選埃不習慣那種花街柳巷之地,文定才得以借送朝奉回鋪之名脫身。

回鋪子的一路上,劉選埃又向文定問詢了他們在巴蜀所發生的事情,心不在焉的文定幾次答漏了問題。

別看劉選埃如今是白髮蒼顏,但也曾經年輕過,對於年輕人的心事多少也能猜到幾分,便對自己的這個得意弟子道:‘快去找你要找的人吧!別跟我老頭子一起耗著了。’‘師傅,您這是如何說的?這天黑路暗的,弟子定要送您回鋪呀!’雖然人前文定總是尊稱劉老,私底下則是執弟子之禮。

劉選埃慈祥的笑道:‘行了,你這一都是魂不守舍的,方才宴席之上,有數次發呆都被我老頭子給瞧見了。若是再不快去,只怕魂都找不回來了。’文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師傅的催促下,終還是朝思雨樓的方向行去。一辭別師傅,文定便放開一切束縛,腳步如飛似的。

劉老望著那急如風似的背影,出深深的笑容,自語道:‘到底是年輕好呀!’一路急跑,文定不曾顧及身邊閃過的所有人,逕直跑來到雨煙的廂房前才停下腳步,好在思雨樓的跑堂對他還算悉,也就沒上前阻攔。

從分別的那一刻起,文定便想過了許多種重逢的場面,可是來到門前的他依然是動不已,平緩了半天,方才舉起手拍開了房門。

然而廂房裡坐著的只有紫鵑丫頭一人,不見雨煙的蹤影,文定趕忙問道:‘紫鵑,你家小姐呢?’紫鵑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話,而是冷冷的道:‘晌午便靠岸停船,你這個時辰才來,看來姑娘在你心裡一點都不重要。’文定不曾理會她的冷嘲熱諷,追問道:‘你家小姐人呢?’‘她?’紫鵑淡淡道:‘她已經傷心的離開了,去了她該去的地方,再也不會回來了。’說著拿起桌上的包袱與配劍,便要往門外走去。

文定如何能讓她就此不說明白的離開,攔下她急問道:‘紫鵑,紫小姐,我的紫姑,你倒是給我說清楚呀!’文定的力氣如何能與紫鵑相比,她輕輕一帶便格開了他,丟下句:‘桌上有信,自己看吧!’說著便頭也不回的下樓而去。

有信?文定趕忙走到桌前,果然有一封信,署名正是雨煙二字,確是雨煙娟細的字跡。展開看來,不曾有旁的話語,上面只寫著一首詞:‘滿目山河憶舊遊,汀洲花草柔。長亭艤住木蘭舟,好夢易隨水去。芳心空逐曉雲愁,行人莫上望京樓。’文定的世界頓時灰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