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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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連秋風代，［你要乖乖聽話，別給鄭叔叔添麻煩，懂嗎？］［嗯。］夏點頭，問:［爸爸，你什麼時候可以回家？］連秋風拍拍女兒，眼神有種說不出的無力。

［你要快點好起來，爸爸，然後快點來接我回家。］夏跟爸爸撒嬌。

鄭旭陽打趣說:［夏，你這麼急著要回家，你不喜歡鄭叔叔家嗎？］［沒有啦。］夏趕緊解釋，氣急敗壞:［我喜歡叔叔家啦！可是…我是說，我要爸爸快點好起來。叔叔，你也不希望爸爸一直生病吧？］那氣急敗壞的神惹得連秋風和鄭旭陽笑起來。連秋風疼惜地看著女兒，目光漸漸哀傷起來。他轉向鄭旭陽，眼神裡充滿沒說出的話，佈滿殷切焦慮的神。

鄭旭陽心一懍，斂住笑。

［旭陽，夏就拜託你了。］連秋風的聲音低、乾澀、沒有生氣，簡直像在代後事。

鄭旭陽斂容，神凝重起來。他聽得出來連秋風在代什麼。

［學長，你好好休養，很快就會痊癒的，別想太多。］連秋風搖頭。［你跟我都很清楚。旭陽，拜託你了。我只有夏這麼一個女兒，你不答應，我不放心…］［爸，你不放心什麼？是不是擔心我不聽話？放心啦，我會聽叔叔的話的。］夏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

連秋風對女兒笑了笑。［夏，爸爸將你給叔叔。你答應爸爸，要乖乖的，懂嗎？］［我懂。可是爸爸，等你好了，你要帶我去兒童樂園。］這話讓連秋風差點溢出淚。他做出虛幻的保證:［好。等爸爸病好了，就帶夏去兒童樂園。］鄭旭陽心酸起來。［你放心，學長。夏就給我，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連秋風點個頭。［謝謝你，旭陽。］然後，他的力氣突然像是用光了，蠟黃的臉佈滿晦的陰影，慢慢閉上了眼睛。

一代完了後事，他也就沒牽掛。

然後，夏就再也沒有見到她父親睜開眼睛過。

就這樣成了孤兒。

＝＝鄭杜皖心裡對夏一直有意見，所以對收養夏也不是那麼贊成。照她的意思，夏並不是完全孤苦無依，她還有她真正的叔叔、姑姑，甚至外婆也還在，還有阿姨。

問題是，連秋風身後沒留下多少錢，也就沒有自告奮勇的親戚出面。外婆年紀大了，住在養老院裡都還需要別人照顧。那些叔叔姑姑阿姨，各人有各人的家庭，有自己的小孩要養，多了夏，就真的多出那麼一個負擔，很有差別的。

夏自己，也不樂意被送到親戚家，淪落到孤兒院，那更是不敢想象的悲慘。

她拉著鄭旭陽的衣角，有一點可憐兮兮，仰著臉，祈求同情憐憫地，說:［叔叔，你不會趕我走吧？］［傻夏，叔叔怎麼會趕你走。］鄭旭陽蹲下去，疼愛的摟住她，像摟抱小孩那樣。

［可是阿姨不喜歡我待在這裡.］［你別胡思亂想。叔叔說夏要留在這裡，夏就要留在這裡。還是，你不喜歡叔叔的家？］［我要留在叔叔這裡］夏趕緊伸出小手環住鄭旭陽的脖子，摟得緊緊的，怕一鬆手就被無形的手拎走。

鄭旭陽呵呵笑，抱起十二歲、份量已經不算小的夏。

有了鄭旭陽的保證，夏心安了不少，但還不是完全放心。所以在唸研究所的鄭關昭一回家，她馬上跟在他身後［鄭大哥］長［鄭大哥］短的，叫得相當起勁親熱。

［鄭大哥，你累不累？要不要洗澡？我幫你放熱水。］鄭大哥？夏居然這麼狗腿殷勤！他詫訝說:［咦？天是不是要下紅雨了？我們的夏小姐居然要幫我放洗澡水，我爸不在嗎？］［鄭叔叔今天晚上有應酬。］［難怪。我爸要是在家，你哪會想到我，你眼中只有一個“鄭叔叔。”］［你不要這麼說嘛，鄭大哥。鄭大哥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哦？有多重要？］他倒真要好好問一問了。

夏雙手往兩旁攤開，使盡吃的力氣展長，說:［有這麼重要。］這個小狽腿！鄭關昭忍不住笑出來，說:［好吧。既然我的地位那麼重要，那麼你就先倒一杯開水給我，然後再把葡萄洗乾淨端來給我，再來去幫我放洗澡水，然後把我的髒衣服和臭襪子拿到洗衣機裡，再然後泡一杯熱茶送到我房間裡，再幫我捶捶肩膀。這樣，都聽懂了沒有？］存心鬧她一鬧。

誰知夏認真的點頭，一件一件的牢記在心。先飛奔到廚房倒了一杯冰開水出來，然後又飛奔回去將一串葡萄洗得乾乾淨淨，恭敬地送到鄭關昭的嘴巴前。等鄭關昭享受完她貢奉的葡萄，浴室裡一大缸熱騰騰的洗澡水正等著他。鄭關昭更是大奇了。但他按兵不動，很有耐地等著看夏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當夏抱著鄭關昭一堆其實也沒什麼異味的衣服，丟進洗衣機時，關玲見著，說:［夏，我爸爸已經說要你留下來，你其實不必幫大哥做這些的。］很知道夏的企圖。

夏也不怕關玲知道她的用心，老實說:［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我多討好關昭大哥，對我也沒壞處。］［那要不要我幫你？］［不用了。你快點去唸書吧。］要是被鄭阿姨看到就不妙了，她可不想搬磚頭砸自己的腳。

把關玲打發掉，夏勤快地燒開水泡了一杯茶。

鄭關昭已經洗好澡，拿著大巾絞乾頭髮，渾身散發著沐浴的香味。

［鄭大哥，熱茶來了。］夏［藝］俱全，那姿態就像古時的宮女－不，太監，內宮裡伺候主子一般無異。

鄭關昭大剌剌的往椅子上一坐，拿起茶喝了一口。夏連忙趕過去，笑得發甜說:［我幫你捶背，鄭大哥。］雙手並且很有效率的捶拍起來，一邊又說:［這樣可不可以？鄭大哥。要不要我再用力一點？］［不必了，這樣就可以。］鄭關昭料到夏一定在玩什麼把戲，以不變應萬變。

餅大概三十秒鐘，夏試探說:［鄭大哥，關玲姐就像我姐姐一樣，叔叔也說我就像他女兒，所以，我也就像鄭大哥的妹妹對不對？］繞了這麼一大圈，究竟想要他上什麼當？鄭關昭不動聲，不止同輕易中那個迂迴的圈套。

［“像”跟“真實”是差很多的。］［我知道！］夏很快接口，太快了，顯得急切。［可是，鄭大哥就像我的哥哥一樣，我一直這麼想。］鄭關昭故意歪頭想想，說:［嗯，有你這樣的妹妹也不錯。］［所以嘍，如果我不在，是不是有點無聊？］［是有點。］［那像這樣，有人偶爾幫你捶背，陪你聊聊天，是不是也好？］［是不錯。］太好了！夏再推進一步。［那鄭大哥，你喜不喜歡我？］［我敢不喜歡嗎！］［那麼，鄭大哥，夏一直留在這裡，跟你作伴，三五時幫你捶捶背，你說好不好？］［你什麼時候突然變得這麼懂事體貼又好心的？］小表頭沒事不會這麼好心眼。

［我一直就是這樣的。鄭大哥，我剛剛問你的，你說好不好？］［我能說不好嗎？］鄭關昭翻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