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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小俠懲奸戲雙煞少爺吸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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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罷哈哈笑道:“敢說丹丘孟華,何足道哉的人,本領最少應該比我高出十倍才行。”勞福庇駭然失,說道:“楊少俠,你莫笑我井蛙之見,依我看來,你的功夫即使還比不上丹丘生,和孟華已是相差不遠了!”楊炎搖了搖頭,說道:“不,差得遠呢。不過,你也不必懷疑我剛才言不由衷,我說過的話是必然算數的。要是孟華此刻由此,我雖然明知打他不過,也非竭力和他一拼不可。”勞福庇道:“要勝過他們師徒,那也無須比你高強十倍。”楊炎說道:“但慕容垂的口氣,是本不把他們師徒放在眼內的。我所知的武林高手有限,據我所知,對付他們師徒能夠穩勝券的人,已經去世的也算在內,恐怕也只有兩人!”勞福庇道:“其中之一,是不是令師唐老掌門?聽說他去年已不幸仙去。”楊炎說道:“不錯。但即使是我這個師父在生,他也不會說丹丘生、孟華何足道哉這種說話。”勞福庇好奇心起,問道:“另一個又是誰呢?”楊炎說道:“是我另一位師父,說出來你也不會知道。”勞福庇驚奇之極,想道:“我只道這第二個人必定是天下第一劍客金逐無疑,誰知竟然還有一個可以和唐經天分庭抗禮的人,我真是孤陋寡聞了。這小子兼有兩位名師,怪不得武功如此厲害!”要知金逐除了一子一女(他的女兒就是孟華的子金碧漪),只有一個外姓徒弟,他師兄江海天的次子江上雲。這是江湖中人盡皆知的事,他當然不會是楊炎的第二位師父。

楊炎說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不敢說當今之世沒人能勝過我的兩位師父,但決不會是你說的這個慕容垂!”勞福庇說道:“他說的不是他自己也不是和他同來的師兄。”楊炎怔了一怔,問道:“那麼是誰?”勞福庇繼續說道:“楊少俠,你剛才起的懷疑,也正是我們當時的懷疑。丹丘生和孟華的武功深淺,我們怎會不知?幕容垂在石頭寫出那十六個字之後,哥哥說道:閣下武功高強,遠勝於我,佩服,佩服。但要是碰上了丹丘生的‘胡笳十八拍’,閣下的金剛指力,恐怕也未必使得出來。”楊炎問道:“胡茄十八拍是一種什麼武功?”勞福庇道:“是丹丘生自創的一招劍法,能在一招之內,閃電之間,刺中敵人的十幾處道。十多年前,在回疆的大聖峰,他曾以這招劍法,在一塊形如老猿的崖石上,刺穿十八個窟窿,嚇走一個魔頭。當時他用的不過是一把普通的青鋼劍。”高聳入雲的雪山上往往有一種崖石,堅硬如鐵,大聖峰的“老猿石”就是這種崖石。是以兀立雪山之上,不知經過多少年代,都不變形。楊炎小時候也曾聽人說過這個名勝的,心裡想道:“以一把普通的青鋼劍,就能夠在老猿石上刺十八個窟窿,內力的深厚,自非慕容垂的金剛指力所能相提並論。慕容垂若然和他手,只怕未能近得他的身子,自己的身上先要添了十八個窟窿!我給孟華一劍刺了十八處道,恐怕也就是這一招劍法了。”勞福庇繼續說道:“慕容垂倒是知道胡笳十八拍的來歷,但他聽了卻哈哈大笑。”楊炎詫道:“他笑什麼?”勞福庇道:“他說不錯,丹丘生在老猿石上留下的劍痕,他曾看過,他確實破不了這招劍法。孟華若然使出天山劍法的大須彌式以及得自天竺那爛陀寺的般若神功,他們師兄弟恐怕也未必勝得了孟華。不過他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一個人是深知丹丘生和孟華的武功底細的,在他看來,什麼胡茄十八拍,什麼大須彌劍式,什麼般若神功,都是不值一哂!’我們聽了,都是不敢相信,齊聲問他:這人是誰?慕容垂這才說出那個人來,那人是:白駝山主。”楊炎頗驚奇,心裡想道:“自駝山我倒是知道,它在西藏邊陲,和大吉嶺相去約有千里。我從大吉嶺回來,也曾經過白駝山的,卻不知白駝山上有這麼一個厲害人物!”勞福庇繼續說道:“當時我們都不敢相信,問道:白駝山主是何派武功?怎的我們從來沒有聽人說過武林中有這號人物?”

“慕容垂縱聲笑道:白駝山主武功深不可測,中華天竺各大門派的武功他無不知曉,也沒有他不能破解的武功。他的武功不拘一格,本不屬於任何一派,當今之世,知道他的人廖寥無幾,假如天山派的唐老掌門未曾仙逝,或許還配得上問他姓名。言下之意,丹丘生、孟華之輩,尚未夠資格知道他,至於你們沒有聽人說過他,那更是絲毫不足為奇了。”

“哥哥問道:白駝山主是不是你們的師父?”

“慕容垂的師兄司空照答道:我們可不敢妄列白駝山主的門牆,只不過在他座下執役多年,蒙他破例開恩教了我們三天武功。他老人家知道你們的心願,以是特地叫我們來至寶山,代他老人家傳話。你們有了這個強援,何愁對付不了丹丘生、孟華,他老人家還答應你們,可以扶助你們中的一個做崆峒派的掌門呢。”

“說至此處,他伸出手掌在那塊石頭上一抹,說道:這是你們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我替你們抹去了吧!說罷,移開手掌,只見原來的石面一片光滑,字跡都不見了。他這手功夫,可又比他師弟的金剛指力強得多啦。”他們只跟白駝山主學過三天功夫,就有如此造詣,我們對他的說話,雖然未敢全信,倒也不能不稍微相信幾分。”自駝山主的野心楊炎冷冷說道:“白駝山主總不會無緣無故幫你們的忙吧?他要你們答應什麼條件?”勞福庇面有愧,默然不語。

楊炎說道:“你不好意思說,我替你們說吧。是不是要你們今後唯白駝山主之命是聽?”勞福庇道:“他們還要我的哥哥以未來崆峒派掌門人的身份,泰白駝山為宗主。”楊炎冷笑道:“原來你們找到了這樣一個大靠山,你們有求於人,怪不得也要心甘情願的受人驅使了!”勞福庇苦笑道:“我們縱不甘心,又能怎樣?他知道了我們的秘密,威脅利誘,雙管齊下,我們若不屈從,只怕立即就要招致身敗名裂之禍。”楊炎說道:“你們是自願投靠白駝山主也好,是為勢所也好,這都與我無關,我也沒有工夫去理會你們的閒事。我只想知道,這次他們要你來到張掖來又是怎麼一回事情?”勞福庇道:“這次是白駝山主差遣嘉容垂來通知我們的。他沒說什麼,只叫我們先到蘭州和彭大遒會合,在未見到彭大遒之前,我們對那小妖女實是一無所知。”楊炎說道:“彭大遒是否白駝山的人?”勞福庇道:“我們也不清楚。慕容垂曾經吩咐我們,叫我們不可在彭大遒的面前談及白駝山的秘密。但他又說,只要我們一見著彭大遒,彭大遒就會知道我們是為了什麼來找他的了。”楊炎說道:“白駝山主還約了那些成名的武林人物?他自己會不會親自出馬?”勞福庇道:“我不知道,我知道的都已告訴你了。請你放走我的哥哥吧?”揚炎說道:“你別心急,多謝你告訴我這許多事情,我也有幾句話想和你說。”勞福庇忐忑不安,只好說道:“請楊少俠指教。”楊炎說道:“你們不願意孟華當上崆峒派的掌門,最主要的原因是怕孟華所學不純,把崆峒派原來武學得非驢非馬,甚至變成天山派的旁支。但你們可曾想過,你們唯白駝山主之命是聽,縱使你的哥哥將來做了掌門,崆峒派也不能由他做主。崆峒山隸屬於白駝山,那不是比做天山派的旁支更為不堪?要做掌門的人,多少也得有點骨氣,豈能俯仰由人?”勞福庇汗俠背,說道:“師門之恥未雪,我們只得暫求瓦全。”楊炎說道:“你們崆峒派的內爭我管不著,不過據我看來,孟華也不見得就稀罕做你們崆峒派的掌門。”勞福庇道:“他稀不稀罕是他的事,我們卻是不能不防!”楊炎繼續說道:“即使你們要對付丹丘生、孟華,似乎也只該由取得同門的擁戴著手。屈服於白駝山主已經不是好漢的行徑了;求助天清廷鷹爪,那更是不齒於天下英雄!”勞福庇怔了一怔,說道:“誰說我們求助於清廷鷹爪?楊炎,你要殺我們兄弟儘管下手,可不能這樣抵毀我們。”楊炎說道:“彭大遒就是清廷鷹爪,難道你們真的不知?”勞福庇呆了一呆,說道:“李務實也這樣說過,但我們不相信…”楊炎說道:“為什麼你們不信?”勞福庇道:“我們與他相識多年,只知他是一個家道富有,喜歡結朋友的莊主。”楊炎想起了嶽豪,冷笑說道:“你別以為他有財有勢,就不屑於做鷹爪了。正是這樣假仁假義的土豪,才越發想求功名富貴,老實告訴你吧,我捏碎他的琵琶骨,就因為我確實已經知道他是清廷的大內侍衛!”勞福庇見他說得如此確鑿,不能不信。當下又是慚愧又是驚慌,說道:“我們是真的不知。你不相信,那你就殺了我吧!”楊炎說道:“你們又不是大內侍衛,我為什麼要殺你們?”說至此處,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也不是什麼俠義道。再說,即使是大內侍衛,也有好環之分,又豈能全都殺掉。你放心,我說過的話,仍然算數的。”他口裡說話,心裡卻不想道:“彭大遒是壞的大內侍衛,難道我的爹爹就是‘好’的大內侍衛嗎?”勞福庇喜出望外,說道:“你真的肯放我們兄弟?”楊炎說道:“以後你們對付孟華,若需要我幫忙,我也定當助你們一臂之力。我只不過是要告訴你們,縱然對付仇人,也不該不擇手段。比如我吧,我打不過孟華,我就寧願死在他的劍下,決不賣身投靠!”說至此處,凌空運指,十步之外,輕輕一彈,解開了勞福廕的道。

勞福廕站了起來,對弟弟怒目而視,斥道:“你丟盡我的面!”勞福庇惶然說道:“哥哥,我只求與你生則同生,死則同死,你若認為我是做錯了事,怎樣處置我,我都甘願。”楊炎說道:“勞老大,你有這個弟弟,已經很不錯了。他是為了你才求我的,你要怪他,不如怪我。但你放心,我決不會把你們的秘密告訴別人的。”勞福廕澀聲說道:“楊少俠,你剛才所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多謝你的金玉良言,但我也要告訴你,我之所以苟且偷生,那是為了誓雪師門之恥。一旦心願得償,我決不會貪戀掌門之位,定當立時自盡明志,叫你知道,勞某並非沒有骨氣之輩!至於你要助我一臂之力,我心領了,不敢勞煩。”楊炎想不到他如此烈,說道:“我說錯了話,我向你道歉。你又何必如此?”勞福廕不再發言,與兄弟相攜而去。楊炎望著他們的背影下山,不搖了搖頭,心中苦笑:“怪不得龍爺爺常說‘善未易明,理未易察’,這兩個人是好是壞,也真難說得很。”楊炎走出樹林,紅高懸,已是近午時分。心裡想道:“總算得到了一點線索,但可惜勞家兄弟並未見過白駝山主,他的底細仍然未知。”又再想道:“白駝山主的牛皮可是吹得太大,但他的門下有司空照、慕容垂這等人物,他本身的武功亦是不可小覷!他們要和龍靈珠為難,我可得趕快通知她防備才行。”但祁連山綿延數百里,要尋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還未走得多遠,忽地又聽得人聲和腳步聲,“你們放心,包在我的身上,替你們把楊炎這小賊擒來,你們把這小賊給李務實,還怕李務實會難為你們嗎?”是一個年輕人的聲音。

跟著一個人說道:“雲中雙煞,你們得遇貴人,可真是天大的造化了。有穆少俠出頭,還怕什麼樑子不能化解的!即使抓不著楊炎這個小賊,李務實也得給穆少俠面子。”楊炎聽出他的聲音,正是昨晚大肆挖苦雲中雙煞的那個油嘴滑舌的傢伙。這次他為了奉承這個什麼“穆少俠”不惜又一次的貶低雲中雙煞。

楊炎聽了這兩個人的對話,已經知道一個梗概:“敢情雲中雙煞也是像勞家兄弟那樣,彭大遒出了事,他們是和彭大遒一起的人,怕給李務實和陸敢當追究,因此趕快離開客店。但這少年卻不知是什麼人,昨晚似乎沒有見過。”那個油嘴滑舌的傢伙名叫杜誠,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二,他大拍那個“穆少俠”的馬,只道可以付得他的歡心,那知這個“穆少俠”卻哼了聲,聽語氣似是很不高興的說道:“楊炎是什麼東西,我怎會抓不著他?”杜誠連忙陪笑道:“我不是說以穆少俠的武功抓不著這個小賊,是所找不著他,尋找的找,不是抓拿的抓。”雲中雙煞中的老二田耕情比較耿直,他不領杜誠的情,卻道:“穆少俠,楊炎這小賊確實是有幾分本事的,彭老大也遭了他的毒手,咱們可千萬不能輕敵。”那個“穆少俠”冷笑道:“什麼本事,大不了是唐經天的關門弟子,學過幾招天山劍法。嘿、嘿,天山四大弟子尚且不在我的眼內,何況這個臭未乾的小子?”杜誠趕忙又拍馬,說道:“篷萊穆家的躡雲劍,天下誰人不知,那個不曉。天山劍法雖然享譽百多年,但自前兩輩的掌門人唐曉瀾去世之後,已是每下愈況,人才凋落,當今之世,武林中有識之士,早已公認蓬萊躡雲劍勝過天山追風劍了!”楊炎心想:“原來這小子是蓬萊穆家的人,怪不得如此狂妄!”原來中原有幾個武學世家,如蘇州陳家、保定齊家、楊家、成都唐家、楊州谷家等等,山東蓬萊穆家也是這類武林世家之一。家傳躡雲劍法以輕靈飄忽見長。穆家現今的家長叫穆楊波,東北五省是數一數二的人物。論名頭,保定的齊家楊家都還比不上他。這些武學世家,楊炎是曾經聽得冷冰兒說過的。

楊炎暗自尋思:“穆家的人,身份可又比雲中雙煞高得多了。嘿嘿,我本來要抓活口,難得他們送上門來,不過我可得改變主意,不能只抓雲中雙煞。”主意打定,便即現出身形,上前去,縱聲笑道:“不勞你們費神尋找小賊,小賊自己來了!”他這一現身,把雲中雙煞嚇了一大跳,不知不覺的就縮到後面。那個“穆少俠”然大怒,唰的拔劍出鞘。穆家三少爺楊炎喝道:“且慢,穆揚波是你什麼人?”姓穆這一夥有六七個之多,除了雲中雙煞,其他的人都還未曾知道楊炎的厲害,仗著有人撐,倒是個個爭先。

那個最擅於吹牛拍馬的杜誠立即抓著這個拍馬的機會,厲聲斥道:“住嘴,你這小賊是什麼東西,也配直呼穆少俠令尊的大名!”原來這個“穆少俠”乃是穆揚波的幼子,名叫志遙。穆志遙側目斜睨,冷冷說道:“我就是穆家的三少爺,你既然知道篷萊穆家的厲害,還不快快束手就擒!”杜誠跟著幫腔:“小賊聽見沒有?還不趕快自打嘴巴,磕頭求饒,穆少俠或者還可以恕你不敬之罪。”楊炎眼角也不瞧杜誠,徑自向穆志遙走去,笑道:“穆少爺,你們穆家有什麼厲害恕我知道得不大清楚,我只知道你家有一門本領大概可算天下第二。”穆志遙喝道:“你是說我們穆家的劍法比不上你們天山派麼?”楊炎淡淡說道:“我不是說你的劍法。”穆志遙怔了一怔道:“哦,那你是說我的哪一門本領?”楊炎說道:“你的吹牛本領,除了白駝山主,恐怕也沒有誰比得上你了。”穆志遙吃了一驚:“怎的他也知道白駝山主?”大怒喝道:“小賊胡說八道,看劍!”楊炎此時正好來到他的面前,這一劍疾如閃電,楊炎揮袖一拂,想把他的劍奪出手去。不料穆存遙劍鋒倏轉,竟是從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只聽得“嗤”的一聲,楊炎的衣袖被劍尖劃開一道裂縫,穆志潭則是身形連晃,不由自己的斜竄三步。

這一下頗出楊炎意料之外,心道:“躡雲劍以飄忽見長,果然名不虛傳。”穆志遙本來是難以抵擋楊炎這一拂之力的,幸虧楊炎是第一次和他手,尚未悉他的劍法,他的劍法變化太快,身隨劍轉,這一拂未能拂個正著,但雖然如此,袖風所至,穆志遙已是穩不住身形,心頭的驚駭,比楊炎有過而無不及。說時遲,那時快,楊炎早已從他身旁掠過,出現在杜誠面前了。

楊炎喝道:“我最討厭吹牛拍馬的小人,非打你的嘴巴不可!”欺身撲進,說打就打。杜誠口齒輕薄,卻非庸手,他練有鐵砂掌功夫,五指可以穿牛腹,立即力貫掌心,一掌向楊炎膛劈下,大怒喝道:“狂妄小子,叫你知道——”話猶未了,雙方的手掌都已打到對方身上。

杜誠好像打著一團棉絮,非但使不出氣力,手掌都給牢牢住了。鐵砂掌本來甚為霸道,打著了骨頭之類的硬物,必定會發出很大的聲響的,但結果卻是隻聽見楊炎打他耳光的聲音。

楊炎正手打他四記耳光,反手打他四記耳光,僻僻啪啪,一氣呵成,快如閃電,但卻打得清脆玲攏,人人聽得清楚。他這次打杜誠的耳光,比他上次打雲中雙煞中老二田耕的耳光更厲害,那次田耕不過給打落兩齒門牙,這次杜誠的滿口牙齒都被打落,“哇”的一聲,打碎了的牙齒,隨著一股血水吐了出來。

楊炎膛一把杜誠彈開,力道用得恰到好處。杜誠雙膝一軟,跪倒地上,身不由已的“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楊炎縱聲笑道:“看在你磕頭求饒的份上,我就饒了你的命吧。”和杜誠一起跟著穆志遙來的那些人自是不能袖手旁觀,但因楊炎出手太快,他們要救杜誠也來不及。此時杜誠矮了半截,左面一口朴刀,右面一條軟鞭就打過來了。

楊炎哈哈一笑,說道:“好,你們要打,我讓你們自己打個痛快。”躍出圈子,一個鴛鴦選環腿,雙腳起處,又把兩個向他摸來的大漢,踢得都飛出了丈開外。至此,除了雲中雙煞正在沒命飛奔之外,跟隨穆志遙的這些人,都已給楊炎擊倒了。

穆志遙此時方始穩住身形,退而覆上,揮劍喝道:“小賊。你知不知道穆家的厲害,有膽的你莫逃,我和你拼個死活。”聲音抖顫,只盼能夠仗著父兄的威名嚇退這個“小賊”可惜這如意算盤打得不響,“小賊”並沒給他嚇走,反而上來了。

“好極了!”楊炎哈哈笑道:“你們穆家有多厲害,我可尚未知道。正要向穆家三少爺多請教幾招!”穆志遙硬著頭皮、咬緊牙,唰唰唰唰,一口氣向楊炎疾攻八劍,這八招是躡雲劍法華所在,每一招都是招裡藏招,式中套式,足可以抵得上其他劍派四五十招的變化。

楊炎早有提防,輕輕揮動衣袖,在劍氣縱橫之下,東飄西閃,化解了他這八招殺著。八招過後,楊炎對躡雲劍法的奧妙之處,已是略窺門徑,沒耐心和他糾纏下去,笑道:“躡雲劍法還算不錯,但與天山劍法相比,依我看來,還是遠遠不如!”笑聲中虛劈三掌,陡地喝道:“撒劍!”中指彈出,“錚”的一聲,把穆志遙的長劍,彈得飛上半空!

穆志遙被擒,顫聲叫道:“小賊,你膽敢如此欺負我,我爹爹知道了決不與你干休。你要命,快快放我!”楊炎笑道:“這樣就叫做欺負你嗎,你再嚷我捏碎你的琵琶骨!”穆志遙見“硬”的不成,只好再來“軟”的,不敢大叫大嚷,改為低聲哀求:“楊少俠,算我服了你,你行行好,放了我吧。今之事,只要你不說出去,我也不會告訴我爹爹。”楊炎聽得直皺眉頭,心裡想道:“穆揚波是北五省的武林領袖,有響噹噹的大俠名頭,怎的生下這麼一個膿包兒子!”

“你不怕丟你老子臉,我也怕了你的絮聒。告訴你吧,我硬的不吃,軟的也不吃,你若還在我的耳邊絮絮不休,我老大的耳刮子打你!打碎你的門牙,再捏斷你的琵琶骨!”楊炎喝道。

穆志遙剛剛見過杜誠被打耳光之慘,心道:“莫說捏斷我的琵琶骨,只是打落了我的門牙,我已經是沒臉見人了。”一嚇之下,果然他哼也不敢再哼了。

原來他是穆揚波寵妾所生的幼子,自幼被父母寵壞了,仗著父親的名氣,行走江湖,到處受人逢子稍長,連他自己都以為自己的武功當真是很了不起了。

他被楊炎提著飛跑,只覺有如騰雲駕霧一般,嚇得一顆心都幾乎跳了出來,他閉上眼睛,忽聽得有個破鑼似的聲音叫道:“阿呀,不好,哥哥,你瞧,那小賊追來了,被他提在手中的那個人,好像是穆家三少爺!”正是雲中雙煞中老二田耕的聲音。

穆志遙連忙叫道:“不錯,是我呀!雲中雙煞,你、你們、快、快——”楊炎將他高高撰起,作個旋風急舞,喝道:“叫你別嚷你還要嚷,好,你想跟雲中雙煞,你就去吧!”穆志遙忙道:“我不敢嚷了,你別把我摔出去!”他被楊炎一嚇,倒是嚇得腦筋比較清楚了,心裡想道:“對呀,雲中雙煞的武功還不如我,我求他們有什麼用。”雲中雙煞看見果然是楊炎追來,跑得只恨爹孃生少兩條腿。雖然拼命逃跑,楊炎手中提著一個人,也還是比他們跑得快。

說時遲,那時快,楊炎已是追到他們背後,使出龍爪手功夫凌空一抓,雲中雙煞不由自己的退了三步,身似陀螺疾轉,轉得頭昏眼花。待到轉定之後,定晴一瞧,正是和楊炎面對著面。

雲中雙煞嚇得魂飛魄散,顫聲說道:“小祖宗,我們冒犯了你。你老人家也已處罰我們了。這次我們可不敢和你作對,你一來我們就跑了的。你就饒了我們吧。”楊炎笑道:“不錯,不錯,你們說得有一半道理。”雲中雙煞正自莫名其妙,什麼叫做“一半道理”只聽得楊炎繼續說道:“不錯,我已經打了田老二的耳光,如今只能請馬老大陪這位穆少爺了。”說罷,左臂一伸就抓著了馬牛。

楊炎左手抓著穆志遙,右手抓著馬牛,故意不點他們啞。心裡想道:“龍靈珠一時難找,不過白駝山可能已經有人來此,只要能夠把白駝山的人引出來,對我也有幫助。”不點他們啞,乃是好讓有呼救的“機會”跑了一會,穆志遙沒有叫嚷,但卻連連打起呵欠來了。楊炎有點奇怪:“我又沒點他的昏睡,怎的他在這樣受驚的情形之下居然會打瞌睡?”山越上越高,路越來越險,楊炎在懸崖峭壁上縱躍如飛,馬牛忍不住好幾次失聲驚呼,反而穆志遙沒有叫喊。楊炎心道:“奇怪,這位大少爺倒是比馬牛還頂得住,難道他嚇暈了?”穆志遙被他抓著帶倒提,一路上都是動也不敢一動的。此時楊炎聽不見他的聲音,正想察看他是否已經暈了過去,穆志遙的身子就開始動了,而且動得相當厲害,身子雖然不能翻轉,卻向兩邊搖晃,並且伸拳踢腿。楊炎這才放下心上一塊石頭,喝道:“你想找死麼,下面是萬丈深谷!”穆志遙不敢伸拳踢腿了,只是還在直打哆嗦。楊炎心想道:“一般人在生死關頭,往往會給嚇得呆若木雞,就算膽子較大,也會嚇得麻木不靈,只能尖聲呼叫,不能伸拳踢腿的。這位大少爺似乎是在忍受某種難以名說的痛苦,不是因為驚嚇而打哆嗦。”他離開懸崖,走入地勢比較平坦的樹林,馬牛安靜下來了,穆志遙則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發出連續不斷的呻

楊炎喝道:“我又沒有給你用刑,你鬼叫什麼?”穆志遙呻道:“我,我要…”楊炎把他身子提高,問道:“你要什麼?”把耳朵湊近他的嘴邊去聽,這才聽得清楚他要的是“神仙丸。”楊炎道:“什麼是神仙丸?”穆志遙哪裡還能得說清楚,只是喃喃叫道:“神仙丸,神仙丸…”楊炎道:“你不是生病吧?我到那裡給你找神仙丸?”穆志遙用盡氣力說道:“你放我下來,我自己找…”楊炎諒他也不能逃出自己的掌握,便放他下來,看他怎樣。一看,不覺又是好笑,又是好氣。

只見他眼淚鼻涕一齊,放了他,他也站不起來,在地上打滾。好不容易才能把手伸進衣裳摸索,半響,忽地尖聲叫道:“啊,我的神仙丸不見了!”原來他給楊炎好像倒提小雞一樣,提著飛跑,袋子裡的東西早已跌落。

楊炎皺眉頭道:“你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如喪考妣?”穆志遙似乎忽地想起,掙扎著叫道:“神仙丸,他、他身上有!楊少俠,求求你,你叫他給我!”馬牛叫道:“楊少俠,你,你別聽他亂說…”楊炎一巴掌打過去,喝道:“我叫你說話才許你說,現在不准你說。”當下把他身上的零碎雜物都搜出來。有一個瓶子,盛滿白藥丸。

楊炎說道:“這瓶子裡可是神仙丸?”穆志遙喜形於,連忙叫道:“是,是,你快給我!”他看見了“神仙丸”未曾入口,神似乎已經稍微好了一些。

楊炎說道:“我問你幾句話,如實回答,我就給你。”穆志遙道:“那你快點問吧,我熬不住了。”楊炎說道:“你知道白駝山主嗎?”穆志遙道:“知道。”楊炎問道:“你所說的知道,是你本人見過他,還是隻從旁人的口中知道他?”穆志遙道:“沒有見過。是雲中雙煞說給我聽,我才知道有個白駝山主的。”楊炎問道:“他告訴你一些什麼?”穆志遙神情頗為尷尬,好像不想回答。楊炎喝道:“你不說,我就不把神仙丸給你!”穆志遙叫道:“我、我說,我說。他們要我奉白駝山主做主人,像他們一樣唯白駝山主之命是聽!”楊炎大為詫異,說道:“你沒見過白駝山主,只憑著雲中雙煞的一句話,就肯做白駝山主的奴才?是否他們帶了白駝山的人來威你?”穆志遙道:“不是。我雖然不濟,我爹爹威振江湖,有誰敢用武力來欺穆家的人?”他在楊炎掌握之中,可還死要面子,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仍然誇耀自己的武學世家門第。

楊炎問道:“那你為何心甘情願作人家的奴才?”穆志遙面紅直透耳,但卻抵受不了毒痛發作,只能訥訥說道:“就因為這神仙丸!我聽他們的話,才有神仙丸吃。”過了一會,只見穆志遙手舞足蹈,狀若瘋癲。哈哈哈大笑三聲,唱起小調來了:“飄、飄、飄,我在雲裡飄,嫦娥姐姐開月殿,清歌妙舞度良宵。”楊炎冷笑道:“一服神仙丸,快活似神仙,原未是發白夢的神仙!好呀,馬牛,你要不要這樣的快活?”馬牛不敢回答,穆志遙手舞足蹈的舞到他的面前來了,大笑之後,繼以大哭,哭哭笑笑撲向馬牛叫道:“不妙呀不妙,牛頭馬面追來了!黃泉路上要有人陪,馬大哥,你陪我到十殿閻羅去報到!”馬牛連忙使勁一推,把他推倒地上。楊炎是早已把馬牛放開,料想他決計逃不出自己的掌心,因此,並沒點他道的。

楊炎不想再看穆志遙的瘋癲之狀,伸指點了他的暈睡,冷笑說道:“原來是這樣的快活,如今我更明白了。”馬牛情知不妙,連忙分辯:“這次是他在癮發之後,沒有及時得到神仙丸,其後又服食過量,才會如此的。平時若是按時服食,適可而止。服食的藥量逐漸增加,那就只會覺得快樂無窮了。”楊炎說道:“很好,我也有我的辦法叫你快樂無窮!”倏地揪住馬牛,將他翻轉,出指在他背心的“風府”一點。

不過片刻,馬牛隻覺體內蟲行蟻走,越來越是厲害,五臟六腑都好像給毒蟲咬齧,不住倒在地下打滾,哀求楊炎:“楊少俠,你饒了我吧!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楊炎笑道:“快活享夠了吧?我要你說實話!”馬牛忙道:“只求你免了我受這種‘快活’,我知道的都告訴你!”楊炎伸指在他身上的相應道輕輕一彈,稍稍減輕他幾分痛苦,讓他有氣力說話。問道:“神仙丸究竟是什麼一種毒藥?”馬牛說道:“它不是毒藥。”楊炎道:“不是毒藥,那是什麼?”馬牛說:“聽說是用一種名叫大麻的藥草制煉的,這種藥草產在中印界的荒山野嶺之間,我未曾見。”楊炎冷笑道:“它能令人失本,還說不是毒藥?”馬牛力圖辯解,說道:“楊少俠,你知道鴉片吧?”楊炎想起雲來客棧那個嗜鴉片的老闆娘,說道:“是又名福壽膏的那個東西嗎?我知道。”馬牛說道:“神仙丸就像鴉片那樣,吃上了癮,一天都少不了。楊少俠,你既然知道鴉片又名福壽膏,以此類推,你亦可以知道像鴉片一樣的神仙丸是於人無害的了。”楊炎哼了一聲,想道:“那老闆娘吃了鴉片,懶得像一頭豬,這種人長命百歲,也是廢物,不過他說神仙丸是和福壽膏相似的東西,這話倒可以相信。大概大麻和鴉片都是慢毒藥,所謂‘神仙丸’和‘福壽膏’不過是毒販子編的好聽字眼。”楊炎對毒品的“知識”極為淺薄,其實鴉片的禍害豈僅只是令人懶惰而已?而“神仙丸”這種幻藥又比鴉片的毒更烈,更易令人上癮。不過他猜測是慢毒藥,也算雖不中亦不遠矣。不過楊炎雖然不相信他的鬼話,卻也沒有立即駁他,接著問道:“你這神仙丸是從那裡得來的?”馬牛說道:“是從白駝山得來的。”楊炎問道:“是白駝山主叫你誘人服毒的嗎?當初你們怎樣接上頭,他誘人服毒又是有何用意,你一一細說!”馬牛躊躇未答,楊炎一掌拍下,冷冷說道:“你不回答,是不是又想快活快活?”這一掌未拍到他的身上,他體內已是又復蟲行蟻走,馬牛痛苦難熬,連忙叫道:“楊少俠,你高抬貴手,我說,我說!”楊炎停了手聽他說道:“這都怪我們不好,經受不起白駝山主的威脅利誘。三年前我們運一幫私鹽前往藏邊,換藏人的名貴藥材,生意做得很順利,我們賺了一筆大錢,剛要回家,卻給白駝山的弟子慕容垂把我捉上白駝山去。”

“我們見了白駝山主,初時還以為他是想黑吃黑,我們願意獻出所有錢財,但求活命。那知他聽了哈哈大笑,說道:‘我非但不要你們一文錢,而且還要幫忙你們發一筆大財,你們意想不到的大財,比你販賣私鹽所得多十倍百倍。”楊炎說道:“想必是叫你們幫他販毒了?”馬牛說道:“和一般的販毒有點不同,他把神仙丸給我們,叫我們引誘武林人物服食,他不要一文錢,只要上了癮的人聽他指揮,我們不花本錢,還有賞賜。另外收錢,他也不管。我們一來害怕他的武功,二來也不合貪財,這就只能任他驅使了。”正是:甘為癮君子,少爺變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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