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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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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蟲鳴自庭中陣陣傳來。傅氏仍身著白裡的衣飾,坐在席上,緩緩撫箏。

忽然“砰”地一聲,門被撞了開來。

傅氏嚇了一跳,抬頭望去,卻見是溫容。

他面陰沉,走進來之後,一揮手,門又重重闔上。

“又喝多了。”傅氏看看他,輕笑了聲,站起身來。正出門喚家人準備熱湯,忽然臂上一痛,她幾乎驚叫出聲。

“你瘋了!”傅氏惱起,瞪向溫容。

溫容卻盯著她,面上無一絲平裡的玩笑之

“他何時來到?”溫容問,聲音沉沉。

傅氏怔了怔,明白他此言所指,笑起來:“還說你未喝多,他下月才來,你莫不是忘了?”溫容面緊繃,片刻,鬆開手。

他走向木榻,在沿上坐下,一語不發。

傅氏察覺到他的異樣,走過去,疑惑地問:“何事?”

“此事須速。”溫容低低地說。他盯著面前的燈臺:“承光苑的陶六,昨不見了蹤影。”傅氏亦吃一驚:“陶六?”她忙走到溫容身前,緊盯著他:“其餘人呢?”溫容搖頭:“無事。”傅氏頷首,面稍解。

“許是巧合,”她寬道:“內侍出宮乃平常之事,或是陶六大意,未知會…”

“婦人之見!”她話未說完,溫容轉頭急急斥道:“陶六雖非心腹,若其果出了差錯,我等危矣!”

“那…”傅氏遲疑地望著他。

溫容沒有說話,手掌蜷起,著發白的骨節,目光漸漸凌厲。

淡香如蕙如蘭,從香籠中緩緩漫起。戚氏坐在一旁,將罩在上面的羅裙翻起,嗅了嗅。

鏡前,馥之靜靜端坐著,侍婢立在身後,將她的烏髮掬起,用篦子細細梳開。

馥之望著鏡中,當侍婢將頭髮向兩邊分開時,馥之抬手,止住她手中的篦子。

“梳作倭墮。”她輕聲道。

侍婢愣了愣,隨即應下,將頭髮重新梳攏。

“女君向來素淡,今緣何這般用心?”戚氏笑意盈盈,一邊將燻好的羅裙掛到椸上,一邊道:“卻是好事,這才是貴女所為呢。”馥之轉頭看看她,含笑不語。

馥之素愛菡萏,立夏賞菡萏乃本朝興起的風俗,馥之覺得合意,每年必往。今年來到京城,恰逢玄武池花開,本是美事一樁,姚虔卻身體病弱。馥之思及此,本已打消念頭。姚虔知曉後卻笑她迂腐:“叔父身體已是這般,馥之即便一刻不離也是無改,半而已,但去何妨?”馥之聽得這般言語,正猶豫,昨,顧昀又遣人送信來,說他立夏之亦往玄武池。兩人多未見,馥之這才打定了主意。

安頓好姚虔的膳食,又代過奉藥的侍婢,馥之來到姚虔處,不放心地叮囑道:“馥之就在玄武池畔,若有事,遣人來尋便是。”姚虔看著她,目光從秀致的髮髻落到馨香暗送的羅裙上,微笑頷首:“馥之但往。”碧空萬頃,麗高掛,謝臻隨父親謝昉來到京城東郊的玄武池畔。待馬車停穩,他先下來,又到謝昉車前攙他下車。

謝昉雙腳落地,望向面前,只見晴空下,寬闊的玄武池水面上碧葉接天,正是一派入夏勝景。微風拂來,清香暗送入懷,時隔多年而重遊,謝昉只覺心曠神怡。

“我兒可記得,為父當年攜你來京,亦是菡萏花開之時。”他面笑容,對一旁的謝臻道。

謝臻頷首:“臻記得,父親當時曾攜臻賞菡萏,正是此地。”謝昉微笑,同他一道沿著池畔的白沙小徑緩步向前。

池中菡萏生長多年,甚為繁茂。不少人乘扁舟行入其中,竟不見身影。高大的蓮葉在水面投下濃蔭,只從裡面傳來唱的歌聲和琳琅笑語,時而闖出一舟,出女子芙蓉般的面龐,與葉間盛開的菡萏相映,更襯人美花嬌。

遊湖的士人不少,未走幾步,幾人結伴面而來,竟是謝昉故人。一番見禮,眾人興高采烈,請謝昉父子與他們一道去池邊的樓臺上共飲。

謝昉欣然應允,回頭看謝臻,卻發現他正望著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