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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離愁在後劍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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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已至,秋正褪去,聚集在海棠渡的人們個個面帶戚,心境也如江水般沉滯。

“二郎,你何苦…”

“是我的錯…”棧橋上,王彥中王衝父子相對。王彥中頸鎖木枷,額頭斜刺兩排字,一身囚服破破爛爛,背上還隱見血跡,正是受了脊杖後刺配遠惡軍州的境況。

王衝卻不是來送王彥中的,他一身麻衣短褐,扎寬皮帶,掛著一柄短刀,揹著長弓箭壺。一旁還有兩人,高壯的是王世義,手持長槊杆,揹著的偌大背囊隱見甲冑輪廓,矮的是唐瑋,依舊儒生打扮,但間也挎著一柄長劍,都是從軍出征的打扮。

王彥中刺配瀘州,隸入瀘州廂軍牢城第二指揮,這個指揮現在隸屬瀘南招討統制司隨軍轉運司。王沖和王世義爭取到了“勇敢效用”的名額,也配屬該指揮,隨王彥中去瀘州。

能得這個結果,雖有許光凝等官員的助力,王衝依舊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王彥中是讀書人,殺人也是復仇,還有鄧家人先死潘巧巧之罪在先,但終究不是一兩條人命,而是十一條人命。

現場不僅有數百目擊證人,還有潘家家僕和牙人兩個親歷者,鄧家人死潘巧巧這事,矛頭還是奔著許光凝等借祥瑞造勢的官員而去,許光凝等人自要出力。

但大宋官員從來都不是鐵板一塊,成都府路能在此事中說話的官員不下百數,更別說膽大心大的胥吏。總想著攪渾局面,從中謀利。為打通這些關節。回報在此事上搭手的官員,王衝棄掉了香坊、水火行、快活林等各項生意。以及香香華的配方,加上林家、宇文家乃至王相公家的贊助,才把這個大坑填上。前後耗費不下三萬貫,除了海棠渡的地、無人伸手的雜貨鋪以及尚無外人知曉的淨紙行,王衝不僅孑然一身,還負債累累。

華陽縣、成都府乃至轉運司、提刑司都有意遮護,再加上此案攪起的民心,以及王相公家的調和,本地儒士的奔走呼號。十里渡書院少年學子們也發揮出了他們的能量,將鄧家之罪渲染開。最終的結果便是,鄧家要想掩蓋鄧孝安尤杏兒在此案中的惡行,就得放棄追索王彥中的命。

二十脊杖,刺配瀘州,還是終身的,只有遇到大赦,才有機會減罪。鄧家人很不滿意,站在王彥中這一邊的民人、儒士也不滿意。可王衝已經滿意了。

對他來說,父親所受的這番處置,還蘊藏著一個機會,一個不僅可以讓父親得赦脫罪。還可以給自己另一個起點,糾正自己之前所犯錯誤的機會。

保下父親的命後,王衝再循著這個時代的傳統行事。那便是以身代父。

許光凝親自在陳情文書上批下“孝心可嘉,情難代法”八字。大家也都認為這只是個姿態,畢竟王衝以孝聞名。他不提這事,大家還要數落他不孝。但這事又不可能成真,只是奔著再給王彥中減罪去的。王彥中不死已是大幸,還能怎麼減呢?

卻沒想到,王衝是認真的,替代父親服刑不得,他便求隨父從軍。

這下讓成都人都震動了,十月酒市時,許光凝、盧彥達、趙梓等背景不同,立場不同的官員,破天荒地共聚一宴,唏噓懷,也鋪平了王衝此請之路。

於是王衝、王世義就得了成都府路“勇敢效用”的名額,奔赴瀘州戰場。而唐瑋則被趙梓薦為效用,入瀘南招討統制司聽用。【1】瀘南招討統制使趙遹是趙梓族叔,趙梓本要薦王衝為效用,直接入統制司,王衝卻不放心父親,只能走勇敢效用這條路。但這個機會不用白不用,王衝推薦了一心要隨他同行的唐瑋為效用,放到統制司裡,與他互通聲氣。

王世義自不必說,大個子過去一直守著母親,絕無離家遠遊之志,今次不僅他有此心,他老母親也要他去。老母親住進了王家,他也沒了後顧之憂。王衝看著他堅定的神,說不出半個不字。

鄧衍也有此心,可虎兒瓶兒還小,王家少人照料,而且王家依舊有地,有雜貨鋪和淨紙行的生意,還有至少上萬貫的債務,需要人去經營。王衝一番解說,鄧衍自覺重任在肩,只好放棄。

想跟著王衝去的人還不少,王衝轉身,上宇文柏、鮮于萌、範小石等人。海棠社的社員們一個個都熱血沸騰,要與王衝一同從軍,卻被王衝狠狠批了一頓。此時面對王衝,少年們個個都一臉哀怨。

“這是王衝的責任,王衝只能自己背上。而你們的責任,就在這座書院,你們還揹著顧老夫子的遺願。你們的學問之路,也在這座書院裡,拜託你們了。”王衝長拜,眾少年哽咽著回拜,神轉作濃濃不捨。

“藏書樓也拜託你了…”王衝再叮囑著,範小石肅然點頭。

“舅父,程四叔,宋先生、謝先生,書院也拜託你們了。”王衝再向四位長者長拜,宋鈞和謝潛本是書院山長,王彥中獲罪,他們沒有因此萌生退意,反而堅定了將書院辦下去的決心。在廣都縣學任教的舅舅範奚更辭了官,到書院來接替王彥中。程世煥也將印書坊搬到海棠渡,自己接替了王衝的書院學長之職,擔起書院的常務管理。

四位長者默默點頭,把書院辦下去,已不止是王衝個人之願,而是將他們聯在一起的另一條路,不必王衝叮囑,他們都會竭盡全力。

送行的人群裡沒有官員,官人倒是有的,年方弱冠就有了承信郎官身的林大郎便是。他倒說不出什麼話,他爹卻有太多話想說。

“二郎勿慮,此去瀘州。保身第一,勿要貪功。林丈也在想辦法。只是需要時。至於海棠渡這些產業,林丈幫你看著。不必放在心上。”林繼盛這話說得很透,他看出了王衝的心思,這心思也不難猜。瀘州戰蠻夷,其實就是開邊,只要奪得些許功績,王彥中不難脫罪。林繼盛是怕王衝心急,反害了命。還暗示說,他也在通過汴梁後宮這條路幫忙。

王衝地再拜,心說得虧自己靠酒一事與林繼盛有了深厚情。不是林繼盛幫忙,他哪能湊出萬貫現錢運作,更不可能借到萬貫鉅債。

再是王家人,虎兒瓶兒看著爹爹那悽慘模樣,本就淚眼摩挲,再見一身戎裝,刀弓俱全的二哥,上了戰場,生死難測。頓時哇啦哭開了。

王衝對虎兒喝道:“哭什麼!?你還是王家男麼!?”虎兒一愣,王衝伸手,本要去摸他的腦袋,卻轉到了肩膀上:“爹爹和二哥不在。你就是王家的當家人了,這個樣子,怎麼擔起一家呢?。抬頭,王澄。要有當家人的模樣!”兩巴掌拍得王澄呲牙咧嘴,可淚水也嘎然而止。轉頭看看瓶兒和一堆女子。王澄那稚的小臉上,顯出堅毅之,重重地朝二哥點頭。

安撫了瓶兒,面對一個高挑少女,王衝從懷中掏出一份文書:“銀月,我既不在,這份契書便作罷了,你不必再等三年,想回去就回去吧。”將賣身契遞給李銀月,王衝眼中滿是真誠。家中逢此大變,他和父親都不在,這個羌人少女是去是留,難再勉強,不如放她自由。

少女定定看著他的眼睛,讀透了他的心意,臉頰上湧起紅暈,怒聲道:“羌人說話算話,哪像你們漢人一肚子花花心腸!?爹爹與你的約定,沒有這張契書,一樣得守!你不要我跟著,也不能把我趕離了你家!”覺得這麼說似乎有些歧義,李銀月再目光躲閃地道:“再說…那刀還是我借你的,等著你還回來呢。”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李銀月本也想跟著去瀘州,可此時軍中哪有女子容身之地,也只當笑話地拒絕了。而後採買兵刃甲冑,李銀月嫌王衝選的刀劍不頂用,就把這柄短刀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