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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客店有心窺隱秘古城無意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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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炎心裡想道:“我割了他師弟的舌頭,又曾打了他的師父一頓,可別要讓他認出來。”其實即使楊炎坐在陸敢當對面,只怕他也未必認得出來。要知楊炎離開天山之時還是個小孩子,經過了八年,相貌早已大異從前。但對中年人來說,七八年的時間,相貌本就不會有什麼變化。

陸敢當此時正在做著楊炎剛才想做的事。他拿起一支槳替舟子划船。李三務實一皺眉頭,說道:“你省點氣力吧,咱們又不是急於渡河。”他並不是可惜師侄費氣力,而已是不想他在人前賣本領。

陸敢當笑道:“早點進城不好嗎?佛經說:弱水三千,我自一葦而渡,不知是否指這裡的弱水。我沒有一葦渡江的本領,見識見識這條弱水的特別之處又有何妨?”他不聽師叔的話,劃得更加用勁。

忽聽得櫓聲咿啞,一條較大的烏篷船越過楊炎前頭,似乎是想追上陸敢當那條小船。船上三個客人,其中兩個中年漢子面貌相似,一看就知是同胞兄弟,另外一個年紹較大的魁梧漢子,兩邊太陽墳起,顯然是正在練著一種甚為霸道內功的高手。

那兩兄弟似乎也是嫌船行得慢,一個搖櫓,一個划槳,替代舟子駛船。

其中一個低聲說道:“大哥,你幫幫眼。前面那人似乎是天山派的陸敢當。”老大說道:“不錯,另外一人是他的師叔李務實。”那魁梧漢子問道:“你們和李務實、陸敢當是識的朋友嗎?”老二說道:“我們和陸敢當見過一兩次面,談不上是朋友。至於李務實則僅是一面之緣,卻沒和他說過話的。”那魁梧漢子道:“難得在此相遇,不妨上去攀。”老大眉頭一皺說道:“陸敢當自視甚高,我,我有點…”底下的話沒說下去,但意思卻是明白的,他是有點討厭陸敢當,也怕陸敢當誤會他們是想巴結。

他們這條烏篷船和楊炎這條船距離較近,低聲談話,楊炎也聽得清清楚楚,但卻不知陸敢當聽見沒有,只見他頭也不回,劃得更加快了。不過,由於是在“弱水”行舟,劃得多快,也不過是和普通的舟子在一般的河上劃舟的速度一樣。

那魁梧漢子說話的聲音更小了:“你們崆峒派自從丹丘生接任掌門之後,不是和天山派很有情的嗎?”老二哼了一聲說道:“那是丹丘生的事情,可與我們無關。哼,他的弟子是天山派的記名弟子,天山派的人對他當然是尊敬的。但咱們可不想沾這個光。”他直呼掌門人之名,實是大為不敬。原來這兩個人乃是崆峒派前任掌門真子的徒弟,真子的師弟冥子與清廷勾結,害死了丹丘生的師父妙真人,真子雖然沒有參與其事,但卻受到師弟的威脅,明知是他所為也不敢揭發,反而做了師弟的傀儡,接任掌門,附和師弟,誣衊丹丘生欺師滅祖。最後真相大白,真子臨終悔悟,與冥子同歸於盡,丹丘生這才奉他遺命繼任掌門的。

這兩兄弟老大叫勞福庇,老二名叫勞福陰,他們是真子的得意門徒,但腦筋卻有點糊塗,師父慘死,他們不問情由,不知這是他們師父“處事不當”釀成的禍因,反而對接任掌門的丹丘生心懷不滿。

楊炎對“哥哥”的出身門派,當然是知道的。一聽他們談起丹丘生的“天山派記名弟子”不吃了一驚,心裡想道:“原來這兩個是崆峒派的弟子,敢情他們也是為了‘小妖女’而來?這兩個人不足為懼,怕只怕孟華也來!”想起龍靈珠曾經為了自己和天山派作對的事,而那次的事情又正是由於自己被孟華所擒而起,心中自是難免有點惴揣不安。不過孟華是要到天山弔喪的,只能希望他不會這樣快回來了。

勞家兄弟見陸敢當頭也不回,似是有意不理睬他們,不覺心裡有氣,暗自想道:“以陸敢當的武功,我們小聲說話,恐怕他也聽得見的。縱然聽不見,他明明知道今天有許多江湖上的朋友前來張掖,聽見後面有船追來,也該知道是同道中人了,他卻越搖越快,分明是在我們面前賣!”這兩兄弟也是好勝的人,心裡一有氣,便也使勁划船,好像要和陸敢當比賽。

但他們兩兄弟合力駛船,還是追不上前面那條小船。

那魁梧漢子笑道:“他賣手段,我也有手段叫他們的船停下。你們瞧著!”說罷,拿起船頭的繩索,風一抖,把四五丈長的繩抖得筆直,向前面小船揮去。陸敢當那條小船,船尾有一支備用的鐵篙,長繩呼的一聲卷在篙上,那條小船果然只能在水中打轉,雖沒後退,也不能前進了。

楊炎心裡想道:“這人氣力倒是不小,看來是練過大力鷹爪功的高手,比雲中雙煞要高明得多。”心念未已,只聽得李務實說道:“哪位朋友惡作劇?”說話之時,雙指一夾,賽如利剪,一下子就把如拇指的繩索剪斷,小舟又復向前。與此同時,陸敢當也回過頭來。

勞家兄弟大為尷尬,連忙自報姓名,說道:“陸兄還記得我們嗎?這位朋友只是想和你們結識,並無他意!”陸敢當見他們通名道歉,看在丹丘生和本派的情,倒是不便和他們計較了,當下淡淡說道:“原來是勞家雙俠,幸會,幸會。咱們上岸再說。”說話之際陸敢當的小般已經攏岸,勞家兄弟那條船落後約三丈之遙。那魁梧漢子忽地在船頭拿起一塊木板,這是船家用作上岸時的墊腳板,尚未攏岸,那漢子就把墊腳板拋到河中了。

“八百沙界,三千弱水深;鵝飄不起,蘆花定底沉。”這雖是小說家言,但弱水易沉,卻委實不假。木板本來是會浮在水面的,但這在弱水之上,卻只是在渦中打個轉,便即徐徐下沉。魁梧漢子飛身躍起,在這塊木板將沉未沉之際,竟然把它用作在水中的墊腳板,腳尖輕輕一點,便即跳上對岸。

剛才他炫的大力鷹爪,氣力雖然驚人,楊炎還不怎樣放在心上。此際見他出這手輕功,連楊炎也不刮目相看了。要知練鷹爪功之類以內力雄渾見長的功夫,一般來說,輕功多是較差的,但此人卻是內外雙修,輕功內功顯然都有頗深的造詣。楊炎心裡想道:“他剛給李師叔掃了面子,搶先上岸不知是否向李師叔挑釁?李師叔的內力或許在他之上,但要想勝他,恐怕也還當真不易。”那魁梧漢子搶先上岸,回過頭來抱拳一揖,朗聲說道:“兩位是從天山來的遠客,彭某雖然不是本地人,勉強也算得是半個地主,請容彭某稍盡地主之誼。”楊炎這才知道,原來他之所以搶先上岸,乃按照江湖禮節,接客人的。江湖人物,異地相逢,雖然同屬客人,也有遠近之分,遠處的客人,是客中之客,近處的客人是客中之主。

李務實為人厚重,見他謙恭有札,雖不願意和他結,也只得稍假辭,還了一禮,淡淡說道:“不敢當。”魁梧漢子笑道:“彭某適才拋磚引玉,無非是為了仰慕兩位的大名,請兩位千萬莫要見怪。”陸敢當見他對自己表示敬意,心裡的氣早已消了,笑道:“俗語說不打不相識,何況咱們並未廝打呢。閣下武功高明,拋磚引玉云云,太客氣了。我喜歡說話直,請問閣下是那條線上的朋友。”此時勞家兄弟亦已上岸,勞福廕便即上前替他們介紹,說道:“這位彭兄是江湖上人稱金眼神鵰的彭大遒彭大哥。為人好客,和我們乃是多年朋友。張掖這個地方他很,兩位要是未有處宿,可以託他安排!”金眼神鵰彭大遒是陝甘道上有數的人物,不但武功高強,而且遊甚廣,提起他的名字,黑道白道無人不知。陸敢當吃了一驚,暗自想道:“原來他就是金眼神鵰,怪不得這麼了得!”彭大道說道:“我在張掖城中長大的,一間雲來客店已經定下房間,請兩位不要客氣。”陸敢當怔了一怔,說道:“你怎麼知道會碰上我們?”勞福庇笑道:“是這樣的,彭大哥遊廣闊,他知道這兩天有許多朋友要來張掖,是以在雲來客店定下了十間房間,招呼各方好友。”陸敢當道:“初次相識,彭大哥就這樣客氣,我們實是不便叨嘮。”彭大遒笑道:“相深淺,豈在時?我和兩位雖然初次識荊,但勸兩位的俠名則是久仰的了。要是兩位不肯賞我這個面子,我也無顏立足江湖了。”陸敢當見他這樣一個成名人物,對自己如此尊重,覺得有了面子,心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便即說道:“彭大哥言重了,彭大哥名重武林,‘久仰’二字,應當由我來說才對。難得彭大哥如此好客,那我們也唯有恭敬不如從命了。”他沒徵求師叔同意,就替李務實答應。李務實不覺眉頭一皺,但他為人厚重,這個師侄又是新升長老的他的師兄石天行的得意門徒,他也不便掃陸敢當的面子。

彭大遒看出他心中不悅,連忙去奉承他,剛說了兩句諂媚的話,李務實忽道:“聽說彭先生在官場得意,此來張掖,不知可是有甚公幹?”彭大遒暗吃一驚,裝出詫異的神道:“小弟蕩江湖,素不喜受人拘束,怎會跑去官場鬼混?李大俠,你是聽誰說的?”勞家兄弟也甚詫異,齊聲說道:“李大俠,你恐怕是誤聽了謠言了,要是彭大哥做了官,我們怎會不知?”要知崆峒派雖然沒有止門人和官府來往的戒條,但由於掌門人丹丘生是和朝廷作對的俠義道,是以雖無明文規定,崆峒派的弟子亦知自律。

李務實淡淡說道:“我是聽得輾轉傳言,既然並非事實,那或許是我聽錯了也說不定。”彭大遒裝作瞿然一省的模樣,說道:“我雖然有幾個白道朋友,但都是泛泛之。看來這可能是他們放出的謠言,我倒要查究查究!”陸敢當倒是覺得有點過意不去,心裡想道:“在江湖上吃得開的成名人物,總得敷衍敷衍白道中人,有那麼幾個點頭之的白道朋友,也是不足為奇。李師叔聽得風就是雨,挖苦人家,世不管人家面子上擱不擱得住。”於是說道:“像彭大哥這樣望重武林的人物,也難怪白道中人爭著要謬託知己。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依小弟之見,彭大哥也無須小題大作了。”彭大遒哈哈笑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陸兄說得真好,彭某謹領教益。”楊炎跟在他們後面,故意放慢腳步,遲半個時辰進城。好在雲來客店是張掖最大一間客店,他隨便向人打聽,就找到了。

楊炎進去投宿,掌櫃的陪笑說道:“客官,你來得不巧,小店剛剛客滿。”楊炎說道:“一間空房都沒有嗎?”掌櫃說道:“空房倒是還有一間,但卻是早已給人定下的。”這話說了等於不說。

楊炎說道:“我但求一個宿處,什麼地方都可以。甚至柴房也無所謂。”掌櫃有點不耐煩了,雙手一攤,說道:“若然客官只求一個宿處,城中可以投宿的地方多著呢。縱然大小客店都滿,民居也可借宿的。小店的柴房堆滿柴草,客官你不賺棄,我們也沒功夫騰出來。”楊炎忽地抓著他的手一搖,說道:“我就是喜歡你這家客店,你再仔細想想,說不定還有空房,你忘記了?”掌櫃覺掌心有物,以袖遮掩,偷偷一看,只見金光燦爛,竟是三顆金豆。他是張掖最大一間客店的掌櫃,金子的成,一看就知。他看出確是十足成的真金,不又驚又喜,心裡想道:“富商巨賈我也見過不少,出手這樣豪闊的客人卻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收起金豆,說道:“多虧客官提醒,我想起來了,不過——”楊炎說道:“還不過什麼,只要有房間就行!”掌櫃的道:“客官,你真的不拘論是什麼房間?”楊炎說道:“別羅唆了,帶我進去吧。”掌櫃也似乎“礙難啟齒”於是馬上帶他進去。

那間房間房門虛掩,一到門口,就聞得一股香味。香味頗怪,中人如醉,了一點,竟有懶洋洋的覺。

學過武功的人,聞到古怪的香味本能就會提防。楊炎默運玄功,眉頭一皺,問那掌櫃:“什麼香這樣難聞?”掌櫃怔了一怔,似乎有點詫異,說道:“這是福壽膏,客官,你沒過?”楊炎問道:“福壽膏是什麼?”掌櫃說道:“富壽膏就是鴉片。”心裡頗為奇怪:一個有錢的大少爺,怎的連鴉片煙都不知道。楊炎啞然大笑,心想:“原來是鴉片煙,我還以為是江湖上下三濫用的魂香呢。不過房間裡既然有鴉片煙的客人,這個客人自必是有錢的‘大爺’了,他又怎肯把房間讓給我?”心念未已,只聽得掌櫃已在輕輕拍了一下房門,低聲喚道:“娘子,起。有客人來了!”房門本來是虛掩的,用不著裡面的人開門,他們便走進去。

只見一個肥胖的婦人,仰八叉的躺在上,對著煙燈,呼呼虜虜的鴉片煙正在得起勁。

楊炎吃了一驚,那婦人也嚇了一跳,連忙坐起身來,把手中的煙槍指著掌櫃,“呸”的啐了一口,罵道:“你作死啦,為什麼把客人帶到老孃的房間來?”掌櫃說道:“這位相公給了我三顆金豆,你就讓他借宿一宵吧。”婦人盯著楊炎,又是吃驚,又是詫異,嗔道:“什麼話?三顆金豆,你就把老孃賣了?

“心想:“這小子倒還長得俊,不過做我的兒子可還嫌小!”掌櫃的笑道:“你跟我在賬房睡一晚吧。委屈點兒,明兒我給你賣二兩上好的福壽膏。”婦人說道:“把金豆給我,我自己會買。”將他手中的三顆金豆全搶過去。掌櫃嘆口氣道:“你少點兒行不行?”心想:“要不是你上了煙癮,我也用不著貪人家的金子把臥房也讓給人家了。金子雖好,傳出去總是笑話。”婦人說道:“客宮,你福壽膏的吧。”楊炎說道:“我不菸。”婦人笑道:“這就好了。老實說,臥房我可以讓給你,這煙槍我可捨不得借給你。”她眉開眼笑的指揮丈夫替她搬走“隨身應用…的東西,包括煙槍和煙燈在內。

掌櫃說道:“多蒙相公看得起我們這間小店,這間房間還合意吧?”楊炎說道,“很好,很好,就只是煙味有點難聞。”享櫃夫婦走後,他打開窗門,讓煙味散發。忽聽得彭大遒的聲音道:“兩位要不要到城中逛逛?”跟著聽得李務實道:“彭先生請便,我們不想出去了。”原來李務實和陸敢當住的那間房間,正是和掌櫃的臥房隔著一個內天井遙遙相對的。

楊炎急於打探“小妖女”的消息,待彭大遒和勞家兄弟離開這間客店之後,他也跟著離開。午後時分,距離晚飯的時間還早,那些江湖人物逛街的不少。

楊炎偷聽他們說話,雖然他們也談江湖的見聞,但卻沒聽見他們提及“小妖女”不過楊炎也注意到一件事情,那些江湖人物很喜歡買乾糧,張掖特產的杏仁餅和脯幾乎給他們蒐購一空,還有一種便於登山的“芒鞋”那些人也很喜歡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