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流雲孤月總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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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拿出《水劍譜》,指給他們看。
沒有人知道他有多在意這件事,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心中懷著多大的恐懼。因為一旦他所頓悟的不是真正的水劍法,那麼他所有的驕傲,就將灰飛煙滅,沒有立足之地。
他將一無所有。他將是揹負著劍神之名的小丑,他將是剽奪舞陽劍的江湖敗類,他是躺在父親江山上坐享其成的敗家子!
郭敖的心熾烈地燃燒起來,他一定要找到那本劍譜,他要證明給他們看,他施展的,是真正的水劍法!是自己悟出的水劍法!
同時,一股巨大的恐懼慢慢從他的骨髓中鑽出,咬齧著他:若不是真的呢?他將何在?還有誰會多看他一眼?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全力狂奔,不敢興起任何一個念頭。
銅室山的門仍然緊閉著,但卻沒有人看守了。自從九姑死後,這個地方彷彿就變成了死寂世界,再沒有任何人駐足。郭敖顧不得這股難言的壓抑,旋風一般衝進了銅室山中。
他要取出簡水親筆寫的《水劍法》,指給他們看,他所學會的、施展的乃是真正的水劍,絕沒有半分虛假。
若不是天儀柱已被他砍壞,他還可以拿於長空留下的劍痕做證明,那可是跟他一模一樣的劍痕啊。
都怪九姑這個死老太婆,居然拿化石水來溶掉我的劍痕!
郭敖心頭煩亂,各式各樣的念頭層出不窮,越是壓制,便越是紛紛擾擾。他猛衝進去,身子卻突然定住,一股巨大的恐懼宛如雷霆般殛住了他的靈魂,他竟忍不住劇烈顫抖起來!
石室的正中央是一座巨大的黃銅書桌,彷彿是這座府唯一的主宰,卻在正中心盛開著一朵枯黃的金蓮,彷彿是它剛強之外的溫柔。蓮蕊展開,顯出顫巍巍的蓮房來。那上面,本應該是華音閣命脈所繫的《水劍法》,但現在,這本曠絕天下的秘笈,卻不見了。
不見了!
郭敖眼睛瞪得大大的,急速地撲上去,搜尋著這石室中的一切。
不見了!的確,搜遍山的每一個角落,都看不到《水劍法》的影子。它就彷彿翅飛走了一般,從這個世界中消失了。
只有一撮灰燼,留在古銅的蓮房上。郭敖搜尋的動作慢慢停止,他的目光無法遏制地盯在這撮灰燼上,一個恐怖的念頭轟響在他的心頭:難道這本秘笈已經焚燬,這灰燼就是它的遺留?
他忍不住伸指將那灰拈起,想仔細地看一下。哪知他的手指才觸到,灰燼遍坍塌下來,彷彿散開了一片蒼白的雪。郭敖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他無法相信這一切!兩個影子出現在府中,一是步劍塵,一是姬雲裳。
顯然,他們有著出入這地的權力。
步劍塵幾步衝了上來,臉立即變了。
他張了幾次嘴,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秘…秘笈呢?”郭敖驚恐地道:“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會這樣!”步劍塵沉靜的面容瞬時被狂怒充滿,猛地跨上一步,厲聲道:“秘笈呢!”郭敖心底猛地泛起一陣強烈的反,一道烈火般的真氣在他血脈中翻騰著,將他的恐懼跟負疚燒得煙消雲滅,他厲聲吼了回去:“不見了!難道你看不見麼?”一言才出,步劍塵的臉上立時顯出了無比的驚駭。
郭敖自然知道《水劍法》對華音閣來講意味著什麼,事已至此,他索心一橫,厲聲道:“什麼狗的劍譜秘笈,有什麼用?我說過!我已經修成了真正的水劍法!我就是劍譜,我就是閣主!你們信奉我就可以了!”步劍塵看著他,臉上被巨大的失落和內疚充滿,他突然仰天長笑,一字字道:“我真是引狼入室、咎由自取。”絲竹之聲驟起,他手中無劍,尖尖的手指被內息鼓動,爆出連綿的劍氣,向郭敖襲來。但見幽暗的斗室中猛地亮起了萬縷光,每一縷都由他指尖劃出,向郭敖迫下。只要被他的指尖劃中一絲,那極度凝聚的勁氣便立即爆開,而其餘的萬縷光芒也會在一瞬間圍攏而上,將對手擊死方休。
這一招乃是絕殺,不殺死敵人,就殺死自己。
郭敖雖已狂態畢,但仍不願跟步劍塵動手,所以只有後退,但一退,那本就綿密的光絲驟然增多,化作一隻大繭,幾乎將他全身都罩住。郭敖才動了一動,指尖微微一麻,被一縷光絲劃中,立時所有的光絲都彷彿燃燒了一般,驟然鼓動,迸放出明亮的光芒,向他湧而至。
幾乎是本能一般,舞陽劍破空翔舞,一招懷珠滄卷出。登時那些光絲上的亮光黯了一黯,郭敖這一招水劍法出自於長空苦心頓悟的劍心訣,幾乎是天下武學的總元,無堅不破,無堅不摧,劍勢才一動,步劍塵前立時微微一涼,跟著霸猛的劍氣抵著他的心房炸開,渲染成一朵鮮濃的血花,將他飛拋了出去。
劍心訣並非以力勝,而以心勝。
傷的不是人,而是心。
步劍塵緩緩從地上爬起,他的心已傷,已死。
郭敖急忙收劍,但已來不及。
他跨上一步,想要扶住步劍塵,就聽步劍塵蒼茫一笑,笑聲中滿是艱澀:“好…好!果真是英雄出少年!”郭敖叫道:“步叔叔,不是這樣的!”步劍塵厲聲道:“不是這樣的,又是怎樣的?你私自酗酒,擊毀了本閣的牌樓,然後焚燬本閣聖冊,罪行滔天,還要怎樣?”郭敖張張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還要怎樣?難道他能辯解說,斬牌樓是為了李清愁,而水秘笈的毀卻,也與他沒有關係?
隱隱地,他猜想到,秘笈毀卻只怕與那夜崇軒的借閱有極大的關係。無論如何,這本書都是從他手中借出去的,出了意外,便是他的罪責。別人或者不知道,但郭敖心知肚明,這些禍事都是他惹起的,甚至是他主動惹起的!
他劍擊牌樓時,未始沒想過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