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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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王明,如果來參加比武招親的人不多,說不定今天勝敗結果一出,我便得出閣,那就是大喜了,你怎麼反而傷起心來了?”
“我是見你穿戴得如此華麗,當真不愧為我們東北第一美女,可惜太守他…
他和夫人卻都無緣得見,想來就讓人忍不住鼻酸,我…”王明越說越不忍,為免進一步失態,甚至號泣,乾脆噤聲。
看到老僕如此,桐何嘗不也鼻酸眼熱,畢竟距離父親在十一月末過世至今,才過“三七”若非情況特殊、戰事緊急,又有哪一個為人子女者,會願意在服喪期間,便換上粉藍的大袖衣,再梳起髻,將“比武招親”的牌號高高掛起,還以自己做為懸賞的獎品?
但不如此,憑她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子,又怎麼守得住案親留下來的元菟郡呢?
“小姐,你真的要這麼做?”
“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可以提供我做考量?”
“太守生前把我們元菟郡城建造修築得十分堅固,城牆之外有土塹;土塹之外,又有土塹,總共有七重土塹,而且城牆本身就有六、七丈高,我就不相信咱們守不住。”
“要守當然能守,至少守得住一段子,但採取‘絕對守勢’終非良策,你沒看曹在短短兩個半月間,就把遼東、遼西和右北平三都的烏桓都趕回長城以外去了嗎?面對他,光采守勢絕對不夠。”
“但他主要的目的,不過是在解獷平之圍,兼驅離騒擾我漢族的烏桓,現在目的已達,應該就會退回許縣去了。”
“你其這麼以為?”
“難道不是?”桐搖搖頭說:“你知道南陽人何顒第一次會見曹時,就曾經頗為嘆地說:‘漢室正瀕臨滅亡,安定天下者,此人也。’而當時曹不過才十五歲嗎?
包遑論後來許子將所給予他的那句天下盡知的評論了。”
“小姐說的是曹賊常引以自豪的那句:‘子治世之能臣,亂世之雄’?”正是,而他後來一連串的表現,也果然完全不辜負這句評論。王明,你認為像他這樣的人,會滿足於僅僅把烏桓趕出長城外嗎?畢竟袁紹兩個兒子目前仍與蹋頓在一起,曹豈是那種斬草不除的人?”
“可是我認為無論如何,他應該都還不至於在尚未剿除乾淨袁家勢力之前,就打我東北諸郡的主意。”
“話是不錯,暫時不可能,但若有朝一,他收拾了袁家兄弟以後呢?你可以說我是杞人憂天,但我卻寧可先發制人,做足準備,也不願意整提心吊膽,擔心萬一曹哪天率兵來攻城,而我們卻一無所備,不堪一擊,那該怎麼辦?”身為桑忠生前總校尉的王明想了一想,終因無法反駁桑桐的闡論,而重重嘆了口氣道:“如果三位少爺沒有跟著夫人回河內郡去就好了,再怎麼說,也不該留你一個人下來,雖然你不是她親…”王明猛然住口,但迅速瞥向桐的倉皇眼神,卻意外上了她平靜的神情。
“即使我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在臨行之前,她仍三番兩次堅邀我一起返回河內郡,王明,母親她並沒有棄我於不顧的意思。”
“你都知道?!”桐點了點頭。
“這是父親在臨終前告訴我的事情之一。”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真相後,過往所有的混沌霎時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只是她終究違反了父親的部分遺囑。
“桐,答應爹,一待城破,不,”重病在的桑忠無力的搖了搖頭說:“不要等到城破,真要等到曹賊攻來,恐怕一切就都會來不及了,何況你又長得這麼明豔照人,難保那老賊不會驟起歹念;早知會有這麼一天,我就不該由你任,直留你到二十二歲,尚未許配給人,早幾年將你嫁出去,即使是平名布衣,也能圖個平安度。”
“如果您真狠心將桐兒給嫁了,那現在有誰能夠陪在您的身旁?”
“疾風見勁草,我其沒想到自己臨老會落個親眼目睹離子散的下場,不過,”他頓了一下,甚至闔上雙眸,不願讓女兒見到眼底的哀傷。
“或許一切都是我罪有應得,是我一世薄倖寡情應得的下場。”
“不,不是這樣的,”已經從父親口中得知自己其實並非他目前室謝氏所生的桐,立即為父親辯解道:“一切只能怪造化人,是時代動盪的結果,父親也是受創至深的不幸人士之一,怎麼好再繼續自責下去?”
“桐,”他張開眼睛來,憐愛的望著獨生女兒說:“你的善良可人,委實像極了你的親生母親,若非深明我心,對我又尚有一絲憐憫,她哪裡會忍心割捨,將你留在我的身邊。”
“父親明明知道此事非關憐憫,母親是真心愛您,才會把您放在她自己的好惡之前考量。”
“但我還是負了她,”他的臉上寫滿了疚恨與懊悔。
“所以我要你答應我,一待我入土,便離開元菟,往西北投靠你母親孃家去。”
“父親…”
“入土”兩字深深刺痛了桐的心,誰會想到父親一世英豪,臨終前竟只得她一位孤女隨侍在旁,父親原來分明可有滿堂子孫啊!
兩個月前,當謝氏以北方不寧,堅持舉家南下避禍,卻遭父親一口回絕,乾脆自行返回孃家去時,桐不否認自己也曾心生怨懟,但在明白過往一切糾葛後的現在,她的心中卻只剩下一個願望。
那就是讓上一代的恩恩怨怨隨著時間逝,再不要波及下一代,而她也已經下定決心,要把終結一切仇恨、委屈和傷害的責任擔負起來。
“桐兒,我再沒別的要求了,為父這一生也幾乎沒有求過你什麼,但現在我求你,求你就幫我做這兩件事。”
“父親!”
“離開元菟,還有幫我彌補年少所犯下的那樁錯事。”無視於她萬般不忍的眼神乞求,無視於她珠淚漣漣的心酸模樣,桑忠一意堅持著:“桐兒?”
“我保證盡力完成您的心願,”桐只能這樣說:“我保證不讓遺憾永無止盡的持續下去,我以對您的尊敬與愛起誓,保證…”
“不,”桑忠卻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出聲制止:“如果你真要保證什麼,起什麼誓,就用你自身作保,而不要用虛無縹緲的情意。”
“父親為何這樣說?莫非是不相信我對您的敬愛?”
“不,而是因為我便曾以自己的愛起誓,結果卻仍是負盡深恩,所以從此以後,我就再也不信任任何以愛所起的誓及所作的保證。”
“好,桐兒便以自身作保,但請爹爹放心。”或許是因為話題一時的岔開分心,後來桑忠直到瞑目以前,竟沒有再與女兒談起要她做的那兩件事,大概是瀕臨大限將盡,就連平常素以明見稱的桑忠,也來不及聽出桐話中的語病吧。
“安息吧,父親,”在獨自守靈的夜裡,桐總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道:“在您生前最後一段子裡,我們還能夠守著彼此、守著城池,對您我而言,應該都已算是上天所賜予的最大恩典了,因為您心頭的重擔,如今已轉移到我的肩上,您總算可以安心的走了。”再上一炷香,再喃喃傾訴。
“至於尋親之事,我一定會去完成;您深愧疚的那件‘憾事’,我也一定會想盡辨法為您彌補;唯獨棄守元菟,是我萬萬無法依您所囑去做的事。父親,您留下的城池,怎能在我手中喪失?在到兄長手中之前,就算要賠上桐的一條命,我也一定要牢牢的守住我們的家園。”對,連命都可以不計了,更何況“只是”她這個人?
無論是之前為父、往後為兄、乃至於眼前為自己,她都得捍衛郡城,一步也不能退讓,半刻也不能鬆懈。
“總校尉。”她驀然揚起清聲叫道。
“小姐?”
“貼出去的佈告說好比武招親自今開始,外頭可有人來了?來的人又是多或少?”
“只見擂臺下黑壓壓一片,你說人還會少嗎?”
“來的人越多,最後得勝的人便必然會越優秀,王校尉何以仍愁眉不展?”捉起白貂披肩,桐已率先往外移步。
“我是不忍見好花一朵,偏要以此形式招親啊!”心中的一絲悵然才起,便被桐以搖頭甩去。
“此言差矣,你反而應該慶幸還有這麼多能人高手,願為爭取桐而戰。”
“小姐…”王明猶想做最後的勸阻,甚至想提出不管比試結果如何,都由城中另外選秀代嫁的主意。
可是桐已不讓他有機會再講下去,丟下一句:“走吧,要人拚命,可得先讓他們覺得‘獎賞’的確值得才行,你且隨我亮相去!”後,纖細窈窕的身影便已出門過池,徑自奔赴屬於她的舞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