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瘋狂的國王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不過,貿易是值得的。通過發報機思想、技術;通過有人或無人駕駛飛船易貨物、工藝品。雙方可以互派大使、學者、商人。艾克曼不是一個王國,而是一個協調組織,一個進行貿易和知識的場所;沒有它,住人星球之間的往就會危險重重,貿易就會承受巨大的風險,這您也看得出來。人的生命短促,因而如果沒有網絡,沒有中心繫統,沒有控制,沒有工作連續,是無法應付星球之間的巨大時差的;所以,他們就加入了艾克曼大家庭…陛下,您可要知道我們都是人類。我們都是。所有人類星球都是在遠古時代從一個星球漢恩星派生出來的。我們雖然人種不同,但都是同一個人類的子孫後代…”我這一番話並未起國王的好奇心,也未使他到放心。於是我接著說下去,我想說明艾克曼人的存在不僅不會危及他的悉夫格瑞霍或者說卡爾海德的悉夫格瑞霍準則反倒會使其得到強化,但仍枉費口舌。
國王猶如一頭困在籠子裡的母水獺,怒容滿面,左右前後搖擺,痛苦得齜牙咧嘴。
我住口了。
“他們都和你一樣黑嗎?”格辛人一般都是黃褐或紅褐皮膚,但我看見許多人和我一樣黑。
“有些人要黑些,”我說“我們有各種膚。”我說著就打開我那個裝有發報機和圖片的公文包,取出膠捲、照片、圖片、活材料、立體閃光燈——儼然一個小小的人種畫廊:漢恩人、希費沃爾人、凱蒂安人、地球人、阿爾特納人、沃特莫斯特人、卡普特因人、奧洛爾人、弗爾-託魯斯人、諾幹人、恩斯人、辛姆人、季德人以及希謝爾·哈文人…國王漫不經心地瀏覽了幾張。
“這是什麼?”
“一個辛姆人,雌。”我不得不用這個字眼,因為格辛人只用它來表示一個處於克母戀高峰階段的人,另一個選擇則是用它表示雌動物。
“永遠是雌嗎?”他扔下閃光燈,身子搖來晃去的,目光凝視我,或稍稍有點偏移,火光在他的臉上跳躍。
“他們全都像你嗎——像你嗎?”我可不能降低這道障礙來將就他們。他們最終必須自己學會跨越。
“是的。就我們所知,格辛人的心理在人類中間是獨一無二的。”
“那麼說來,其它星球上的所有人都永遠處於克母戀狀態中嗎?那是一個變態的社會嗎?蒂帕勳爵就這樣說過;當時我還以為他在開玩笑呢。這個,也許是事實,但令人厭惡,艾先生,我不明白這兒的人幹嗎需要忍受同我們有天壤之別的怪物們打道?不過,你到這兒來或許就是為了告訴我,我別無選擇?”
“應該由您替卡爾海德做出選擇,陛下。”
“那麼,如果我把你打發走呢?”
“那麼,走就走吧。不過我還會回來試的,同下一代人打道…”這一下觸痛了他。他厲聲問道:“你會長生不老嗎?”
“不是,本不是,陛下。可是時間跳躍會起作用。假如我現在離開格辛星,前往最近的星球奧洛爾,要花17年的行星時間才能到達。時間跳躍妙不可言,可以接近光的速度旅行。假如要掉頭返回,那麼我在飛船上只呆幾小時就相當於這兒34年;因此我可以重返這兒。”時間跳躍觀念多少帶有一點使人長生不老的玄妙,凡是聽我講過的人,從霍爾頓島上的漁夫到首相,無不為之著,只有國王一人無動於衷。他手指著發報機,劈頭問道:“這是啥玩意兒?”聲音尖銳刺耳。
“發報通訊裝置,陛下。”
“是無線電臺嗎?”
“這裝置不需要電波,不需要任何形式的能。它的工作原理和同步恆量在某些方面類似萬有引力——”我又忘記了聽者不是埃斯文——他讀過關於我的每一份報告,認真聽取了我的每一個解釋,而且都有所得,但現在我的聽者是一位心不在焉的國王。
“陛下,這玩意兒的功能可從在任何兩點之間同時發出信號。一點必須固定在一顆具有一定質量的行星上,但另一點卻可以隨意移動。這玩意兒就是另一點。我已經設置了原始星漢恩的座標值。乘飛船從格辛星到漢恩星需67年時間,但我只需在鍵盤上輸入一個信息,那麼在我輸入的一瞬間,漢恩星上就收到了。您想同漢恩星的斯特拜爾人聯絡嗎,陛下?”
“我不會說烏有之鄉語言。”國王咬牙切齒地說。
“我事先通知了他們,因此他們配有一個懂卡爾海德語的翻譯。”
“你說什麼?怎麼可能?”
“這個,您是知道的陛下,我並不是第一個到格辛星來的外星人。在我之前有一隊探索先驅,他們不告而來,喬裝打扮成格辛人,在卡爾海德和奧格雷納和諸列島秘密旅行了一年。回去後,向艾克曼議會報告了他們的卡爾海德之行,那是40多年前,您祖父在位時候的事情了。他們的報告極為有用。我就是先研究了他們提供的情報,他們錄下的語言,然後才到這兒來的。您想見識一下這玩意兒的妙用嗎,陛下?”
“我討厭奇技巧,艾先生。”
“這不是奇技巧,陛下。您的科學家們已經檢驗過——”
“我又不是科學家。”
“你可是個君主,陛下。艾克曼原始星球上的君主們正在等著您回話呢。”國王惡狠狠地望著我。我本想恭維他,引起他的興趣,殊不知卻把他進了聲譽的陷阱。這一下全糟了。
“好吧。問你的機器,賣國賊是什麼?”我在設置成卡爾海德語的鍵上緩緩地輸入:“卡爾海德的阿加文國王詢問漢恩星上的斯特拜爾,賣國賊是什麼。”字母在小小的熒光屏上一閃而過。國王注目觀看,他那坐立不安也稍息片刻。
一個停頓,一個長久的停頓。在72光年之遙的地方,無疑有人正在緊張地將指令輸入為卡爾海德語設置的語言計算機,如果不是輸入哲學存儲計算機的話。
終於,熒光屏上閃現出明亮的字母,稍停片刻,才漸漸消失:“向格辛星上卡爾海德阿加文國王問候。我不知道什麼使人成為賣國賊。沒有人承認自己是賣國賊:因此很難發現賣國賊。謹致,斯特拜爾人代表皮摩勒·g·f。1491年4月59點30分於漢恩星系賽瑞星。”磁帶錄下來後,我取出來遞給國王。
他順手把磁帶扔在桌上,又向中央火爐走過去,幾乎是踏進去的,腳猛踢火炭,雙手撲打火花。
“這種回答,我隨便從哪個預言家那裡都能得到。回答不能說明問題,艾先生。你那隻箱子、那臺機器也不能。你那隻飛行器、那艘飛船也不能。你那些奇技巧也不能。你想我相信你,相信你的故事、你的信息。但我為什麼要相信,要傾聽呢?就算星球中間有8萬顆住滿了怪物,那又怎麼樣?我們對他們一無所求。我們早就選擇了自己的生活方式,並且沿著這個生活方式世世代代生活過來了。現在卡爾海德正處於一個新紀元的前夕,一個偉大的新紀元。我們要走自己的道路。”國王遲疑了一下,彷彿中斷了思緒似的——也許這最初就不是他自己的觀點。即使埃斯文不再是國王的耳朵了,另一個人也會取而代之的。
“再說,果真那些艾克曼人需要從我們這裡得到什麼,那麼他們就不會只派你一個人來。這是一臺鬧劇,一場騙局。就會有數以千計的外星人來的。”
“可並不需要上千人來打開一道門呀,陛下。”
“讓門敞開也許需要上千人。”
“艾克曼會等您親手打開的,陛下。它決不強人所難。派我一個人來,獨自呆在這裡,就是為了徹底打消您的恐懼。
“恐懼?”國王一面說,一面轉動著一張陰影斑駁的臉,兇相畢,厲聲喝斥“但我的確恐懼,使者。我恐懼派你來的人。我恐懼預言家,恐懼騙子,最恐懼殘酷的事實。只有恐懼才能支配人。別的一切都不奏效。別的一切都不會持久。你自稱是什麼人,然而你卻開了一個玩笑,設了一場騙局。星球之前一無所有,只有虛空恐怖黑暗,而你從烏有之鄉獨自前來,企圖恐嚇我。我的確害怕了,因為我是國王。恐懼就是國王!現在帶著你的圈套、你的詭計走吧,不必再費口舌了。我已經吩咐讓你享有在卡爾海德的行動自由。”就這樣,我離開了國王,在陰森森的紅大廳裡踏著漫長的紅地板,噠、噠、噠地走去,終於,雙層門把我關在外面,與國王隔絕了。
我失敗了,一敗塗地。然而,我在離開王宮,穿過庭園時,到憂心忡忡的還不是我的失敗,而是埃斯文的手。如果(照國王自己的說法)埃斯文的所作所為恰恰相反,那國王為什麼要以替艾克曼效勞的罪名(這似乎是該御告的要旨)放他呢?他在什麼時候開始勸說國王把我拒之門外的?為了什麼?為什麼他遭到放,而我卻是自由的呢?他們兩人中究竟誰的謊撒得多?他們撒謊究竟為了什麼?我斷定埃斯文是為了保全命,國王則是為了保全面子。這個解釋妙是妙,不過埃斯文到底對我撒過謊沒有,我就無從知道了。
我為埃斯文到惋惜。這個人我昨天在遊行大典裡還看見他在權力與榮耀的重負下大汗淋漓,氣派非凡,這個人正處於事業的鼎盛時期,權傾一朝,顯赫一世——現在卻跌落下來,一切都完了。
我想我應該前往卡爾海德的鄰國和競爭對手奧格雷納。可我一旦去了那裡,就會發現很難再回到卡爾海德,再說,我在這兒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呢。我必須銘記,我的一生都應該致力於艾克曼賦於我的使命,不必匆忙。在我多瞭解點卡爾海德,特別是多瞭解點隱居村之前,不必匆匆地趕到奧格雷納去。兩年來,我一直在回答問題,從現在起我該提問題了。但不是在艾爾亨朗。我終於恍然大悟,原來埃斯文一直在警告我,我可以不相信他的警告,我卻不能一笑置之。不管他的話多麼轉彎抹角,他一直在勸我遠離這座城市,遠離宮廷。出於同樣的緣故,我也想起了蒂帕勳爵的牙齒…既然國王准許我在這個國家自由行動,我就要充分利用這個自由。正如人們在艾克曼大學所言,如果行動沒有收穫,那就蒐集情報;如果蒐集情報也沒有收穫,那就乾脆睡大覺。我還沒有到睡大覺的地步。我要往東到隱居村去,說不準能從預言家那兒蒐集到情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