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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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前塵(上)阿爹阿孃常在我耳邊說的,便是這樣一句充滿自豪的話:“我們是陸吾的後人,是高貴而神聖的神族之後。”小時候,整做的便是在山林裡遊蕩,無聊時會到族裡的祠堂裡去見見自家的老祖宗。一隻破舊的香爐供著一張泛黃的畫卷,畫上畫著一個人面虎身九尾的怪物。阿爹說這便是我們的老祖宗陸吾。
我轉身看看自己的尾巴,誠然我的真身是有尾巴的,但也僅長長的肥肥的一條而已,冬天可以從肩上拉過護到口,確實暖和實用。但虎身,這也差太遠了些。雖然與畫上的老祖宗長得不太像,但神之後人這個論斷卻是確確實實,有天帝賜的神族血券為證。
在我看來,不過也一塊破鐵皮,被擱在老祖宗畫卷旁的案桌上,用一把青草供著。
族人皆自豪我們身為神族之後,我卻不明白這“神族之後”跟這片山木裡其它的妖怪獸有什麼區別,誠然,也確實沒什麼區別。我每能做的事,便只有跟著身邊的小妖們在山林裡亂轉,摘野果、獵野獸吃,要不然就用藤條系在上,學那些蝙蝠倒掛在樹枝上,晃晃蕩蕩,曬一的大好陽光。
許多族人一輩子都沒有出過這片山林。如果不出意料,我也會這樣過一輩子。直到一天,一群魔物殺進了我們祖祖輩輩生存的山林,曾經美好的一切都破滅了…
看著阿爹阿孃還有我的六個兄弟姐妹們幾乎毫無反抗之力地倒在血泊中,我才明白我們這群自詡尊貴的神族之後們,是活在怎樣可笑的信仰之下。我們生來有著神族高貴的血統,但是我們的力量,便是連那些修煉成的妖怪們都抵不上,更惶論魔物。
阿孃把我藏在供著老祖宗畫像的香爐裡。等我出來時,全族兩百多人死得一個不剩,那支竄的魔物軍隊已經襲擊下一個生靈聚集區去了。我抹去滿臉的血,悄悄地跟在魔物軍隊後面。一個月的時間內,我看著它們消滅了無數生靈,有妖,有魅,有靈獸,有神族,也有像我們這樣的神族之後。軍隊就像一片肆的熊熊毒焰,所及之處硝煙廢墟生靈塗炭。
但是像這我們陸吾族這般彈指尖輕鬆消滅的,卻沒有一個。神族之後,委實是個天大的諷刺。
我跟在魔軍後一直掩藏的很好,直到魔軍入了北極之後,我耐不住嚴寒,晚上生了一小堆火,被一隻魔物發現了形跡。我的劍□□它的膛之中時,它的手將我的上撕了一個大口子。
我從雪山上滾了下來,一直滾到山崖底,落進了個冰水潭裡。我睜著眼睛思考,為什麼我會是血統尊貴的神族後人,為什麼我一點力量都沒有,為什麼我這麼沒用?
冰水淹進了我的耳鼻中,我摒著一口怨氣,死死不肯閉眼。七後,我順著冰潭連著的小溪到了另一座雪山下。這座山真高,山頂已經完全被雲霧掩蓋,彷彿上面有天宮一般。聽阿爹講過,天上是有天宮的,東西南北中,五方帝君統領五方領域,他們統治下的神仙們便住在天宮裡。我那時還傻傻的問:“我們也是神族,為什麼我們不住在天上?”卻不知,神族,天底下多的是神族,神族也分三六九等,我們陸吾族便在那九等之後。
或許天不絕我,隨冰溪到雪山底下不久,冰面開始溶化,山上的雪水匯成幾縷山溪下,水過之處,草綠花開,不多時整座白茫茫的雪山就變成了青山,一派意盎然綠意萌發的景像。
氣溫暖和了,我緩回了一口氣,溼漉漉地從溪裡爬了出來,靠坐在一棵松柏下,用劍刃剔除上的腐。好在傷口不深,又有冰水鎮著,沒有惡化。包紮完傷口,我以劍做拐開始爬山。
躺在冰水中的我,本已心如死灰走投無路,但看到這座高聳入雲的雪山,想起阿爹曾跟我說的話,我便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力量。阿爹說,北極之巔建著北極天宮,北極天宮住著紫微天君,紫微天君是整個神界的戰神。
戰神呀,那他該有怎樣強大的力量?
爬到半山,我遇到了一個人。那人懶懶散散地坐斜躺在桃樹下飲酒,樹葉落在他身上,像點綴著的翠綠玉石。紅髮用一黑的髮簪鬆鬆束著,垂落了許多,傾瀉在他前。
他一手拿著金樽,小飲了一口,笑道:“山頂天宮冰寒無趣,方化了這漫山寒雪,想欣賞下之盛景,竟不料還能有伴同賞。只可惜,守在樹下百年,方才盼來了一人,卻是你一個瘦瘦小小的小丫頭。”我放平了劍跪倒:“小人藏遲,特來北極紫微天宮拜師,請紫微天君收我為徒!”紅髮男子笑笑,轉了轉酒杯:“我又不是紫微天君,你拜我做什麼?”我一時懵了,長得這麼英俊非凡,又使紫微山積雪盡融、枯樹吐綠、百花齊放,這麼大的能力及權力他竟不是紫微天君?我咬了咬牙,將頭埋得更低:“小人輾轉千山萬水而來,一心拜師,絕不退縮。”我聽不到紅髮男子的回答,只能小心翼翼地抬了頭,正對上紅髮男子的雙眸,他淺淺一笑:“你要拜紫微天君為師,所為何求?”我聲音鏗鏘鄭重道:“我要跟他學武,我要擁有巨大力量,我要像他一樣成為戰無不勝的神話!”紅髮男子仰頭大笑:“小丫頭,你才多大?是哪片偏遠林子來的小山妖?口氣倒不小。”我想起祠堂裡的老祖宗,想起那塊被族人視為珍寶的破鐵片,我怒瞪了雙目:“我不是山妖,我是神族後人,我是神!”紅髮男子伸手點了我的額頭,我頭一痛,便縮在地下現了真身。老祖宗是虎身,而我,充其量也就是一隻貓身。我掙扎,被紅髮男子抱進懷裡,依次捏了捏我脊樑骨上的皮,我用尾巴他,他笑道:“我當是什麼,原來是一隻壞脾氣的小貓,唔,這尾巴倒有一點陸吾九尾的樣子,看來還真有點神族血統。”我眥牙衝他咆哮,他把我的尾巴握住在手裡玩:“不是想要拜師嘛?真心想的話,就乖乖聽話。”我眨了眨眼,立刻用小爪子抱住腦袋鄭重磕了一個頭:“謝紫微天君。”可惜我這副模樣,怎樣鄭重都顯得滑稽可愛,紅髮男子捏了捏我的小爪子道:“都說了我不是紫微天君。”我抬頭,有些茫。他卻越發笑得開心:“我只是一個守山人,守著這片山不讓一些亂七八糟的小妖們闖進紫微天宮去。小東西,你想上山嘛?”我連忙點頭。
“良辰佳景,一個人喝酒真無趣,可惜沒人陪我共飲。”看著紅髮男子遞來的酒杯,我毫不猶豫地接過灌了下去。我滿腦子想著先把他討好了,他便會放我上山。
這便是我繕尤的初次相遇,被他一口氣灌了兩壇酒後,醉死了過去,朦朦朧朧間就這樣被他拎回了紫微天宮。
在紫微天宮呆了五十年後,一個風花雪月的夜晚,他又拎了幾罈子酒找我喝酒。那時我已經拜得紫微天君門下,除了武藝靈力的增長外,就是被他三天兩頭的灌酒訓練出來的大酒量。這一夜,我喝了七罈子蘭花釀,終於撐不住倒了下去,頭在桌角上磕了一下,痛得我又清醒了幾分,然後就被人點了額頭,化了真身,又被當成暖手的爐子抱進了懷裡。我頗有些幽怨地抬頭看他,這傢伙喝的明明是我的三倍,為什麼我每次都先被灌倒,不服氣,真不服氣。
他撫著我絨絨的大尾巴,也有些幽怨地說:“現在呀,也只有把你灌醉了,才能抱到這麼可愛的小貓咪。”第四十一章前塵(中)在紫微天宮子裡,除了每跟師父習武就是被繕尤捉得團團轉。子過得飛快,無憂無慮,幸福到我幾乎忘記我為什麼會來到北極紫微宮。
陸吾族慘劇的時候,我只是個孩童,無數個月過去,悲恨深深刻在心中,反而記得並不是那麼清晰了。腦中記得便只有初入天宮,跪在紫微天君腳下磕頭拜師時,心中發下的狠誓:“我藏遲這一生定要功成名就,成為一代戰神!”又五十年後,我五百歲了,來第一次天劫,二十四道天雷,不僅沒把我劈散,反給我多劈出一條尾巴來。我有些鬱悶地看著身後兩條長長的尾巴,雖然北極天冷,多一條尾巴禦寒的效果會更好,但五百年看慣了自己的真身模樣,突然間多了條尾巴,實在礙眼。不過,比我更鬱悶的是繕尤,估計是看到我已經長到豹子大小的真身,再也沒法抱進懷裡當貓咪玩耍了吧。
師父摸了摸我的尾巴,低頭沉思。天劫過後半月,我恢復了元氣,重新化出了人形,稚子模樣已經完全褪去,變成了豆蔻年華的少女模樣。此時繕尤的憂鬱期也過了,他不再喜歡動不動就化出我的真身抱在懷裡,卻喜歡上了直接將我攬進懷裡。
我一門心思卻放在武藝上,每纏著師父恨不得一下將他的本領全部學會。只道繕尤還是喜歡欺負我,見了他便避之不及,小打小鬧便又過了百年。
那時年幼,並不懂情。
只記得那一夜清風醉月,青草拂香,我滿身大汗的練武歸來,又被繕尤抓住攬進了懷裡,我掙扎間,不知師父與他說說笑笑地談了什麼,便定下了我與他的婚事。
事後,師父將單獨叫進房裡,問我是不是真的愛上了繕尤。我只晃了晃腦袋,問:“師父,愛是什麼?”還記得師父當時的表情,他認真地盯著我,一直儒雅平靜的面孔凝重如霜,他摸了摸我的腦袋:“繕尤小孤五千歲,出身便是眾神羨慕的至尊地位,天君之弟。數千年來,他從沒有真正遇上過什麼大劫大難。他將你帶回天宮,我便知他情劫已至,卻不知竟是落在你這個懵懂無知的幼女身上。收你為為徒,不知是吉是兇。”我說:“師父若要我嫁他,我便嫁他,師父若要我愛他,我便愛他。”師父的神變得更加凝重,他的手指點上我的額頭,柔柔的光從我額頭刺進,我閉上眼睛,聽見師父平靜的聲音:“藏遲,你的心裡裝的是什麼?”許久不曾記起的滅族後的慘景在腦海裡浮現,我只平靜地說:“我要像師父一樣,擁有無上的力量,成為戰神,無堅不摧,無所畏懼。”
“陸吾,我會如你所願,我會傾盡全力教授你武藝仙術,但你必須答應我,無論輪迴轉世,無論前世前生,你的心裡永遠只有繕尤一個人,哪怕你不愛他,你的心裡只能有他。”師父將我跟他的婚期定在了四百年後,我千歲之時。
其後每過一個百年劫,我便長出一條尾巴,九百歲時,身後已然拖了六條尾巴,夜裡即使不蓋被子也不會著涼了。看著自己與老祖宗的畫像越來越像,我不知是喜是憂。喜的是,自己真的陸吾的後人,看樣子還是繼承得不錯的後人。阿爹身為族長,最後也不過長了三條尾巴,而許多族人終其一生,也只有一尾。憂的是,我的真身實在是越來越醜,越來越像個怪物了…
此時我已經不是不懂世事,不知情愛為何物的少女了。繕尤對我一如既往的好,我也明白他的好意味著什麼。我也如我答應紫微天君的那樣,這心裡便只裝繕尤這一個男人。
裝的人,的確只有他,但是事,卻滿我整個腔,充斥了在我腦中九百年來每每夜。
變強,成為戰神,一定要成為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