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吹皺一池春水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華服麗人道:“殺又不好,放也不好,怎麼辦呢?
…
好,這麼吧,殺一個,放一個…”方逸惶聲道:“放…放誰?”華服麗人道:“放誰呢…好,這麼吧,你們各打各二十個嘴吧,誰打得重,我就放誰!”展夢白劍眉一軒,怒道:“這…”那知他“這”字方自出口,方逸已等不及似的舉起手來,“吧”的在他爹爹臉上拍下個耳光。
方辛微一遲疑,也舉手打了起來,他雖然滿面怨毒,卻不敢反抗,他雖然滿眼憤怒,但打的卻極輕。
兩人劈劈拍拍,打了二十掌,方辛越打越輕,方逸卻越打越重,華服麗人道:“好了,方辛!你走吧!”方逸面慘變,顫聲道:“我…我重…”華服麗人咯咯笑道:“噢,你重麼?只怕你方才聽錯了,我說誰打得重我就要殺誰!”方逸道:“我…我輕…”華服麗人一下笑道:“好,你輕!我就殺你!”方逸身子一震,呆在地上,蕭飛雨怒罵道:“這樣的孽子有多少卻該一齊殺了才好!”方辛長嘆一聲,淚道:“公主若定要殺一個出氣,就殺我好了,我年紀大了,已經夠了,他年紀還輕…”華服麗人搖頭笑道:“方辛呀方辛,你雖然不是個東西,卻比你兒子還要好個幾百倍,但你也該想想,我怎會殺你,看在方七娘的面上,我也不會殺你呀,只是像你們這樣的惡人,我若不折磨折磨你們,誰來折磨你們,這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知道麼!好,請滾,兩個請一齊滾!”方逸滿頭冷汗,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
方辛暗中咬了咬牙,霍然長身而起。
華服麗人道:“但我勸你們以後還是不要再到帝王谷去了。最好躲開我遠些,好麼?”她極其溫柔地一笑,抬手道:“請,請,請滾。”方辛躬身一揖,轉身奔去,他那孽子卻早已狼狽鼠竄而逃了!
※※※蕭飛雨拍掌道:“好,蕭曼風,算你這件事做的大快人心,我本來以為你要自己出手,那知…”華服麗人蕭曼風柔聲笑道:“好妹子,我也怕手髒呀,怎麼會自己動手…”話聲未了,展夢白已橫步站到她面前!
他面森寒,目光凝注,冷冷道:“展夢白在這裡!”蕭曼風輕輕一笑,曼聲道:“我又不是瞎子,難道還看不見你這麼大一個男人站在這裡麼?”展夢白厲聲道:“展某不慣取笑於人,亦不慣被人取笑,你既有殺我之心,此刻便可動手了!”蕭飛雨大聲道:“展…展公子,你怎能聽那方辛的話,蕭曼風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殺你?”展夢白冷笑道:“這就要問她了!”蕭飛雨道:“她不會的,她…”蕭曼風柔聲笑道:“不,我會的。”蕭飛雨怒道:“你…”蕭曼風搖了搖手,媚笑道:“展公子,方辛沒有騙你,我妹子卻騙了你,我一聽方辛告訴我,是說有一個又髒又臭的男人,要跟我妹子一齊回帝王谷去,我就想暗中偷偷殺了你,這全是真話,我不會騙你的。”展夢白怒道:“展某一直在此相候!”蕭曼風笑道:“可是現在…唉,現在我卻不能殺你了,你可知道這是為了什麼嗎?”展夢白冷笑一聲,目不語。
蕭曼風道:“告訴你,這就是為了現在我這妹子已知道我要殺你,我若真的動了手,她就要恨我一輩子。”蕭飛雨大喝道:“蕭曼風,你…”蕭曼風只當沒有聽到她的喝聲,自管接著笑道:“展公子,你自命是條男子漢,此刻卻要個女子保護著你,心裡不覺得害躁麼?”展夢白雙拳緊握,面已氣得鐵青,他本不善言詞,此刻更說不出話來。
蕭飛雨沉聲道:“你說話可要小心些。”蕭曼風媚笑道:“是,好妹妹,我說話已經夠小心了,他如真是條男子漢,要報仇就該自己報仇,要學武就該自己學武,為什麼要苦苦糾纏著你,他難道不知帝王谷又豈是普通男人能隨意去得的。”蕭飛雨厲聲道:“他本非普通男人,你剛剛不是還說他真的是條男子漢麼,此刻怎地…”蕭曼風輕輕一笑,道:“他當然是真的男子漢,我也知道他不是女扮男裝的,可是…
唉,這樣的男子漢,我卻見得多了!”她一面說話,一面含笑望著展夢白,她那彎彎的眼睛裡,卻滿充不屑輕蔑之。
蕭飛而大怒道:“蕭曼風,你敢再說一句!”蕭曼風望也不望她一眼,笑道:“展公子,你可看到了麼?為了你這條男子漢,我們姐妹已經要打架了,你還好意思跟著我們回帝王谷去?你臉皮若有那麼厚的話,我就真的佩服你了!”展夢白突地仰天狂笑起來,狂笑道:“好,好,展夢白今總算又得了個教訓!”狂笑聲中,霍然轉身,放足狂奔而去!
※※※蕭飛雨驚呼一聲:“展公子…”她方待縱身追去,蕭曼風卻一把扣住了她的右腕脈門,高聲笑道:“展公子,你走了麼?不送不送,除了我妹子之外天下的女人還多的是,你莫愁找不到女人嫁你,只管放心好了。”蕭飛雨氣得滿身顫抖,道:“你…你放不放手?”蕭曼風媚笑道:“好妹子,我不放手!”蕭飛雨怒喝一聲,右掌揮出,擊在蕭曼風膛上,只是她脈門被扣,全身痠軟,這一掌雖然擊中了,卻無一絲力氣!
蕭曼風笑道:“嗯,好舒服,再打一拳…”蕭飛雨顫聲道:“除非你一生一世都不要放開我,否則我再也不會饒了你…再也不會饒了你!”蕭曼風輕輕搖了搖頭,幽幽長嘆道:“好妹子,我是為了你好,知道麼?你若是帶他這樣的男子回去…”蕭飛雨大聲道:“他有什麼不好,最少要比你那老公花燕好上千倍萬倍,你為什麼要把他氣走?”蕭曼風輕嘆道:“無論多好的男子,你也不能把他帶回帝王谷去了!”蕭飛雨大喝道:“為什麼?”蕭曼風緩緩道:“只因爹爹已替你結下親事了!”蕭飛雨身子一震,呆呆地楞了半晌,突然放聲大喊道:“我不要他替我結親,我死了也不要…”話猶未了,淚滿面。
蕭曼風長長嘆息一聲,道:“你知道爹爹他老人家最近的心情多壞,他老人家從現在起已要閉關一年,所以我才出來,你如果是個孝順的女兒,就該聽話,何況兒女的親事,本該是由父母作主的。”蕭飛雨咬住嘴,拚命不讓眼淚再下來,緩緩道:“那…那…男人是…
是誰?”蕭曼風笑道:“妹子,你放心好了,那男子又年青、又聰明、英俊,絕對不會辱了你!”蕭飛雨恨聲道:“他到底是誰?”暗中含恨忖道:“你說出他的名字,我就將他尋來殺死。”蕭曼風悠然笑道:“告訴你,他就是你平最最喜歡的蕭三阿姨的親生兒子,這次到谷中去…”蕭飛雨輕呼一聲,道:“三阿姨的兒子?你…你…你知不知道三阿姨的兒子是誰?”蕭曼風道:“我怎會不知,我還見過他哩!”蕭飛雨冷笑道:“你見過他,哼哼…”突地放聲狂笑道:“告訴你,展夢白才是三阿姨的兒子,那人是假冒的!”蕭曼風呆了一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荒山夜,其濃如墨。
滿腔憤怒,滿腹酸楚的展夢白,狂奔在這悽清的夜中,直恨不得遠離人間,再也不要踏入塵世一步。
蕭曼風最後那譏嘲戲的笑聲,此刻彷佛還留在他耳畔,他受了許多次冤屈之後,想不到今還要被人侮辱輕視!
奔行到山巔,天地間更是一片寂寞。
長草深樹,蕭蕭索索,他忽然想起了宮伶伶,但心念轉處,又不暗歎忖道:“我孤苦一人,受盡白眼,前途如何,連自己都難以預料,怎麼還能保護伶伶,讓伶伶跟著她們,總要好的多了!”一念至此,他心緒更是槍然,此地若有酒飲,他使要痛醉一場,此地若有朋友,他也要放懷傾訴!
但此刻天地茫茫,那裡有酒?誰是他的朋友,有的只是寂寞!他方待盤膝坐下,與天地星辰共享寂寞,突然山勢更高之處,飄飄傳下一聲長長的嘆息!
嘆息聲中,充滿悲痛淒涼之意,正與他此刻的心境相同。他茫然四顧一眼,茫然向嘆息傳來之處走去。
人在寂寞痛苦之中,遇著同病相憐之人,便有如磁鐵相,展夢白抬頭望處,只見一塊山岩,凌空懸起。
山高之處,星辰更明,滿天星辰下,凌空的山岩石邊,果然盤膝端坐著一條人影,面向蒼冥。
展夢白登上山岩,只見山風強勁,吹得這人影鬚髮飛揚,身子也彷佛搖搖墜,展夢白輕咳一聲,道:“山高風勁,被石滑,朋友你獨坐在這危巖邊緣,難道不怕被風吹下?”那人影頭也不回,冷冷道:“走開!”展夢白呆了一呆,遠遠頓住腳步,山風來去,雲霧漸起,展夢白只覺一身飄飄湯湯,彷佛臥在雲裡。
他見到這人影如此孤單淒涼,心裡不生出憐憫同情之心,想到自己孤單淒涼時的滋味,他更不忍遽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聽這人影又自悲愴和長嘆一聲。展夢白忍不住道:“朋友你不住長嘆,莫非心裡有什麼悲痛之事?”那人影仍不回頭,也不說話,展夢白緩步走了過去,每走一步,便試探的輕咳一聲,直走到那人身邊,那人仍未出口叫他走開,他便緩緩坐了下來,道:“獨自傷心,最是愁人,朋友你何苦…”那人影緩緩轉過目光,冷冷瞧了他一眼,冷冷截口道:“你年紀輕輕,居然也懂得傷心滋味?”展夢白暗歎一聲,苦笑道:“人之傷心與否?豈有年齡之分…”抬頭望去,只見這人影面目灰白,死眉死眼,彷佛毫無生趣,心頭不覺一凜,目光立刻垂落到這人身上穿著的一制淡黃衣衫上。
黃衫人轉回目光,望著面前無盡的雲霧夜,緩緩道:“你自有傷心之事,自顧尚且不暇,為何還要再管別人的傷心之事?”展夢白忙了一怔,長嘆道:“我也不知為了什麼,只要見到別人傷心,便忘了自己的傷心,情不自而已。”黃衫人默然半晌,喃喃道:“情不自…情不自…人們自尋煩惱,只怕都只因這“情不自”四字而已。”兩人誰也不再說話,彼此心中,俱是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