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說 阅读记录

第五章初見端倪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1“阿平,這些天你很忙吧?”

“噢,是媽媽。”我聽出電話那頭是溫媽媽的聲音,不覺有些歉疚“是啊,最近一直不出空回家去。你身體還好嗎?”溫媽媽說話向來是心平氣和的。以前溫鬱曾說,聽媽媽說話,能解鄉愁。此時她在電話裡閒閒地說:“還是老樣子。今天晚上有沒有時間,回來陪媽媽吃頓飯?”很多天沒有去看溫鬱的母親了。她向來瞭解我,知道我工作忙,沒有太多空閒時間。如果我主動去看她,在一起時,我們雖然也不太多話,可我知道,她內心是很安的。有時候我一陣子忙著案子的事,連電話都沒空打,她要不是有特殊的事情,也從來不給我打電話——她認為那是對我的打擾。像今天這樣,主動要求我回去陪她吃飯的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

我馬上答應了她。好在晚上的計劃不太急,可以暫時推後一天。無論如何,今晚要陪溫媽媽吃頓飯、說說話。我有一個覺,她很可能有什麼事情要對我說,只是不方便在電話裡講。

下午嶽琳讓我和林光遠在她辦公室開了一個碰頭會。我們把各自了解的與晶華大酒店相關的情況匯匯攏,進行了討論和分析。林光遠時不時地偷眼瞟我,我明白他的意思,趁嶽琳出去接電話的時候,悄悄跟他說,我已經和嶽琳談過了。

當局者馮華推理懸疑係列“我說呢。”林光遠鬆了一口氣“你怎麼突然解除警報了!哎,別看你來的時間不長,我發現你這人特別固執、有主意…”

“就是人家說的‘固執己見’、‘剛愎自用’吧?”我半開玩笑地打斷他。

“嘿,我可沒這麼說啊,”林光遠是個認真的人,沒聽出我玩笑的意思,解釋道“你這人有點兒…怎麼說呢,有點兒怪吧。看起來有點兒冷淡,對什麼都不太在意的樣子。不過一接觸就知道不是這麼回事。”

“是嗎?”我不太想認真和他討論這個問題,我知道自己從前並不完全是這樣的“主要是因為我不太善於言辭,和人溝通比較少吧。”林光遠笑著說:“不見得吧?咱們頭兒可也是個特別自信的人,你不善於和人溝通,她是怎麼被你說服的?”我不好把昨天的情形告訴他。正為難著,嶽琳回來了。我們馬上把注意力轉回來。嶽琳似乎已經考慮得比較成了,簡明扼要地表達了她的想法。她同意由我和林光遠接辦此事,並囑咐我們要據目前的局勢,以恰當的方式展開調查。我和林光遠都領悟到嶽琳所說的恰當方式,就是要暗中查訪、避免打草驚蛇。

我們又一起研究分析了一些細節問題,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我忽然想起來自己今晚的計劃,忙向嶽琳請假先走。林光遠藉機走開去打一個電話,只剩我和嶽琳單獨說話。

“今晚有事兒?”嶽琳看看錶,問道。

“對,跟人約了吃晚飯。”嶽琳很認真地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神裡顯然有些什麼內容。我不知怎麼,就又補充了一句:“我跟母親約好了,難得的。”嶽琳揚起眉,略顯吃驚地問:“不是說你父母都…”

“我父母都不在了。”我解釋道“這是我子的母親,我習慣這麼叫了。”嶽琳又默默看了我一眼。我們都沉默著。我聽到隔壁辦公室裡隱隱傳來的談聲、針式打印機“嗞嗞”的尖叫聲、有人歸置東西時“噼裡啪啦”的撞擊聲、頭頂光燈整器枯燥的電聲…心裡忽然間覺得空蕩蕩的,又是一個空。我坐不住了,起身準備離開。

嶽琳忽然輕聲說:“她要是知道你這麼為她傷心,她會難過的…”我彷彿被重物猛砸了一下,沒想到嶽琳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我停下步子,回頭呆呆地看著她。她總是很平靜、自信的臉龐上,隱含著一種悲憫的表情。我覺得,那明顯不是憐憫或是惋惜,而是一種極深的瞭解和疼痛。

我的喉嚨很乾澀,低聲說:“你不瞭解…”

“愛的覺是一樣的。”她打斷我,略停了停,也許覺得話說得不準確,又重複說“愛的覺是相似的。”我頭腦很亂,沒辦法在這種情形下繼續和她談,匆匆和她道了再見,便大步離開辦公室。騎著摩托車回溫媽媽家時,一路上心裡都在閃著嶽琳的那句話:愛的覺是相似的。我想,幾年來自己對溫鬱的想念,可是和她對我的想念相似的麼?那麼我因之體驗到的所有悲楚淒涼,溫鬱也在另一個世界體驗著麼?如果她因為我的痛苦而痛苦,我又怎麼能夠忍心她這樣下去?為了她不再因我對她的想念而痛苦,我是不是應該努力讓自己從痛苦中脫身而出呢?

我就這麼心亂如麻地到了溫鬱家。在駛入她家所在的小巷口時,看到巷口停著輛白的本田車。我沒有敲小院的門,用一直保留著的鑰匙開門進入院子。我驚訝地聽到屋裡傳來溫媽媽和一個女人的談笑聲。顯然,這裡來了一位稀罕的客人,她可以讓向來沉默寡言的溫媽媽笑起來。

我推門進了房間,她們已經聽到我的聲音,停下了談。我看見李燕從溫媽媽身邊站起來。她臉上有種不屈不撓的、終於佔了上風的小小得意,同時也有一層被她努力掩飾的、不知是否可以保持自尊的隱隱緊張。她沒有先開口,臉上殘留著剛才剩下的笑意,略帶戒備地看著我。

“回來了?”溫媽媽比平時看到我多了一絲喜悅,眼睛看看李燕,又看看我,笑著說“阿平,以前的鄰居小妹妹,瞧瞧現在你還認得麼?”我的目光落在李燕臉上。她下意識地退了一小步,臉上似笑非笑,齊整潔白的牙齒輕輕咬住下,似乎在戒備著我的揭發。我盯著她看了幾秒鐘,漸漸出笑容來。

“是…李燕?”我假裝試探地說。

我儘量讓自己顯得比較自然。這對我來說,多少有些難度,想來並不太成功。可我看到,我對李燕“騙局”的配合令她非常寬,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自然而然地笑了。

“還行!居然能認出我,還記得我的名字!”這句話對她來說,完全符合真實情況,我能夠領會她話裡真正的用意。她接著說“我剛才跟溫阿姨說,你八成把我給忘了!要不然就是討厭我,懶得搭理我,裝不認識我…”我聽出她早已把後路準備好。我對她小小的狡黠覺得好笑。這種狡黠符合她作為一個年輕女孩的特點和優勢。即使會被一些人識破,也令人不忍對她過於絕情。自我們第一次“鋒”她的“戰績”雖然起起落落,但她卻憑著一股百折不撓的“頑強”神,取得了這一個回合的勝利。

因為我的暗中退讓,整個場面便自然地圓了起來。李燕口齒伶俐,與溫媽媽說幾句,又與我說幾句。她在不形跡地向我代她所設“騙局”的詳情,並巧妙地“要挾”我將這場戲繼續演下去。我意識到,自從溫鬱離開,她母親還是第一次這麼輕鬆愉快,被李燕一個接一個的笑話逗得直笑。

“有一個人,去鳥市買鳥。看到一隻鸚鵡,覺得很新鮮,就問鸚鵡的主人這鳥會不會說話。主人說:話倒是會說的,只要聽到有人敲門,它就會說‘誰呀’;可就是太笨,來來去去也只會一句‘誰呀’。這人覺得,既然能說一句,那麼下下功夫訓練它,肯定還會說得更多。於是他就將這隻鸚鵡買回了家。可是過了一陣子他發現,真的像鸚鵡原來主人說的那樣,無論他怎麼教,鸚鵡就只會那句‘誰呀’。他很失望,就懶得搭理鸚鵡了。”李燕對溫媽媽繪聲繪地講一個笑話,時而有意無意地瞟我一眼,我為了溫媽媽的情緒,也做出很有興趣的樣子一起聽。

李燕接著講下去:“有一天,這個人外出辦事。等到晚上回來時,驚訝地看到自己家門前躺著一個人,口吐白沫,已經暈倒了。他連忙把暈倒的人叫醒一問,原來這是一個推銷員…”溫媽媽聽得十分專心。李燕卻不講了,一本正經地看著我們。

“怎麼了?”溫媽媽還沒反應過來,追問結果“推銷員怎麼會暈倒了?”我本來沒太在意,這時一揣摩,忍不住笑了起來。李燕瞟我一眼,明白我已經想通了,對我做了個鬼臉。

我對溫媽媽說:“媽,這個笑話的包袱在這兒呢。鸚鵡一聽見有人敲門,就會問‘誰呀’。推銷員聽見裡面有人,就說‘我呀’,可半天沒人開門,推銷員只好又敲門,裡面又問‘誰呀’…”這回溫媽媽也回過味兒來,哈哈大笑。

李燕忽然一本正經地瞪著我“秦陽平,下次我敲你的門,你不會害得我口吐白沫、暈倒在你家門口吧?”溫媽媽看了我一眼,笑著說:“怎麼會呢?阿平雖然也不太會說話,但到底比那隻鸚鵡能幹點兒,門總還是會開的。”我們都笑了。三個人圍著飯桌,邊吃邊聊,氣氛很輕鬆。溫媽媽告訴我,李燕下午就來了,晚飯也是她們倆一起準備的。我本來話少,但李燕總在一旁科打諢,我為了不引起溫媽媽懷疑,不得不開口接應,也被帶得口齒伶俐些。飯快吃完時,溫媽媽忽然提到了溫鬱。

“唉,以前我們阿鬱在的時候,也是這麼開開心心的…”她嘆了口氣,惆悵地說“看著你,我就想起阿鬱二十來歲的樣子,她最是知心知肺、善解人意了…”其實溫媽媽說這話時,我心裡也正有同樣的想。三個人都沉默下來。我藉口洗碗,收拾碗筷進了廚房。過了一會兒李燕跟了進來,也不搭話,默不作聲幫我洗碗。我腦子裡翻來翻去,想用一個比較恰當的方式告訴李燕,以後她不要再來找我了,可我又很洩氣,不知道自己說的話對她是否有用。我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繼續去“水中花”招惹了這個比我還執著的年輕姑娘。我更不理解,她到底為什麼會對我這樣一個少言寡語的陌生男人興趣。看得出,溫媽媽很喜歡她,但這又能怎麼樣呢?她不是溫鬱,永遠不可能替代溫鬱在母親和丈夫心中的位置,又何必來擾亂我們的平靜呢?

“李燕,我…”我只開了個頭,口氣就強硬不下去了。無論如何,李燕並沒有做傷害我們的事情,我有什麼理由去傷害她呢?我放軟語氣“李燕,我知道你對我有好奇心。可我真的不是能符合你想像的那種男人。而且我的生活很緊張,就算做你的朋友也不合格。我謝謝你的好意…”我側過臉看看,但看不見李燕的面孔。她低著頭,慢慢將我洗過的碗用布擦乾、放好,似乎沒有聽見我說什麼。然而過了一會兒,我聽到她重濁的、壓抑的呼聲,知道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