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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關注新聞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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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從旁而來,怒不可支,先是一個巴掌甩在周語臉上,罵道:“殺人犯該死!殺人犯必須槍斃!以亡者在天之靈!”在武警的驅趕下,她又歇斯底里的咆哮:“我不服,我要上訴!為我兒子伸冤!”最終,白氏被帶離現場。周語一言不發,面無表情的盯著前方。十米開外的地方,顧來站在那裡。他們之間隔著人牆。看守所三個月,周語更是像紙一樣蒼白。頭髮剪到齊耳,風一來,在整張臉上亂撲。

周語抬手開,戴著銬的手動了動,終是徒勞。顧來一眨不眨的看著她,一如以往的任何一個時刻。深邃的大雙眼皮,彷彿凝儲了一個季的細雨。投入的,多情的。

除了看著她,再沒任何無關緊要的信息。她那時還有心情去想,隔久了再看,那秧雞越來越帥了,自己還是很有眼光的。她衝他笑了笑。下一刻,周語矮身上車。絕大多數的擔驚受怕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當你真的身處其位,你會發現這件事,其實並不如想象中那麼恐怖。比如說離婚,再比如說坐牢。走進高牆大獄的第一刻,周語有種親切,夢裡千次出現,萬次逃避。

當她終於迴歸這裡,她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輕鬆踏實起來。進去的第一個晚上,周語步伐泰然,裡面所有的“老油條”都在饒有興致的等著看她原形畢的嚎啕大哭。

但她很安穩,往後的子裡,這種安穩一直在她身上體現。白天的時候,勞動,練,上課,排隊吃飯排隊洗澡。覺跟體校裡差不多。開飯前會唱歌,唱那種每句都是嘆句的歌。發洩著劫後餘生後迫不得已的亢奮。她參加一切積極向上的活動,在多個項目上拿獎。

在各項游泳比賽裡,將紀錄定格在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制高點。到了晚上,周語藉著微光給父親寫信。

熄燈後就躺在能看見一小方星空的鐵窗下,看雪白的探照燈一次一次從窗前掃而過,聽下鋪女人時深時淺的啼哭。下鋪的女人叫阿荃,犯事較周語輕---搶劫罪,只判了三年。但她依舊受不了,生生將自己上絕境,隨時都想一死了之。

反之,周語在這裡能吃能睡,夜無夢,還長胖了。到第三年的時候,阿荃刑滿釋放,那女人又悵然若失,覺得此生已毀出去也了無生趣。那時阿荃問周語,你還有十多年,你想不想自殺。周語說:“不想。”

“一次都沒有想過?”

“從來沒有想過。”

“我的天,你怎麼做到的?”那時,她們出後進行著短暫的自由活動,周語抱膝蹲在牆下曬太陽。她仰著面,眯著眼縫笑一下,說:“有盼頭!”那個得意忘形的模樣,儘管頭髮被理成寸頭,但她的黛眉紅,還有鋪滿她臉上奪目的陽光,一直照了阿荃往後的一生。

阿荃知道,周語有個一心等待她的男人,幾乎整個監獄的人都知道。每逢顧來去看望她,大家便起鬨著,臉皮厚如周語,竟然也會覺得不好意思,像個懷少女那樣的笑。

顧來幾乎每期探監都去,兩人隔著防彈玻璃,通過電話聊天。一開始沒話說,大眼瞪小眼。後來他會結結巴巴的說些笑話,周語本就愛笑,果真就被逗笑了,問:“從哪看來的?”

“故事會。”周語調侃:“下回背了再來。”

“哦。”沉默,珍貴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周語沒話找話:“最近幹什麼呢,都瘦了。”顧來抹一把臉,說:“攢錢。”周語“哇”一聲“怎麼,顧老闆要幹一番大事?”

“不是,”他一本正經的“欠了別人錢總是要還。”周語心一悸,嘴上說:“那是我欠的,不關你事。”

“我婆娘欠的,我替她還天經地義。”那一刻,周語在面前男人那極不自然的壯志豪言下,竟然像個面對暗戀對象的二八少女,眉眼都不知所措起來。

儘管她那時已經三十出頭,除去一頭秀髮,眼角也有細紋。但監獄裡作息規律,周語還養胖了些,珠圓玉潤,膚水潤,十分風情。顧來接著說:“等還清債務,跟我回藍田鎮吧。”

“…”隔了幾秒,周語笑起來。顧來她:“說話啊,行不行?”他在這座陌生的城市,堅持不懈的努力了近十年。周語還有什麼理由拒絕,周語收住笑,用前所未有的認真,她說:“行啊。”盼了十年,如今她突然首肯。然後,這個求愛收到回應的男人,大為不適,在兩名面無表情的獄警眼皮底下,含蓄而收斂的裂開嘴。

周語的父母也會來看女兒。剛見面時,這個要強的母親還能強顏歡笑,罵周語:“好你個不孝女,把我們二老騙到哇爪國去,你卻…”說不到兩句周母又哭哭啼啼,掩著淚“我說你怎麼突然情大變,又買房又報旅行團,你原來安的這心!”周語賠笑:“是啊是啊,我是白眼狼,媽,哭出皺紋啦。”周父理些,只是在一旁表情嚴峻的開導:“世上沒有過不去的路”

“船到橋頭自然直”

“做錯事改正了就是好孩子”

通常導到第二句眼眶就要紅,第三句時便會與子一起抹淚,悲壯得好像在上墳。久而久之周語就怕了,說:“你們二老別來嚇唬我了,養好身子,等我出去了再任打任罵。”倒是李季來得少,有時半年來一次,有時一年都不來。來了也一言不發,隔著玻璃,他怨氣難平,甚至懶得看她一眼。後來顧來來的次數越來越少,間隔距離越來越久。就算來了,也是一副身心具疲的模樣。

周語問他,他只說工作太忙。周語也不好多打聽。到第八年時,周語得到可靠消息。她表現突出,減刑五年。她急於將這個好消息和顧來分享,等了幾個月,沒將他等來。而往後的幾年裡,顧來再沒來過。

她剛開始還有期盼,他或許是遇到急事,走得匆忙,來不及告之。後來又怒,心想等他來了,一定要質問他,就算是分手,也該當面說一聲。只要他說,她立即放手。她不是個喜歡強人所難的女人。這些在心裡打了無數次草稿的,想得自己義憤填膺而動得不能自持的打算,最終也沒機會說出。

顧來就這樣猝不及防的從她生命裡消失了,就像他當年騎著摩托突如其來的出現那樣。她在高牆裡,第一次到無措。多少個夜裡,周語躺在牢裡的硬板上回憶,最後一次見面,顧來說了些什麼。

好像是說顧鈞不能生育,陳慧紅上吊投河的催著他回老家結婚。周語記得,她那時還渾不在意,尋他開心,說:“那你快回去結唄,你才三十出頭,青正健,95後村花也是手到擒來的。”那時他說了什麼,周語努力回想,已經記不清了,時隔太久了。真的太久了,到後來,他們說的那些讓人慨甜的話,歷經的那些荒誕無常的事,她通通都要忘了。

刑滿釋放的前半年,李季來了,周語從他口中聽到顧來的消息。

“他讓我轉告你,他回去結婚,以後都不來了。”周語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想了一會兒,問:“他找過你?”

“不是,我接到他電話。”

“哦。”周語若無其事的眼睛讓他心顫。

“他打了130萬進我帳上,說替你還的。”周語一跳而起,大喝:“他哪來的錢?”與此同時,獄警指著她:“坐下!”李季說:“他娶了個富婆,那女人很有錢。”

“哦,”周語說,緩緩坐下,隔了一會兒,喃喃自語“這樣也好,”再隔了會兒,聲音更低“最好不過了。”之後兩人再說了什麼,周語沒了記憶。周語時常會想起那個時候,她被李季急了,衝口而出的那句“我賭他終生不娶”人在動異常時,豪言壯語說出來最叫人酣暢。但事情冷卻之後,誰又有十足的把握。三年五年後,當他見多識廣,眼神不再單純,他也會戴上一張虛偽的面具,在冷漠的城市裡遊手好閒,和初次相見的任何一個女人侃侃而談,說:“美女,怎麼稱呼”---誰敢打包票沒有這樣一天。

人生無常,每一分秒都可能遇上千種變換,何況10年。她瞻見,並釋懷。畢竟不是天真少女。但她無悔,並沒有到多麼難過。青苦短,她在自己尚有熱血的韶華里,投入了兩段愛情。兩段,她皆是奮不顧身。

往後的子,依舊是,睡前寫信。飯前唱歌。歌曲鏗鏘有信念。只是這樣的信念,不知為何,不知為誰。***出獄是初夏,太陽好,空氣質量也好。整整十五年,一牆之隔,高牆外的世界天翻地覆。

儘管她已經儘可能的保持積極向上的心態,在獄中每天時間讀書看報,關注新聞動向,就為了不與社會脫節。

當她時隔十五年,再次穿著正常人的衣服,重新踏上這片熱土,她仍然不可避免的腳下虛浮。像一隻誤打誤撞跑上公路的兔子,拘謹而慎重其事。前塵不記,後人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