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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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爬滿黴菌的天花板在燈光下忽明忽暗,聽著黑暗角落裡時斷時續的滴水聲,任作楨從未覺得如此悠閒過,即便是學生時代的最後一個假期也不過如此,他的意識有些恍惚。
但已然清楚自己的處境,儘管四肢都被電子鎖固定,連陰囊也被套上了環,他仍能勉強轉動脖頸,向著右上方的攝像頭微笑致意。長期的底幅電擊,讓他全身的括約肌都失去了控制---隨時可能出的穢物,經常把囚衣染得惡臭不堪,令獄警難以接近。
在經歷了幾次不愉快的清理工作之後,獄警們乾脆剝去了他的衣物,任由他赤著就地排洩,併為他配置了移動水箱以便清理現場。任作楨並不覺得羞恥,反而認為這都是殉道者所必須經受的磨難,甚至為此到…興奮。
是的,他從未被人如此重視過。任作楨作為次子,沒有分配到烈屬福利,反而備受同齡人的欺凌,在冰冷的童年,沒有父母的保護與安,他只能像受傷的幼獸般獨自舐傷口,他自幼身材短小,因體質太差而無法參加各種運動,儘管相貌清秀。
但他羸弱的身軀本不能讓女依靠,因此從未得到過青睞。無盡的折磨中,只有偉大的絲族歷史能為他帶來藉---每當他到痛苦時。
就會翻開歷代先賢的傳記,想象著絲族的祖先們會如何應對自己的困境。任作楨一無所有,可他畢竟還是絲族人,這是他惟一的驕傲。
千里鏡川,萬年絲谷,祖輩們不曾更改過的習俗是絲族人強大的基。無論當世之人多麼地淺薄,歷代先賢始終與他站在一起。進入大學後,他愈發覺得孤獨。
學生會與社團中充斥著享樂主義者,他們對絲族傳統文化不屑一顧,對合成纖維帶來的產業危機視無睹,在任作楨眼裡,他們過去不是絲族人,現在不是絲族人,未來也不會是絲族人。
只是一群無名無姓無無源的期貨屍體。任作楨用紙筆與樂器記錄著自己的痛苦,摸索著創作了一曲採桑調,當然。
除了一些毫無營養的奚落,他的仿古作品沒能收穫更多的評價,但對他而言,這是他復興絲族文化的第一戰,他要用被祖先祝福過的筆與劍,與這個病態的社會作戰,直到一方被消滅。
在實習季,同屆學生大多為了卡西姆集團的崗位而爭得頭破血,唯有任作楨默默地去了故鄉的生絲企業,與三班倒的廠妹們同呼共命運。校方不能理解他的決定。
畢竟以他的專業成績,早已被卡企技術部預訂了,然而在任作楨眼中,為了盈利而向年輕人兜售夢想的企業,本不值得他效忠。
堅持傳統工藝,為千萬絲族人解決就業的舊式工廠,才是他心中的聖地,在一片訝異的目光中,任作楨正式進廠了,在為同事討薪而被暴力趕出廠前,任作楨的朝聖體驗還算良好。
在他的理解中,歷史悠久的生絲產業與傳統文化不可解藕,與當代絲谷的繁榮強盛更是三位一體。
作為絲族歷史的直接繼承人,廠妹們無疑應受到全社會的尊重---他想說,即使加班不可避免,至少能按時領薪。
然而這番見解,還是引來了廠方高層的一致嘲笑---他們在任作楨的身上,看到了父輩愚昧保守的影子,而這種強烈的穿越,與青期父子衝突的屈辱混在一起,將敢於發表意見的任作楨推離出廠。
任作楨可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畢竟不被人理解才是常態。離別之際,天氣差的像他入廠前體檢的那一天,惡毒的驟雨打得他有些睜不開眼,磨得發白的安全鞋很快就被雨水灌滿了,他艱難地抬起頭,轉過身,向著自己心中的聖地告別,那幾棟青灰的大樓。
在雨水中顯得格外瘦弱,彷彿一陣大風就能將其連拔起,連一絲也不會留下。雨水打在鏽紅的舊樓梯上,嘲笑般的金屬聲格外刺耳。
樓梯之下則是一堆五光十的廢棄品,主要是紡絲機和上料機的零件,以及破舊的染料桶,她們安靜地臥在角落裡,承接自樓梯漏下的汙水,全看不出曾經的…光榮。
光榮?任作楨苦笑一聲,惡狠狠地撕掉了前的工牌,生鏽的別針扎得他的手指鮮血直。這本是他入廠時唯一的紀念品,本想著多年以後向子女炫耀的戰利品,但現在他的想法變了。
這樣無謂的青,實不值得向子女傾訴。低聲唾罵著廠長,任作楨把血染的工牌扔得遠遠的,他要把自己的茫與屈辱,永遠留在這裡。
“楨哥!”工牌落地的瞬間,悉的女聲打亂了他的思緒。
他抬起頭,自覺笑容沒剛才那麼苦澀了。打著黑傘的黑制服廠妹比任作楨高了一頭,乾枯的長髮盤在腦後,其中已有幾點白。
姑娘雖談不上虎背熊,卻也算身材健美,好歹比枯坐書齋的大詞人結實得多,只見她彎下,輕輕撿起被砸到地面上的工牌,在懷裡蹭掉了上面的紅汙泥,又小心翼翼地裝進了間的絲囊裡。
“沒想到,最後還是你來送我。”怎麼會想不到,這正是他所期待的,看著面前的大姑娘為自己撐傘,憂心忡忡地望著自己,任作楨的心中升起一絲暖意。淚水混在雨水中一併下,既無分層更無渦,量她也看不出來,廠長親口說過,染車間的荔荔是個好女孩。
值得用心呵護。這句為數不多的人話,雖然沒能讓她在月底拿到工資,卻讓任作楨記住了這個名字。
“楨哥待我好,我心裡一直都記著。”荔荔掏出一方乾淨的白絲巾,心疼地為他擦臉“你走了也好,要是留在廠裡,每天都得看那些王八蛋組長的臉,我都替你覺得委屈。我知道我讀書少,卻也知道你是個體面人,以後一定能出人頭地。”她的瞳仁又黑又亮,像目送主人離家的忠犬那般,熱切的期待中帶著些許不捨。
“什麼出人頭地,徒留笑柄罷了。”任作楨聞著廠妹身上悉的漂白劑味道,覺得比剛才好受了一點“入職時我說了那麼多豪言壯語,到最後也沒能幫大家討到薪水,甚至沒能讓廠裡做出一點讓步,就算領導不開除我,我也實在沒臉再待下去了。”
“要我說,你一開始就不該來這裡。”荔荔有些埋怨地看著他,用頸肩夾住傘柄,開始用手擰絲巾裡的水“你進廠的第一天,我們整個宿舍都在笑,說居然會有大學生來陪我們紡絲,看來?
時尚畫報?裡那些王子倒追廠妹的故事是真的---”
“別瞎說,絲谷是共和體制,怎麼會有什麼王子呢。”任作楨突然直板,扶正了沾滿水珠的眼鏡,一本正經地開始給廠妹補課“高絲議會的歷史,和絲谷養蠶業同樣悠久,在溟族的祖先還在放地鑽木取火時,我們絲族先民已經…”他的嘴被堵住了,畢竟是第一次和女人發生體接觸,讓任作楨到呼困難,即便廠妹的手厚實有利,指節處全是緻密的老繭,也讓他到溫軟如絲,這覺就像…就像姐姐的貼身衣物一般…
“好了,好了,任大教授,放過我吧。”荔荔依依不捨地鬆開手,看著任作楨體面地蹲在地上咳嗽,又有些心疼“回去之後好生養幾天,不要再管別人的閒事了,有那工夫多管管自己,別總讓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