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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故地重遊僰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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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荔母子回來時,第一時間找到王沖和王彥中,母子倆一齊向父子倆下拜。

蕩輪谷囤的羅始黨人保全了,面對孤兒寡母,趙遹書生心發作,不僅受了請降,還要為蕩輪谷囤老峒主請封。這麼一來,鬥荔便有了外命婦之身,失胄也能得恩蔭,蕩輪谷囤的五千多羅始黨人也終於能安下心來,抹去淚水,埋下失去親人的哀痛,開始為將來的打算。

“這都是王二郎和王先生的功勞…”鬥荔拉著失胄,長拜之後再叩頭,王彥中趕緊擺手道與我何干,鬥荔道:“沒有王先生在,我們羅始黨人就遇不上二郎了。”王彥中一怔,看看正淡淡笑著的王衝,一股酸熱在中盪開,頓時後悔這幾跟兒子賭氣。為了自己,兒子是真在拼命啊…“沒有我在,他也會救你們的,這小子別無長處,就只一顆仁心還足稱道。”王彥中板著臉道,見王衝翻起白眼,鬥荔掩嘴一笑。

“賜姓的事,招討允了嗎?”王衝趕緊扯回正題,行前他與鬥荔商量過,效仿橫山蕃部求賜漢姓,以示歸化之心,這是比封贈番官更能安朝廷之心的舉措。

僰人無姓氏,鬥、失、卜,都只是族名的漢音,而鬥荔、失蠶這些名字,則是與漢人來往很多的都掌人、羅始黨人自己取的。就像鬥荔,那個“荔”字,正來自她家的荔枝園。而與漢人隔絕的晏州僰人,姓名都是漢音。沒有漢義。

鬥荔答道:“招討說要為我們取一個,再請朝廷允准。一切都好。就只是遷囤之事,招討說地方另定…”王衝暗歎。趙遹的警惕之心依舊十足,之前他讓鬥荔請求在長寧軍附近屯田,這要求被拒了。不過換作自己,也不放心,對趙遹此舉也沒什麼怨言。

“只要允許大家屯田就好,種糧食、種蔬菜瓜果,大家好好過子。夫人也可以幹回老本行,我很喜歡吃荔枝呢。”王衝安道,卻見鬥荔一愣。紅著臉轉開目光,一旁王彥中則惡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才醒悟自己這隨口之語,聽起來很像是調戲鬥荔,尷尬地咳嗽起來。

“屯田的事,大家都還心裡沒底,會種田的人太少,會種荔枝的人比會種田的人還多,可荔枝只是每年那一段時節能賣得錢。而且種的人多了,價錢更賤…”知道王衝是無心之語,鬥荔只是微微失態,說起正事。臉頰上那抹紅暈便被憂抹去了。

“此事我早有計較,等戰事結束便著手。”王衝倒不擔心,來瀘州的路上。他與唐瑋已商量得很細緻了。押解王彥中的孫舟非要磨蹭到長寧,呆到上月底才回成都。也與此有關。

見王衝神篤定,鬥荔心中稍安。回了住處。再見失蠶,心頭卻又七上八下。

“你要殺王二郎,就把你弟弟,還有小娘一併殺了吧。不是為了囤裡幾千姐妹兒女,小娘也早不想活了。”聽到屯田之地未定,失蠶下意識地以為與王衝的父親王彥中一樣,是要離開故鄉,配它地,便恨恨地念叨著那時不該放過王衝,可把鬥荔嚇住了。

鬥荔悽苦地再道:“這一年裡,死的人夠多了,你爹死了,我爹、我哥哥,也都死了。你若是覺得我們苟且偷生,對不起死去的親人,你便動手,小娘不怪你。咱們羅始黨人,索就滅了吧。”失蠶抱住鬥荔,痛哭失聲,鬥荔的話,也是她心中的掙扎。之前已被王衝說動,此時鬥荔再一說,心中的煎熬盡散,就只剩下傷痛。

撫背安著失蠶,鬥荔看似無心地道:“雖說招討不再把我們視作晏州僰,還要封官,可接下來的子要怎麼過,還得靠我們自己。”失蠶抹著眼淚,道出了與鬥荔相近的憂慮:“以前我們在山上打獵,在江邊捕魚,也種些稻穀,卻遠不如漢人,光靠我們自己屯田,真能行嗎?”鬥荔嘆道:“所以啊,我們只能靠王二郎了,只有他是真心誠意在為我們著想。”失蠶低下腦袋,羞愧不已,她還想著殺了王衝呢。愧到極點,一股羞惱又湧上心頭,王衝雖是替她遮掩,卻滿口胡柴,這人真能信麼!?

恍惚中,就聽鬥荔道:“可是,我們拿不出什麼來酬謝王二郎,漢人都說,升米恩,鬥米仇。就只是救下我們,這恩德就已經有祖宗的棺材那麼高了,未來子要怎麼過,還得靠他幫手,到現在我們卻沒一絲回報,會不會讓他朝這話去想?”失蠶愣住,這倒是個大問題,正蹙眉思索,鬥荔嘆道:“既然還想活著,就得好好地活下去,王二郎這樣的人,我們得緊緊抓牢,可惜,我年紀已經大了…”報恩跟年紀有什麼關係?

品了好一陣,少女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個比自己大不到十歲的小娘,臉上佈滿難以置信之

“很齷齪嗎?別以為朝廷饒了我們,我們就萬事大吉了。如果屯田不成,養活不了自己,其他峒囤的都掌人、羅始黨人可不會客氣。他們正跟著朝廷的大軍斬殺反亂僰人的男丁,搶走婦孺,我們這一囤幾千婦孺,就是他們眼中的肥。”鬥荔拂著髮絲,神異常平靜:“既是報恩,又能讓王二郎對我們多一份心,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為了大家,死都不怕,什麼臉面名聲,又何必在乎?”失蠶氣,怒聲道:“你不在乎,可我爹在乎!你還對得起我爹嗎?對得起失胄嗎?年紀…”她氣到極點,徑直道:“王二郎不成,他爹卻是正好!你去啊!你這就去!”鬥荔咦了一聲。恍悟道:“怎麼忘了王先生…”啪的一聲,失蠶一耳光扇在她臉上。還恨聲罵道:“賤人!”鬥荔撫著臉頰,苦笑道:“我也不想。有比我更合適的人,可她之前覺得,自己的仇怨比幾千人的未來重要,現在也會覺得,自己的臉面更重要。”失蠶愣住,臉瞬間煞白。

許久之後,她低低地道:“對不起,小娘,我誤會你了。你說得對,我們得有依靠,這事…讓我想想。”看著失蠶的背影,鬥荔幽幽嘆道:“若是你爹還活著,恐怕早就把你到王二郎懷裡,容不得你說半個不字。女人啊,就是這樣的命運。”這對母女在鼓搗什麼事,王衝自不清楚。他只知道,在這些囤人眼裡。他就是再世父母。華麗的皮,美味的山珍,貴重的金銀首飾、玉器,一堆堆往他懷裡。甚至還收到了三張黑白相間的熊皮。

這是宋時,收藏熊貓皮倒無被查水錶之憂,可讓王衝困擾的是。身邊一下多了好幾個僰人少女,肌膚如玉。眉目如畫,伺候得他無微不至。讓他爹乃至種友直都腹誹不已。

不管是蕃人還是僰人,夷狄有一樁品德很讓漢人讚賞,那就是報恩。王彥中和種友直也沒有多想,些許雜念,還能歸結為嫉妒。

王衝自己也是這麼想的,不過他可吃不消這般報恩,把這些少女一一勸走了。不是他不喜歡,而是他覺得這麼下去,會讓自己放縱。此時正當年少,聲犬馬,還早。

他有自己的堅持,對鬥荔和失蠶來說,卻是更大的困擾了。還以為他對模樣身段另有所好,可王衝當面謝絕了鬥荔再挑人伺候他時,鬥荔的表情,王衝真是看不懂。

待王衝離開,失蠶恨恨地罵道:“就知他不是好人!”鬥荔無奈地看了失蠶一眼,心說你總磨蹭著不應這事,難道真要我去嗎?

如果子就這麼繼續下去,還真說不定有鬥荔悄悄摸進王彥中屋子的一天。十一月十九,大軍休整過後,繼續南下,一大一小兩個女人的“栓帶計劃”也就暫時打住了。種友直部領著蕩輪谷囤四千多囤人,向晏州進發,屯田之地定了,那裡將是他們的新家。

蕩輪谷囤被沖天的烈焰噬,這是趙遹處置反亂僰人的第一要則,就算是投降的峒囤,也得焚囤散族。蕩輪谷囤是幸運的,他們沒有像其他峒囤那樣,男丁被殺盡,婦孺被瓜分。

但看著數百年久居於此的家鄉被焚,這些人心中也沒轉著什麼幸運的念頭,人人都哀痛,不少人更是啼哭呼號,場面極其混亂。

種友直早就有所應對,他的兩千兵甲冑上身,刀弓在手,佔住高地,前後列陣以待。即便如此,他依舊有些擔憂,這支僰人再出什麼亂子,他不得不殺。王衝的勸降之功有沒有,倒不值得他多慮,而是自己怕要背上殺降之罪。這股僰人,已經在趙遹那掛上了號。

僰人的情緒正到了一聲呼喊就能引爆的高點,一隊人的出現,如和煦微風,將這暴烈之焰悄然吹熄。

鬥荔牽著六歲的小峒主行在前,失蠶跟在後面,十來個健壯的婦人抬著一杆肩輿,輿上是王衝,正在閉目假寐。

僰人們紛紛向王衝拜倒,看著這幕場景,種友直緊張盡散,隨之而起的是滿滿的慨,這小子…真是不簡單。

“太招搖了吧?他現在是爹帳下的效用,就不怕爹責罰他,或是有人在招討前說他壞話?”身邊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軍將乍舌道,這是種友直的兒子種騫,在招討司充效用,趙遹的軍令還是他帶來的。

種友直道:“恐怕他正盼著有人說給招討,不如此,招討就不深知他對這些僰人的影響。至於我…他既安定了僰人,便是有功,他人要怪,我會幫他擔著。”種騫覺出了父親言語裡的讚賞,哼道:“小小年紀,便知蠱惑人心…”種友直嘆道:“他也是為了贖他父親之罪,這是個孝子。”聽到“孝”字,種騫不說話了,生怕話題轉到自己頭上。卻不知他父親嘴裡這麼說,心中卻嘀咕著,這小子在這一戰裡的作為,怕不只是為了贖父,就不知他有何等大志。尚幸還看不出是道,從那個王世義身上就能看出來。

王世義長槊在手,就是一員猛將,可拿起書本,卻又一身書卷氣。種友直招攬他時,他也如王衝那般不卑不亢,不疾不徐,說自己尚未學成,無心仕途。

有王衝這麼一個兒子,又有王世義這麼一個弟子,為情而殺十一人,王彥中此人怕才是真正的不凡吧…

種友直放下心來,雜念紛湧。

跟在王衝的肩輿後,看著僰人對王衝的,王彥中心中也是慨無比,暗道有這樣的兒子,自己給他作長行,也是心甘情願了。

烈火如漩渦中的風眼,牽起了無數思緒,這思緒過後,是對未來的忐忑和憧憬,過去就如焚為灰燼的蕩輪谷囤,沉沉壓到心底最深處。

向南行了兩,便到達晏州。晏州本是僰漢混居之地,卜漏作亂後,漢人被殺的殺,逃的逃,此處就成了僰人的地盤。

看著江水左岸,方圓十來裡的大片瓦礫廢墟,眾人訝然,這裡怎麼也被燒過了?

“馬覺部在這裡殺了三千僰人,拿獲的三千婦孺也分給了夷,再一把火將這裡燒成了灰燼,在這裡屯田,就得從頭來過。”先到達這裡的張立作了解說,想到馬覺一肚子氣,幹出這事也順理成章。先前掃蕩僰人峒囤時,也不乏有焚囤之舉。但像晏州這麼大這麼重要的地方,竟然也一把火都燒了,此舉自然有洩憤之嫌了。

正值此戰關鍵時刻,趙遹當然不會就此事責罰馬覺。將蕩輪谷囤遷來的僰人留在此處,再留廂軍和土兵看守,種友直部轉向東行。行前王衝讓王彥中留下,既是不願他去戰場冒險,也能安這些僰人的心。

十一月二十二,王衝終於來到此戰的終點:輪縛大囤。

群山連綿不絕,處處都見削壁,這就是輪縛大囤,在後世有另一個響亮的名字:僰王山,方圓百里,皆是險地,難怪卜漏要往這裡鑽。

這個地方,王衝無比悉,舊地重遊,慨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