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初見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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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因為我一副來店消費的客人舉止,和她錯而過時,兩人有片刻的對視。我立刻發現,她用了一個眼神在向我發出信號。也許看我面無表情,她也沒再繼續放電,毫不尷尬地走開了。
後來調查公開化了。有一天,我和林光遠開著警車準備離開酒店時,我一眼看見那個戴了一串耳釘的年輕女孩子下了一輛出租車,準備走進酒店。她不知為什麼回頭望了一眼,正好看向我們的方向。她似乎在原地停留了兩秒鐘,我們的車駛得遠了,看不見她的表情了。
這些都是後來回憶起來的。因為當時沒有特別之處,便和其他瑣碎的記憶片段一樣,被隨便擱置在大腦角落。對酒店的公開調查擱淺後,我也著便裝來過酒店兩次,想不引人注意地再多瞭解些情況,但我發現,我已經被相當多的員工記住了長相。這使我的意圖幾乎失去了實現的可能。
我有些鬱悶,走去大堂的洗手間。忽然聽到背後高跟鞋“篤篤”敲地的聲響,那聲音在經過女洗手間時並沒有停下,而是一直朝我的方向前來。我放慢了腳步,聽到那腳步聲走到了我身後。
“先生…”一個略顯緊張的女聲輕輕叫我。
這個聲音一出,我的記憶庫立刻被調動起來,迅速判斷出這是一個曾經聽過的聲音。我馬上回轉頭,走廊裡別無他人,對面是那個左耳戴了一串耳釘的年輕女孩子。她的眼神遊移不定,不知是緊張,還是“職業習慣”
“你們查出來了嗎?”她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但對我來說,卻是相當有震撼力。
我已經回憶起來,就是她打的報警電話。我第一個念頭,就是馬上抓著她的胳膊,把她一直帶出酒店大門,駕車離開此地,當面向她查證詳情。但我被她的警惕態度提醒,不動聲地觀察著四周。還好,走廊裡暫時只有我們兩個。
我也低低地對她說:“把你的聯繫方式告訴我,我好…”她匆匆打斷我,低聲說:“他叫陸海洋,就是本市人,不知道幹什麼的…”這時,遠遠地有腳步聲向走廊這裡接近。
“你叫什麼名字?”我抓緊時間問。
“貓眼兒。”她簡單地說,側耳傾聽著,表情緊張地向後退去。她退到女洗手間門口時,腳步聲剛剛拐進了這條走廊。
貓眼兒罵了一句很下的話,一推門走進了洗手間。我知道這句罵是她故意甩給我的。我想貓眼兒的掩飾並不多餘,因為走進走廊的不是別人,而是趙東來。他毫不掩飾惡狠狠的眼神,滿臉狐疑地打量了我幾眼,又瞥瞥已經關上了門的女洗手間,然後又轉臉瞪著我。
為了保護“貓眼兒”我皺著眉對趙東來說:“你們這兒搞什麼貓膩?亂七八糟的。”趙東來盯著我研究了一會兒,臉上的肌漸漸扭動起來。我不想太過主觀地形容他的笑,但除了“
”二字,的確找不到其他更合適的詞來。
“警察大哥,有些事兒,大家都心知肚明啦!誰又比誰乾淨點兒呢?”這種場合下,我不想和趙東來多說,哼了一聲,轉身進了洗手間。沒想到趙東來也跟了進來。我們並排小便,不知為什麼,我覺得有點兒噁心。
“秦警官,有一個笑話你聽說過嗎?”我不搭理他。但他卻像是自得其樂,邊放著水邊自顧自講笑話。
“這個笑話的名字叫:新警察。剛穿上警服的小五決定犒勞自己,到劇院看電影。買票的隊伍排得長長的,小五舒口氣,排到最後。新警察吧?旁邊一個人問。小五納悶地問,你咋知道?咳,老警察哪有排隊買票的!小五明白了,徑直走到售票口前,遞上錢說,我買一張票。新警察吧?窗口裡的人笑了。你咋知道?老警察哪有掏錢買票的,你直接進吧,沒人敢攔。哦。小五又長了見識,一試,果然沒人攔…”他興味盎然地講著,我洗手他也來洗手;我走出洗手間,他也跟著走出洗手間。經過女洗手間時,我用眼角餘光觀察了一下,門關著,不知道貓眼兒還在不在裡面。趙東來像一塊臭烘烘的爛泥一樣粘在我身上,我猛然意識到,除了在暗示我別像所挖苦的“新警察”那麼傻之外,他更主要的目的是要阻斷我在酒店裡與人的聯繫。
明白了一點,我在酒店大堂裡止住步,冷淡地打斷趙東來:“趙經理,我覺得你完全沒有幽默。你的笑話一點兒也不好笑。”趙東來臉上暗藏得意的表情,證實了我的猜測。他對我會不會為他的笑話發笑毫無興趣,重要的是,我不能再從“貓眼兒”那裡瞭解什麼情況了。他作出寬懷大度的樣子說:“沒關係沒關係,這次的笑話不好笑,我再準備好的。下次秦警官來了,保證讓你開懷大笑!”我在心裡暗自慶幸,貓眼兒及時地讓我知道了,那個最關鍵的人物,名叫陸海洋。
3擊訓練課上,嶽琳就在我身邊的靶位。打完十發,在等待計數器報回成績的空隙,嶽琳問我,這兩天對陸海洋的查找有沒有結果。我告訴她,暫時還沒有。
“全市一共有四十七個陸海洋,一個個都得排查,估計還得有幾天時間。”我告訴嶽琳“我本來想再找到那個叫貓眼兒的姑娘,但怎麼也找不著了。”
“你覺得趙東來他們是有意識在防範你?”
“當然是。而且不是他想出來的主意。趙東來是個有點兒愚蠢的人。你不知道他給我講那個笑話的時候,故作輕鬆,但結結巴巴,像小學生背不出課本…”
“什麼笑話?也給我講講?”
“我不講。那是編來罵咱們警察的。”
“反面意見也得聽嘛。”嶽琳一本正經。
“太過分了。聽了你會生氣的。”我認真地告訴她。
“多過分?”她有點兒好奇。
我轉頭看看她“你不會想知道的。”嶽琳不做聲了,神情有些黯淡。
“什麼人編的?”
“不知道。”我也覺得很落寞。我想,因為少數警察的不檢點,我們所有人都被扣上了一頂黑鍋,那麼我們在進行的事業還有意義麼?
“反正肯定是老百姓中的一員編的。”嶽琳嘆了口氣,說:“我們得做到什麼程度,才能贏得百分之百的民心啊?”她頓一頓,低聲道:“今天我得早點走,昨晚家裡又發生戰爭了。”我不由轉頭看她,她此時顯得十分軟弱。
“回家太晚,孩子沒人管。朱文傑發火了,他也很忙。”她喃喃自語似地“我知道自己很差勁。但我沒辦法。我求他理解我,他畢竟也當過警察,知道我們是怎麼回事兒,可他…”她失神地搖搖頭,沒把話說完。
我想起那次朱文傑醉酒時說的話。我知道,朱文傑不會像嶽琳請求的那樣理解她。對一個家庭來說,一方對另一方的“理解”往往意味著無休止的忍耐和犧牲。這種忍耐的期限,很難說就是“永遠”
“你…可能得跟他好好談談。”這種建議其實很無力,我卻說不出更好的來。我說“有時候,男人其實比女人還脆弱,還需要得到理解。”嶽琳沉默片刻,轉頭看著我,語氣誠懇地問:“秦陽平,你告訴我,一個男人最需要從家庭中得到的是什麼?”我怔了怔。想了一會兒才答道:“我想,應該是溫暖的覺吧。”嶽琳凝視我片刻,眼神有些恍惚,低低說道:“溫暖、溫暖…我有沒有給過他溫暖呢?”她的失魂落魄令我有些不忍。我半開玩笑地說:“再不溫暖,也比我這種孤魂野鬼強啊。”說完,我自己又覺得此話不妥。嶽琳看看我,沒有說話。沉默中,
擊結果出來了。嶽琳打了98環,我是99環。嶽琳沒有掩飾她的驚訝。
“呀,難怪他們說你是神槍手!”她一臉讚歎。
我笑道:“你也是高手,我們是不是該互相吹捧一下?”
“我只打過一次99環,”嶽琳笑過,說“所以那就有運氣的成分在裡面。可是像你,每次至少在98環以上,那是真的了不起!秦陽平,擊的要訣我們誰都知道,可你是怎麼做到這個程度的?”
“我也說不清。”我認真地想了一會兒,說“記得最初教練教我們,告訴我們說,‘三點一線’瞄準的時候,不論眼睛還是意識,都要有點兒‘虛’。這個‘虛’,大概就是願望不要太強烈的意思。我這個人,可能正好歪打正著,符合了這一點要求。”嶽琳研究地看著我的眼睛,意味深長地問道:“‘虛’是不是‘空’呢?願望不要太強烈,是不是因為太害怕失望,索不抱希望?”我聽了,有點兒發呆。嶽琳是不是說到了我的點子上?我內心裡那個空
,難道不是因為過去曾盛滿了熱情和期望、而後卻又被一個殘酷的結果打碎,所以才變得一無所有?以後我又該如何生活下去?是繼續懷著那個空
,還是再一次冒著從滿懷希望到希望破碎的危險,將自己的心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