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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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二〇〇三年,夏。
蓊鬱深綠的校園、鳴響不休的蟬鳴、亮晃刺眼的陽光,周遭空氣溼熱厚重,有種雨下不來的悶。
很典型的臺北夏午後,教人心浮氣躁,稍一不慎就有中暑的可能。
何雅染成巧克力的長髮在腦後盤成丸子頭,明明頰邊、後頸的頭髮都已經收攏,卻還覺得熱;身上明明已經穿著清涼的細肩帶背心與熱褲,卻仍覺得布料太多。溽暑惱人的悶熱令她上著淡妝的臉頰膚孔薄薄安著一層細汗,額際沁下豆大汗珠。
何雅右手捩著風,左手拿著珍珠紅茶,行進在寬廣的校園裡,一邊希望趕快下雨,減少這種磨人的悶溼,一邊又暗自祈禱,大雨能在她趕到語言學教室後再下。
語言學,她最討厭語言學了。
女教授嚴厲,不是每堂課都點名,但只要點過一次未出席必當;課堂內容枯燥艱澀,試考範圍既多且廣,報告黏膩棘手且纏人。
可惡,離上課鐘響只剩下十分鐘了,怎麼教室還那麼遠?怎麼腳踏車偏偏挑有語言學的這天壞掉?
何雅步伐由小變大,腳步從略快變成疾行,最後提足狂奔,決定抄捷徑,從校園內的瓊林湖畔經過。
瓊林湖是校內極負盛名的美景,當她仍是大一新鮮人時,還常與同學到湖畔閒聊瞎逛的,不過自從半年前曾有遊客在湖內溺斃之後,關於瓊林湖的怪聞甚囂塵上,久而久之,她與同學們就不愛去了,非得要經過時,也會繞好大一圈,就是不肯沿湖畔走。
但是今天情況特殊,語言學的嚴厲教授比湖中溺斃陰魂更嚇人。她抹了抹額角的汗,不顧一切地往前衝,直到視線被前方某樣東西抓住,卻已收不住腳步,硬生生地踩上,險些絆倒。
“呀?這什麼?”何雅驚呼出聲,不可置信地望著地上那雙鞋。
皮鞋?男用的?
如果是踩到躺在湖邊談戀愛的情侶就算了,怎會有雙鞋擱在湖畔?總不會是有人光天化之下想投湖吧?
“對不起,這是我的。你沒事吧?”一道平穩無波的低沉男嗓傳入何雅耳畔。
何雅尚未抬眸,低垂的視界裡便多了一雙著黑襪的男腳,襪上沾染著些微泥土和草屑。
她順著男人彎身拾鞋的動作往上望,眸光經過一件質料良好的深西裝褲、熠熠發亮的皮帶金屬釦環、毫無縐褶的天藍直條紋襯衫,與鐵灰彆著領夾的領帶,最後落在發話的男人臉上。
“沒…沒有、沒事,只是稍微絆了一下而已。”何雅望著男人的臉,十分努力才找回喉嚨裡乾澀的聲音。
倒不是眼前的男人有多英俊非凡,令她一時之間忘了該如何回話,而是因為他周身散發出一股極難親近的淡漠氣息,教人不自覺緊張起來。
他的眼睛不大,是很標準的橄欖形,鼻樑直、鼻翼窄狹,臉上掛著副薄框眼鏡,一雙緊抿著的雙極淡、紋深刻,看來有些寡情。
面龐瞧來雖然年輕,了不起是畢業幾年的學長,但他五官清俊、面容冷肅,一頭直髮利落服貼,沒有燙染過的痕跡,再加上那身剪裁優雅、無懈可擊的西裝,徹徹底底將一絲不苟與不近人情的氣質發揮得淋漓盡致。
該說是菁英氣息?或是學者氣息?很權威似的,教人不敢逾矩冒犯,何雅回話的嗓音不自變得較平時沉穩,就連站姿也更端正了些。
可是…他雖然表現得那麼完美,身上卻有破綻。
何雅再度垂眸,視線回到眼前男人沾染著草屑的紳士襪上。
“你為什麼脫鞋?如果是想赤足踩在草地上,應該也把襪子脫了。”因為覺得太不合常理,她再自然不過地開口。
“…”男人瞟了何雅一眼,微擰了擰眉,沒有回話,只逕自走到一旁,放下手中的牛津鞋,抖落泥土,穿上。
女子就是一般大學生的樣子,圓眼晶瑩、容貌清麗、身材姣好,盤著的丸子頭活潑俏麗,穿著打扮青洋溢,逢人就笑,語調飛揚,隨便與個陌生人便能攀談。可他一點與她閒聊的興致也沒有。
由於男人一臉漠然,何雅雖然生熱情隨和,但也沒有拿熱臉貼人冷**的打算。
她自討沒趣地摸了摸鼻子,正要提步往前走,眸光又不期然地被地上的某樣事物抓住。
“地上的手機跟公文包也是你的嗎?”差一點又踩過去了,這男人到底在湖邊幹麼啊?何雅回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