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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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甫甚為驚訝。
“請原諒,閣下,”他說“就鄙人所知,以前您沒有在這兒呆過。”何帕拉西奧斯也頗意外,因為他從沒有來過這裡,但是將軍在執著地談他對往昔的回憶時列舉了如此豐富而確鑿的細節,使在場的人都到困惑不解。然而,最後,將軍試圖以他慣常的嘲諷給大家以安。
“也許是我過去的化身來過,”他說,這兒我們剛剛看到一個被逐出教會的人在聖周的華蓋下漫步。總之,在這樣一個城市裡,什麼事情都是可能的。”過了一會兒,突然雷聲大作,下了一場暴雨.使城裡積水成災。將軍利用這一機會擺脫了紛至杳來的問候,他把臉朝上躺在上,一面裝作睡覺,一面享受著番石榴的芳香,脫下的衣服被放在蔭涼處。一會兒,在暴雨過後宜於恢復體力的寂靜中,他真的睡著了。何?帕拉西奧斯知道他已經入睡,因為聽見他在以年輕時的清楚發音和純潔音在說話,而這種能力只有在睡夢中他才能恢復。他說到加拉加斯,一座已成廢墟而業已不屬於他的城市,牆璧上貼滿了反對他的侮辱的標語,街道上到處淌著人類的滾滾濁。何?帕拉西奧斯坐在房間一角的安樂椅上值班,兒乎不易被人發現,他守在這裡是為了不讓任何非隨從人員聽到將軍夢吃中講的秘密。他從虛掩的房門縫裡向威爾遜上校打了個手勢,上校立即讓在花園裡走動的衛隊士兵離開了那兒。
“這裡誰也不喜歡我們,而在加拉加斯,誰也不服從我們”將軍在夢中說“哪兒都一樣。”接著他背誦了一首痛苦而悲悽的聖詩,這是一種正被死亡之風一塊塊地颳走的殘剩而破碎榮譽的寫照。在將近-個小時的夢囈之後,走廊上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一個傲慢的金屬般的嗓音把他驚醒了。隨著一聲刺耳的鼾聲,他眼睛也沒有睜開,就用有氣無力的聲音說道:“發生什麼xx巴事情了?”原來是洛倫索卡卡莫將軍,一位脾氣暴躁,勇猛得近乎發狂的解放戰爭的老成士,他試圖在規定接待客人的時間之前強行進人將軍的臥室。他先用馬刀打了一位擲彈兵中尉,然後越過威爾遜上校,只是在神甫為永恆權力面前他才彎俯首了。神甫把他引到臥室隔壁的辦公室裡。將軍聽了威爾遜的報告後,怒不可遏地叫道:“告訴片卡莫,我死了!沒有別的話,我死了!”威爾遜上校到辦公室去見這位吵吵嚷嚷的軍人。為了來這裡,他穿上了檢閱時的軍服並佩帶了一枚軍功勳章。但他那傲慢自負的神氣此時頓然煙消雲散!眼睛裡溢滿了淚水。
“威爾遜,別給我重複那樣的話了,”他說“我已經聽見了”當將軍睜開眼時,看到鍾仍然停在一點零七分上。何?帕拉西奧斯給鐘上了弦,並憑記憶撥了撥指針,接著看了一下他的兩塊懷錶,證實時間準確無誤。過了一會兒,費爾南達?巴里加進來了,想讓他吃點辣椒炒茄子,他不願意,儘管從昨夭到現在還沒有吃過一點東西,但是他讓把做好的菜拿到辦公室去,以便一面接待客人一面吃。與此同時,經不住誘惑,他從裝滿了番石榴的加拉巴木瓢裡拿了一個。剎時間,果香使他如痴如醉,他貪婪地咬了一口,象孩子似地津津有味咀嚼著果,在把番石榴嘬了個遍後,懷著對往昔的回憶,長嘆一聲,一口一口地食而盡。接著,他坐到吊上,兩腿中間擱著放番石榴的加拉巴木瓢,把所有的番石榴全部吃了下去,幾乎連氣都沒有來得及。當他吃到最後兩個時,被何?帕拉西奧斯撞進來看見了。
“我們會死的。”他對將軍說。
將軍詼諧地截住他的話.“那不會比我們現在的處境更壞”正如預先安排的那樣,三點整時,將軍讓來訪的人們兩個兩個地到辦公室裡來,這樣當其中的一個人看到還有另一人等著接待時,可以花最少的時間把他打發走。尼卡西奧?德爾巴列大夫是頭幾批進去的人之一,他看到將軍背朝著窗戶坐著,透過窗戶可以看見所有的田間農舍以及更遠一些冒著熱氣的沼澤地。他手裡端著費爾南達?巴里加給拿進來的辣椒炒茄子,可是他一口也沒有嘗,因為他已經到番石榴在胃裡積食了。德爾巴列大夫後來在講述那次拜訪他的印象時,心直口快地用地方話說道:“皮瓜鳥(14)已在對他叫了。”雖然各人說的方式不一,但所有受到接見的人印象都是一致的。然而,甚至那些最為他的虛弱體質所動的人,也不冷憫他,而是固執地要求他到附近的村鎮上主持接收孩子為教子的儀式,或者為一些公益建築設施剪綵,或者讓他去親眼看看由於政府的漠不關心人們艱難的處境。
一個小時後,番石榴引起的噁心和腸絞痛使大家驚慌不安,儘管他希望使所有從早晨起就一直在等候的人都能滿意,但還是不得不中斷正在進行中的接見。人們給他送來牛犢,山羊、母雞及各種各樣的山獸,擺得院子裡無處可放了。為避免可能出現混亂,衛隊的擲彈兵們不得不進行干預,直到傍晚,院子裡才平靜了下來,因為老天爺又下了第二場暴雨,空氣清新了,喧鬧聲也隨之消失了。
儘管將軍明確地表示了謝絕之意,當地人士還是決定於下午四點在附近的一座住所裡舉行晚宴以表示對他的敬意。晚宴舉行了,但主賓沒有出席,因為食了番石榴後不斷排氣,情況甚令人擔憂,直到夜間十一點後,險情才逐漸緩解。他躺在吊上,竄動的劇痛和連續不斷的放把他折騰得筋疲力竭,他覺得靈魂象溶解在腐蝕劑裡一滴一滴地往下。神甫給他送來了家裡藥劑師配製的一種藥,將軍謝絕了。
“我已因一副嘔吐劑丟了政權,再來一副,魔鬼就要我去西天了。”他說。他決定聽天由命,骨頭裡在出冷汗,渾身直打寒戰,只有從他缺席的宴會上斷斷續續傳來的優美絃樂曲才給他帶來一絲安。慢慢地,肚子裡的湧泉平靜了,疼痛消失了,樂曲也結束了,他似乎在虛無中飄浮著。
他上一次路過蒙波克斯差一點成為最後一次。那是在他以個人的魅力取得了與何?安東尼奧?派斯將軍的和解後,從加拉加斯回來時經過這裡的,然而派斯將軍遠沒有放棄他搞分離的夢想。他與桑坦德的對立是眾所周知的事,甚至發展到拒不接收對方信件,因為他既不相信他的良心也不相信他的道德。
“您少跟我稱我的朋友了”他給桑坦德這樣寫道。桑坦德對他產生憎恨的直接藉口將軍倉促發表的一份致加拉加斯人的公告。在這份沒有經過深思慮的文件裡,他說他們的一切行動都是在為了加拉加斯的自由和光榮這一信念指導下產生的。他逃回到新格拉納達後,曾試圖用致卡塔赫納和蒙波克斯的這樣一句公正的話解決發生的事情:“如果加拉加斯給了我生命的話,你們給了我光榮”但是這有點從純修詞學角度彌補問題的話,並未能平息桑坦德分子的蠱惑宣傳。
為了防止災難結果的發生,將軍返回聖菲時帶了一支部隊,並期望能在途中集結更多的兵力,以便再一次開始他推進統一的努力。當時他曾表示,那是他一生中關鍵的時刻,就象他奔赴委內瑞拉制止那裡的分離活動時說的那樣。如果他能稍微反思一下,他就會明白,20多年來,他生命中沒有哪一刻不是決定的時刻。
“全體教會、全體軍隊和民族的絕大多數都是支持我們,”後來當他回憶起當時的那些子時,他這樣寫道。儘管存在所有這一切優勢,他說“已經反覆地證明,當他離開南方去北部或離開北方去南部時,他留下的地方就在他背後丟失,新的內戰就使它變成廢墟,這就是他的命運。
對子他在軍事上的失敗,桑坦德派的報紙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把它們歸因於他夜間的荒唐行為。在其它許多旨在貶低他榮譽的謠言中,有那些子發表在聖菲報紙上的報導,說是桑坦德將軍而不是他指揮了1819年8月7上午七點完成獨立的傅亞卡戰役,而他當時是在通哈與當地上社會一位聲名狼藉的貴婦尋歡作樂。
不管怎麼說,桑坦德派的報紙不是唯一刊載他那些放蕩的夜生活以搞臭他名聲的報紙。戰爭勝利之前就傳說,獨立戰爭期間,至少有三次戰役,因為他不是在他應該在的地方而是睡在某個女人的鋪上,招致了失敗。在他另一次訪問蒙波克斯期問,一天,從街中心走過一支馬隊,馬上騎著不同年齡、膚各異的女人,馬過之處,空氣裡充滿了誘人慾醉的香水味。她們象男人一樣跨騎在馬上,打著印花綢的陽傘,身穿緻的綢衣。在這個城市裡,從沒有見過這樣穿戴的女人。有人以為這些都是將軍的姘婦,她們是提前來到這裡等候將軍的,對於這樣的猜測,誰也沒有闢過謠。正如其它許多次的假想一樣,那一次的猜測也是站不住腳的,因為有關他在軍中樂之說是傳在沙籠裡的眾多言蜚語之一,這些無稽之談直到他死後還仍在追蹤著他。
那些歪曲報導的方法並不新鮮。將軍本人在反抗西班牙人的戰爭中就曾使用過,他曾命令桑坦德印刷假消息來捉西班牙人的指揮官們。共和國成立後,當將軍對桑坦德利用報紙歪曲報導的做法提出要求時,後者以文縐縐的嘲諷答道:“閣下,我們有過一位良師。”
“一位蹩腳的老師”將軍反駁說“您應當記得我們製造的那些消息後來損害了我們自己。”對於外界一切有關他的言傳,無論是真的還是假的,他都很,任何關於他的不實之說都會使他臥不安寢,一直到他臨終時,他都在為揭穿謊言而抗爭。但是,在避免謠言產生這一點上,他注意得很少。就象另外場合多次發生過的一樣,上次路過蒙波克斯時,他也為一個女人而把他的榮譽當兒戲了。
這個女人名叫何法?薩格拉里奧,出身於當地名門,她用何?帕拉西奧斯事先告訴的口令“上帝之地”穿一件方濟會修士的道袍,並半掩著面孔,接連闖過了衛隊的七道崗哨。她的皮膚潔白如玉,就是在黑夜裡她那體的光澤也清晰可見。那天晚上,她以一件奇異的飾物給她美貌無比的嬌容增添了更多的豔麗,原來她在外衣的前後背掛上了當地金銀工匠製做的一副玲瓏剔透的金護甲。護甲的分量如此之重,當他想把她抱到吊上去時,幾乎都抱不動了。
早晨,經過一個諮意放蕩的夜晚後,她到時光短暫得可怕,便求他再把她留一夜。
那風險非同小可.因為據將軍的軍事情報機構提供的消息,桑坦德已經密謀就緒.要剝奪他的權力並肢解哥倫比亞。但是.她還是留下了,不是一夜,而是十夜。兩個人如此快活,雙方甚至都認為在這個世界上真的誰也沒有象他們這樣相愛過。
她給他留下了金制的飾物。
“留給你打仗用,”她對他說。由於顧慮這是在上贏得的一筆不光彩的財產,他就給了一位朋友看管。後來把它忘了。在這次訪問蒙波克斯期間,當番石榴的積食消化了以後,他才在記憶裡想起了這筆財產和收藏它的地方。他讓人找來首飾箱以核點一下所存財物。
眼前所看到的真是一件奇蹟:何法?薩格拉里奧的金護甲由金銀首飾匠們以無比湛的技藝製成,總重量達30磅。此外,有一個裝著餐具的木箱,裡面有23把叉子、24把刀,24把湯匙,33把咖啡匙,9把夾糖塊用的夾子,全都是金的,別的還有數件貴重的家用器皿也是,他在不同的時間留下託人照管的,結果也被忘記了。在將軍雜亂無序的鉅額財富里,這幾件在最不為人所料的地方找到的財物,沒有使任何人到驚訝。他指示將餐具併入他的行李,把金器首飾箱還給它的女主人。但是當使徒聖佩德羅學校的神甫校長告訴他說何法?薩格拉甩奧由於密謀破壞國家的安全己被放到意失利時,他不勝驚詫。
“當然是桑坦德干的事情。”將軍說。
“不,將軍”神甫說“是您自己由於1828年那場爭吵無意中把她和其他一些人一道放出去了”首飾箱被放到了原來的地方,他開始說明當時的情況,便再也不提放的事了。因為,據何?帕拉西奧斯說,他有把握,一旦他乘船離開卡塔赫納,何?法薩格拉里奧就會在那幫被他放的政敵的騷亂中返回國內。
“卡桑德羅早應在收拾行裝了,”他說。
確實,很多被放的人,一得悉他己去歐洲的消息.便紛紛開始回國。但是老謀深算、難以捉摸的桑坦德將軍直到最後一批才返回國內。將軍辭去總統職務的消息引起了他的警覺,但沒有出一點準備回國的跡象,也沒有立即停止他對歐洲各國的考察學習,雖然從上一年10月份抵達漢堡起他就開始了這種旅行。1831年3月2路過佛羅倫薩時,他在《商報》上看到一則消息,說將軍已經死了。然而直到六個月之後,當新政府恢復了他的軍銜和軍功,議會在他缺席的況情選舉他為共和國總統時,他才慢慢騰騰起程回國。
在船隊起錨離開蒙波克斯前,他對他的老戰友洛倫索卡卡莫作了一次拜訪,意在賠禮道歉。只是這時候才知道卡卡莫病情很嚴重,上一天下午他所以從上起來是專門為了去拜候將軍的。儘管疾病己嚴重地危害了他的健康,他不得不強打神著身子,大著嗓門說話,而同時,他卻不斷用枕頭擦著眼眶裡湧出的、與他神狀態無一絲共通之處的淚泉。
兩個人一起嘆自己的不幸,為人們的朝三暮四和勝利後的忘恩負義到痛心,少幹一起發洩對桑坦德的憤,這是每當他們兩個人碰到一起時必談的話題。將軍很少這樣直言不諱。在1813年的戰役裡,洛倫索?卡卡莫親眼看到了將軍與桑坦德的一場烈爭吵,當時桑坦德拒絕服從越過邊界第二次解放委內瑞拉的命令。卡卡莫將軍仍然認為那次事件是將軍內心痛苦的源,而歷史的進程只不過使之加劇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