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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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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好是約定的十天,朱文與孔石風在長安柳市的“萬民客舍”又見了面。緹縈是認識孔石風,與劉端還是初見,行過了禮,寒暄道謝。劉端已有準備,特為騰出一個小院落,供她居住。朱文則與孔石風共一屋。

稍稍安頓好了,劉端具餐款客,緹縈要求共席;隨即。談到別後的情形,孔石風說了淳于意到案後的情形,獄中有人照料,儘可放心。官司已問過兩堂,內可以定讞。

“這麼快!”朱文問道:“此一跡象,是好是壞?”

“應該說是好跡象。”劉端答道:“但亦難言。”朱文向緹縈看了一眼,她把一囊珠寶取了出來,放在他面前。

“劉公,一切重託了!”他把皮囊推到劉端面前。

“還不知道用得著,用不著?”話風不妙,朱文和緹縈的臉上,頓時變了

孔石風看出端倪,急忙解釋:“劉公的話有語病。廷尉衙門的朋友,決無推託之意,只是表示:若無功,不受祿。總而言之一句話,不論如何,那些朋友們有一分力、盡一分力。你們兩位,儘可放心!”話雖如此,怎麼放心得下?劉端不忍坐視,當夜便又帶了那一囊珍寶,設法繞道去訪他所託的人;朱文和緹縈不睡等著,孔石風便陪著他們閒話。到了夜深浙浙瀝瀝下起雨來,越發令人煩悶,孔石風和朱文苦勸緹縈先去入睡,她卻不過情,只得依從。

剛剛鋪好寢具,正待解衣,隱約聽得隔牆似是劉端的聲音,便重新開了院門出去探望。

果然是劉端回來了,正與朱文和孔石風在談話。三個男人不防她不速而至,一時來不及掩飾;緹縈從窗外望進去,明明白白看見朱文面有淚痕,劉端和孔石風低徊長嘆,而一囊珍寶,似乎原封未動地放在朱文面前。

等她推開了門,三個人一起抬頭,看見是她,面無不驚惶。這一下越發證實了她心中的疑惑,只覺魂飛魄散,搖搖倒,趕緊扶住了門,從捉對兒廝殺的牙齒中迸出一句話來:“我爹爹怎麼了?”比較是孔石風來得機警沉著“尚未定讞!”他大聲答道:“不必驚惶。”就虧“尚未定讞”四個字,緹縈才能支持得住。然劉端決無好消息帶回來,那是可想而知的,這時她反倒不敢去問他了。

她雖不問,劉端受人之託,不能不作代,便望著緹縈說道:“你請坐!”緹縈應了一聲,在下方坐了下來,低著頭,把雙手放在中膝上;那一種在患難危急之中,不失優雅儀禮的風範,使得劉端和孔石風都留下極深的印象。

“事情很難。但是,”劉端趕緊補充:“決不是我們那些朋友沒有盡力。”

“是。”緹縈答道:“多少天來,便知廷尉作梗。想來是他有什麼話了?”

“正是廷尉有了表示。偏見可怕!”劉端停了一下接下去說“他認為陽虛侯與齊國不和,指使令尊不理齊國的徵聘。”

“既如此,何以遷怒到家父?”

“那因為齊國太傅所控的是令尊。還有個很不好的消息,齊王的病越發嚴重了!”

“請問,那與家父何干?”

“他們做官的人不是這麼想,震於令尊能起死回生的盛名,只以為對齊王見死不救。”

“這是加之罪。”

“唉!”孔石風嘴說道:“令尊聽從我的策劃就好了。以後我與艾全談起,他亦深為嗟嘆。於今,雖有這些東西,”他指著那皮囊說“只怕買不得倉公的活罪。”

“不知是何活罪?”

“只怕——”孔石風看著劉端遲疑不語。

緹縈抬起頭來,堅決追問:“請明白見示。”

“也不過是我那廷尉衙門朋友猜測的話。”劉端很吃力地說:“令尊只怕要受刑。”聽得這樣一說,可以想見,劉端已經得到了確實的消息,而朱文何以淚?原因更是不問可知,緹縈既驚且痛,而更多的卻是悲憤不甘;一個奉公守法的好人,有多少次可以避禍的機會,毅然捨棄的正人君子,於今落得這般下場!他尊重法律,而法律報以相反的結果,這太不公平了!緹縈早就打了主意,如果有這樣一天,她決定要用死來表示抗議。

這一天快到了!她再一次為自己提示了決心,她沒有淚;深深下拜,向劉端和孔石風致謝,然後退了出去。

朱文在極端痛心懊喪之中,未曾注意到她的神情,孔石風卻發覺了,推一推朱文問道:“你可見緹縈了沒有?”

“怎麼?”朱文茫然地問。

“怕她會尋短見。”

“是的。”劉端也接口說“她的神可疑,當心些的好。”朱文愣了一會,收攝心神,才清楚是怎麼回事。

“我去看看。”說著,他起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