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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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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也不敢相信這個宣判,沒想到她說了半天不但沒能幫到“活神仙”還將他推進了地府,她真是不甘心啊!

“斷雲…斷雲,你聽二孃說啊!不管怎麼說他也是…”

“二孃,我還有事要忙,麻煩你把範大管家叫進來。”輕飄飄的一句話將這個把她養大的二孃推到了門外。

見事情已無轉圜餘地,二夫人只能回江愁一個抱歉的眼神,拎起御繡坊的絲絹擦擦眼角,她在丫環的攙扶下離開了書房。

書房就只剩下她和他兩個人了。

江愁已經準備認命地接受上蒼的這個玩笑了,可他還是有點不甘心。從一個準備參加應試步上仕途的儒生走到今天做人僕役的下場,他多少可以問幾個“為什麼”吧!

“你為什麼不乾脆把我送官府?那些還不出欠債的人不是都要送去充軍的嗎?”放下手中的筆,她第一次花時間去打量他。難得地,她為自己的行為作了解釋:“我在調查你的葯店、葯田的同時也調查了一下你。”

“我?我有什麼好調查的?”儒生就是儒生遠不懂那些無不商的傢伙在想些什麼。

斷雲過分消瘦的身體移到了他面前,正午的陽光映上她的側臉,總算讓她看上去像個活物。男女身高上的差距讓她不得不抬起頭去看他,即便如此,在氣勢上她依然足以將他踩在腳下。

“知道嗎?在葯材的種植上,你是個神;在人世的存活中,你卻是個比豬還蠢的蠢蛋。”她的聲音尖銳而充滿譏諷,這讓江愁一向與世無爭的心起了計較,身為男人他覺得有必要做出反擊“你怎麼可以用這樣的詞來羞辱…”

“一些人裝作無錢買葯,他們從你手上拿到你施捨的葯再以廉價賣給其他葯行,從中獲得的收益拿去賭博、嫖,而你的葯行卻在一天天地虧老本。你還覺得自己是‘活神仙,嗎?”她上前一步,直他發問。

“鞏縣遭受瘟疫,皇上指派了當地官府開倉放糧,出資治病。可那幫地方官員卻中飽私囊,你一去只需叫你幾聲‘活神仙’就什麼都有了。你以為你救下不少人,可你的行為卻助長了那幫貪官汙吏的氣焰,造成更多受難百姓的死亡,你還覺得自己是‘活神仙’嗎?”她再上前一步,得他不斷後退。

“在你為了救受難百姓而抵押房子、抵押田產的時候,其他葯商卻在趁機哄抬葯價,藉機狠賺一筆,這其中就有我們望家的葯行。我們賺了你的銀子,卻在笑你傻,還有更多的葯商早就盼著你垮臺,誰讓你頂著懸壺濟世的牌子施葯壞了我們的賺頭呢!你還覺得自己是‘活神仙’嗎?”不用她,他早巳無路可退。

他呆若木雞的表情宣告著她的全盤獲勝,她卻沒有戰後該有的喜悅。丟下他,她背過身站在窗口“府中南隅有一大片空地很適合葯材的生長,你可以用它做研究,收穫的種子拿去我的葯材行專門種植。那兒還有一座相連的宅院,叫‘西洲居’,就在我住的院落的旁邊,已經讓人收拾好了,今後一百年裡你就住在那兒吧!”一百年!二十三歲的羿江愁,就這樣被一個十八歲的女子輕而易舉決定了一生。他無從反駁,更無從反抗。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史以來最丟臉的男人,他卻知道這一天是他一生的終點。

行屍走一般隨著府中的僕役向外走去,他猶聽到書房內“閻羅望”對範大管家吩咐,說是劉當家不夠格做當鋪當家,居然讓不值兩百兩的地契、房契當了五千兩,從今起免職改做朝奉。

他知道是自己連累了劉當家,只是“活神仙”已成了死神仙,他誰也救不了。

跨出這一步,他跨出自己的起點。

睡不著!就是睡不著!雖不為窈窕淑女,羿江愁仍舊是輾轉反側。

不知道是因為新換的榻,還是因為新換的奴僕身份,這所有的一切都讓他從腳底升起一抹涼意。掀被下榻,他披衣徑自走出西洲居,依著心情四處走走。

說起來很奇怪,他明明就是一介賣身抵債的奴僕,卻住進了這麼幽雅別緻的西洲居,身邊還跟了兩個小廝伺候著。這處院落有些清冷,與望家的總體府邸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聽說是那個望二小姐的親孃生前住餅的地方。按理說這裡也是尊貴之所,可看起來雅緻有餘,而富奢不足,不知道那個“閻羅望”怎麼捨得讓他這樣的奴僕住下來的。

想著這些,他在不知不覺中走進了清冷的月光裡,抬起手覺月涼意席捲周身,一股屬於儒生特有的傷進了黑夜的口。

“你不會無聊得想月下詩吧!”一道嘲諷的涼風灌進了他的耳朵,不用回頭他也知道只有那個“閻羅望”會用這種方式攻擊他。

“那你這時候出現在這兒又是為了什麼?監視我這個賣身為奴的欠債者有沒有逃走嗎?”覺出他語調中的怒意,望斷雲意外地沒有動氣。雙手環,她昂起了頭“每天這個時候我還需要整理一天的賬目,訂出明的行程,準備商行的排頭。人子三更天,我才能安寢,五更天一過我必須梳洗完畢開始一天的忙碌。你認為我有那個閒工夫來監視你嗎?”她從不與人談論自己的艱辛,今夜的月似乎讓她的舉止有些反常。

覺到她細微的變化,江愁俯下身近距離地凝望著她。不知道是因為月光的關係,還是什麼別的原因,他總覺得她的臉慘白得嚇人。他差點忽略了是誰害他變成百年奴僕,他差點忘了她的心狠手辣,他差點又要雞婆地提醒她小心身體。

然而白裡被她刺的心尚未平靜下來,江愁賭氣地別過臉去不看她。

很長一段時間裡,霽華下的一對人誰也不吭聲,如此靜與月對,直到…她在咳嗽,而且越咳越重,絲毫沒有停下來的勢頭。神仙的那點慈悲心腸終究揮發了出來,江愁像哄小孩子一樣輕拍著她的背“你覺好點了沒有?”她匆忙地擺了擺手,那是不習慣有人碰觸的尷尬。除了咳嗽聲,他們之間又回到了原始的寂靜。只是他輕拍的手,她起伏的背,讓月暖了起來。

“你不是很恨我嗎?”她停止咳嗽的第一句話便是如此。

他先是一愣,瞬間後沉默了。他是有點氣她,不僅因為她成了他的主子,他成了她的奴僕,更因為她那些毫不留情的話刺傷了一個儒生全部的自尊。試想,你為一個信念奉獻了一切,到頭來落得個賣身為奴的下場,別人卻輕而易舉就推翻了你畢生信念的基,還將你說得一無是處,沒揍扁她就算有涵養了!當然,他也不敢動她一指頭。敢碰“閻羅望”他又不是想提早去地府報到。

望著他的背影,斷雲的嘴角勾起一絲罕見的微笑,很人,像這清冷的月光。

做生意想成功,你首先得學會琢磨對手的心思,你要把他自己都未看清的潛在覺先一步挖出來,只有這樣你才能永遠地處在不敗的地位…這是她六歲時老頭子教導她的,十二年來她早已到了察言觀、聽聲變氣、望眼觀心的地步,一個小儒生的那點傲骨她豈會不明白。若說不懂,這世上只有一個人的心思她永遠不懂…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