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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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圖花了一整天才將此案轉到聯合國法庭,結果法庭拒不受理。律師要求外豁免權,可聯合國的法官們偏偏不進這個圈套。他們聲稱除了“煽動”這條罪名證據不足外,其餘的都超出了低級法院司法權的管轄範圍。聯合國的法律不管婚姻的事,也不可能管,只有一條規定,要求每個國家對其他兄弟民族的婚俗施以“完全的忠誠和信任”在這一百一十億人中,幾乎有七十億人生來就視多配偶製為理所當然。於是,斯圖的民意縱者就“迫害”大作文章,幫我們贏得了許多人的同情——那些人之前本就不認識我們。他甚至替我們博得了北美及其他視多配偶製為非法的國家的同情。同情我們的還有那些信奉“自己活,也讓別人活”的人。一切都好,因為我們的困難正在於如何引起別人注意。對大多數地球人來說,月球人無足輕重,我們的反叛他們壓兒沒注意。
斯圖的手下甚至想找個辦法讓我被逮捕。我對這種安排毫不知曉,直到幾星期後,形勢逐漸好轉,我也看到逮捕我產生了良好的效果,他們這才把從前的打算告訴我。他們選了一個愚蠢的法官,一個不誠實的行政司法長官,充分展示他們野蠻的偏見——這種偏見是我的那張幸福的照片引發出來的,斯圖後來承認,戴維斯家庭裡的各種膚令法官很惱火,以至於愚蠢地胡作非為。我本以為姆姆不會目睹我的恥辱,這是我惟一的安。但事實並非如此。他們透過鐵柵欄,拍下了我神情凝重的照片,刊登在月球的每份報紙上。月球報紙轉載的是地球一方最惡毒的報道,有意不登那些譴責不公正行徑的文章(後者的數量其實比前者多得多)。但我應該對姆姆有更多的信任,她絲毫不以為恥,只是恨不得到地球把那些人撕成碎片。
這件事在月球上產生了很好的效果。經過這次愚蠢的事件,月球人變得空前團結。大家都認為這是對他們的人身攻擊,而“亞當·勒涅”和“玩笑者西蒙”更是推波助瀾。除了“女人”這個話題以外,月球人是寬容的。每一位女士都認為地球的新聞報道是對她們極大的侮辱,於是,連最不問政治的男人都發起來了。還有個副產品。老犯人總是自居於那些未被放的人之上。回到月球以後,我發現許多來歡我的前囚犯大聲喊著“嗨,獄鳥”——我被他們接受了。
但在當時,我一點也覺不到這些好處!我被他們推著四處走,像牲畜一樣被待,按指印,拍照片,吃豬狗不如的食物,受無休止的恥辱。要不是受強磁場的制約,我早就想殺人了——如果我被逮捕時還帶著六號手臂的話,我已經殺人了。
這股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我一被釋放,馬上就心平氣和了。
幾個小時以後,我們踏上了前往阿格拉的路途,委員會終於傳喚我們過去了。能重新回到土邦主皇宮的套房裡,覺真是太好了,可惜三個小時內跨越十一個時區,身體實在受不了。我們睡眼惺忪地趕去聽證,靠物藥提神。
這次所謂“聽證會”其實完全是單方面的。主席在上面講,我們在下面聽。
他講了一個小時,我對他所講的內容總結如下:我們荒謬的要求被拒絕了。月球當局不會放棄他們神聖的託管財產。地球的月亮上的騷亂是不能容忍的。近期的暴亂顯示當局過於仁慈了。他們將實施一個更為烈的計劃,一個五年計劃。在計劃期間,他們將全面改革月球各階層的生活。法律法規正在起草中,為保障“委託僱員”的利益,將建立民事法庭和刑事法庭。所謂“委託僱員”不僅僅指包括未服完刑期的放犯人,而是全體月球人。在月球上建立公立學校,同時也將為“委託僱員”建立成人學校。還將創立一個掌管經濟、工程、農業的計劃委員會,最充分、最有效地開發利用月球資源和僱傭勞動力。在科學地安排資源和勞動力之後,月球完全可以在五年內使糧食運輸增長四倍——這是過渡期間的目標。第一階段,將從沒有潛力的行業中調大批受庇護僱員,動工興建一個巨型農田隧道系統,目的是在2078年之前通過水栽法產生出第一批糧食。這些巨大的新農場將由月球政府科學管理,而不是任由個人心血來地胡來。預計當這個五年計劃到期時,這個系統應該能夠大量出產糧食,糧食運輸額度也將相應提高。與此同時,仍允許委託僱員從事個體種植。但由於舊的方法效率太低,他們將被納入新的生產系統,一步步淘汰。
主席從文件中抬起頭:“簡而言之,月球殖民地將走向文明,並將與地球文化協調,接受管理。儘管這次任務令人不快,但我覺得——作為一個公民,而不是這個委員會的主席——我覺得我們要謝你們引起了我們的關注,並開始改革這個極為糟糕、亟待扭轉的局勢。”我準備痛斥他的言論“委託僱員”?沒想到奴隸這個詞還有這種變體!不料教授平靜地說:“我看這個計劃很有趣。我能問些問題嗎?我只想了解一些情況。”
“瞭解情況?可以。”北美委員的身子向前傾了傾:“但別妄想我們會接受你們這些居人的討價還價!注意你的態度!你要知道,這件事你脫不了干係。”
“秩序!”主席說“請繼續,教授。”
“我對‘委託僱員’這個詞到好奇。它的意思是不是說,地球的衛星上的大部分居民不再是受管制對象,而是自由人了?”
“當然。”主席漠然道“我們已研究過這個新政策的合法。來自聯邦國不同成員國的殖民地居民除了少數外,百分之九十一都具有公民身份,有些是原來就有的,另外一些是繼承得來的。那些希望回原來國家的人有權這麼做。有個消息你聽了肯定很高興,有關當局正考慮為打算回國的人安排一項貸款。此計劃可能在國際紅十字會的監督下進行。我要加一句,我本人完全支持這個計劃,這樣一來,任何人都不能再說月球人是‘奴隸勞工’了。”他自鳴得意地笑了。
“我懂。”教授表示贊同“非常人道。請問委員會——或是當局——可曾考慮到這個現實,那就是大多數人——應該說是所有人——都認為月球居民的身體狀況已經不能適應在這個星球上生存?他們遭受了非自願的永久放逐,經過了不可逆轉的生理變化,已經適應了月球的生存環境。地球的重力場是月球的六倍,他們再也不能重新在地球過上舒適、健康的生活了。”那個混蛋噘著嘴,好像這個問題他以前從未想到過一樣。
“就我自己來說,我認為你講的未必全對。也許有一點是對的,但其他則不然。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是很大的。你現在就在這裡,所以月球居民回到地球也不是不可能的!不管怎麼樣,我們不會強迫任何人回來。我們希望他們選擇留在月球,我們也鼓勵更多的人移民到月球。但這些決定權都屬於個人,他們享有大憲章所保證的自由。而所謂的生理現象——這方面跟法律無關。如果有人認為留在月球上更慎重,或者會更快樂,那是他的權利。”
“我懂,先生。我們是自由的。我們有留在月球工作、完成你們安排的任務、拿你們定好的工資的自由…或者我們有回到地球上等死的自由。是個年輕人,我會自己要求移民到月球。多好的機會呀!不管怎麼說,我不會因為你的曲解而煩惱——歷史會還我們公正的。”我對教授的表現到非常驚訝,他竟然沒跟主席吵起來。他接連幾星期緊張工作,又加上一路勞頓,我真擔心他受不了。
他說:“尊敬的主席,我相信到月球的航運不久就會恢復,能否麻煩您安排一下,讓我和我的同事搭上第一班航船?我必須承認,先生,對我們來說,我剛才提到的引力確實是個大問題。我們的任務完成了,我們必須回家了。”(沒有一句話提到穀物裝運,也沒提到“扔石頭”更沒提到打牛是得不到牛的。聽起來,教授是太疲勞了。)主席向前傾了傾身子,對此似乎很滿意。他一本正經地說:“教授,那種做法具有一定的難度。坦率地說吧,依照大憲章,你犯了叛國罪…我們正在考慮這一項控告。當然,就你的年紀和身體狀況來說,我想最多隻是緩刑,不會當真把你送進監獄。讓你回到你發動暴亂的地方,讓你再在那裡興風作,你認為這麼做妥當嗎?”教授嘆了口氣:“我懂你的意思。那麼先生,我能告退嗎?我真累垮了。”
“當然。但你要服從委員會的安排。聽證會休會。戴維斯上校。”
“有事嗎?”我正將輪椅轉過來,想立刻讓教授出去。我們的侍者都已在門口等著了。
“我想跟你談談,在我辦公室。”
“嗯——”我看了看教授。他兩眼緊閉,好像已經失去了知覺。但他動了動一手指,示意我過去。於是我說“尊敬的主席,與其說我是個外家,還不如說我是個護士。我得照看他。教授年紀大了,又有病。”
“那些侍者會照看他的。”
“好吧…”坐在輪椅上,我儘可能靠近教授,俯在他身上“教授,你好嗎?”他耳語道:“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同意他的看法,只需敷衍他。”一會兒,我跟主席來到他的房間。他鎖上隔音門,但也沒用。很可能房間裡裝了一打竊聽器。還有,我自己的左臂上也有一個。
他問我:“來點飲料嗎?咖啡如何?”
“不用了,謝謝,先生。在這裡我得節食。”
“我想也是。可我不明白你是不是真的離不開輪椅?你看上去很健康。”
“如果迫不得已,我能撐著穿過這個房間。但很可能會暈倒,或者更糟。所以我寧可不冒這個險。在這裡,我比原來重了六倍。我的心臟還不適應。”
“我想也是。上校,聽說你在北美遇到了些麻煩,對此我真的很抱歉。那真是個野蠻的地方。我一直不喜歡。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我約見你的原因吧。”
“不知道,先生。我認為在適當的時候你會告訴我的。我倒是很想知道為什麼你還是叫我‘上校’。”他大笑一聲:“我想是出於習慣,畢竟做了一輩子的外官了。不過你繼續擁有這個頭銜也好的。你覺得我們的五年計劃如何?”我認為這計劃糟透了,但我卻說:“看得出經過心籌劃。”
“確實花了好多心血。上校,看上去你是個聰明人——我知道你確實是個聰明人。從你踏上地球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留心你的背景和來歷。不僅如此,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甚至你的想法都瞭如指掌。你是在月球上出生的,那麼你認為你是個愛國者嗎,我是指月球的愛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