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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層層營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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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因他想知道咱們是否有伏兵,派人在方圓二十里內搜索,因此耽擱了時辰,在三山湖各營寨裡留了一晚。如果今天我們沒動靜,官軍極可能從三山湖防線後撤,他們一旦固守縣城江邊一線大營,咱們無法強攻。

故我軍須誘敵深入尋找戰機,做出要奪回三山湖防線的樣子,大軍陳列在曠野。朱冕有恃無恐,必來攻打,再次延緩他們後撤的時間。”於是行軍的大股兵馬如此磨蹭到了中午,又準備砍柴做午飯了。

不料很快來了傳令兵,下令全軍立刻拔營後撤至楊莊湖防線。眾人立刻重新整頓隊列,調回方向沿大路往回走,這下走得很快了,不到半個時辰已經能看到楊樁湖面,南岸錯落的營寨工事群隱隱在望。人們分別越過營寨,王大柱所在的“敗軍”十一隊被要求繼續向西北行軍,暫時整頓編制,不再有新的軍令了。

***對於朱冕來說,守住北面戰線就能差。但作為武將,守住防線不敗和殲滅數萬叛軍的功勞是完全不同的,明軍戰功以首級計算,周夢雄的幾萬大軍便是無數首級。

朱冕先調五軍營半數人馬近萬人至三山湖防線,鞏固其後衛,以免前軍變成孤軍。做好準備之後已覺得毫無危險,然後自率神機營及五軍營馬兵向北進軍戰,準備在曠野一舉擊潰來犯的叛軍。

但官軍還沒趕上,叛軍突然就跑了。繼續前進楊莊湖南岸的一道溝牆營寨群橫在面前,無法追擊。

這時官軍的戰線拉長,實際上已經陷入了未察覺的危險境地。銳的神機營和五軍營騎兵已深入至水網地區二十里,後面在三山湖北面是五軍營半數人馬鞏固的後翼,這些兵馬都是京營、北路軍銳,重兵前置。

而縣城是朱冕認為的重鎮,留守有五軍營餘部。東西兩頭中間就成了軟肋,只能以衛所軍構築工事駐紮。周夢雄趁機下令後軍平遠營兩萬眾從長江邊南進,中軍忠武營大部也從北面繞道尾隨其後。

這條路看起來繞,實際距離縣城也不過數十里之遙。朱雀軍探知縣城中留守的是五軍營之後,果斷放棄趁虛攻佔縣城的打算,進而以重兵從中間穿

縣城北面江邊的衛所兵大營被一股新軍進攻擾亂,竟不能出兵阻擊,坐視新軍大量兵馬從防區中向南進軍。新軍一天之內就抵達了三山湖北岸防線的東側、官軍前鋒的後面,然後開始挖溝修牆,趕工構築大量營寨。

責任朱冕前軍後翼安全的五軍營一部,得到的任務是防守後方,分兵駐紮在營寨裡。等到他們意識到叛軍是要從後面包圍時,倉促集結人馬向東進攻,此時叛軍已經在後面部署了三萬多人的重兵。

與此同時,周夢雄預先遠遠部署在湖泊外圍的伏兵,分批進入指定地點開始修溝牆防禦工事。

這一帶的湖泊眾多,大致分佈是四面圍合,除了東面出口有一二十里寬,別的陸地都有細窄的地段,要阻斷道路十分容易。朱冕幾乎是忽然之間才發現,自己莫名其妙被包圍了。他打算試探進攻叛軍,到陷入圍困,前後就兩天時間而已。

從三山湖防線急報的軍情,讓朱冕現在還一臉惑。他覺得自己已經非常謹慎了,試探進攻叛軍時,也考慮過後方安全,所以留有近萬的五軍營部隊在後。

東面的出口寬達十餘里,如何能堵住完成圍困?到現在,朱冕還沒有走投無路的覺,仍然能保持鎮定。

他下令前鋒向東撤軍,然後先行回五軍營駐地,準備親自視察叛軍如何在背後堵截他們的。一行人經過三山湖北岸營寨繼續向東走幾百步,便看見了叛軍的活動範圍。他們已經在那邊修了兩排溝牆營寨,兩排錯落如“品”字不對稱,成網狀佈局。

按照南北防線的寬度計算,這種營寨起碼有三十幾個。每個營寨目測有好幾百近千人駐守,算來兩天之內叛軍在這裡已經部署了約三萬大軍。

朱冕觀察了戰場之後,心下已有了數。雖然叛軍三萬人斷後路,但防線寬十餘里,兵力其實比較單薄,只要從一個地方攻破,官軍就無所謂被包圍之勢了。

也許還能趁機殲滅深入到戰場中的這股叛軍。等到前軍神機營及五軍營騎兵撤回三山湖,當天官軍銳幾乎全聚集到了此地,步騎近三萬人,全是京營將士。

朱冕決定次就發動對腹背叛軍防線的進攻。但朱冕發現這次的進攻明顯十分困難,步兵蜂擁而上,立刻就遭到密集排槍齊,而且叛軍使用類似神機營火器的三輪擊,輪放槍火力非常密。

側面其它營寨還會用火炮炮擊。官軍進攻損失巨大,還沒衝到營寨前面就被打得七零八落,接近也失去了銳氣。第一天下來毫無戰果,這時官軍上下才漸漸有點恐慌起來。被圍困的官軍糧草不足。

之前朱冕壓沒打算長久出征,糧倉在城裡,補給線在江上。突然困在這湖泊之間,人馬三天內就得斷糧,就連彈藥箭矢也不夠支撐太久。

兩三萬人加上幾千匹馬要吃糧,他們短時間內得不到補給,不用打自己就得完蛋。京營各營將帥現在還沒放下對叛軍新軍的鄙視之心,在中軍朱冕面前大罵叛賊卑鄙。其中一人提出了一個戰術,將數萬人全部集中在一起,以人海湧過去。

但是這個戰術恐怕無法達到預計效果。若近三萬人集結展開成方形橫面就有一百七十餘人,至少寬兩三百步,算上馬更加不止。

兩三百步寬度的人湧上去,前後要同時遭到幾個營寨的槍炮屠殺,若是情況不好說不定全軍陷入混亂崩潰。而若以縱隊進攻,便是添油戰術。次,朱冕一面下令神機營以火器攻打叛軍營寨,一面派斥候至四方數十里打探其他出路。

但一整天同樣無果,出路已被堵死。除非從湖泊水面游回去,時值十月下旬湖面幾乎都凍得要結冰了,京營將士多北方人不會水的佔多數,下水無疑是找死。

也許能讓縣城中的官軍臨時收集小船木筏運送糧草,不過要滿足三萬人的補給運輸,恐怕找到這麼多船隻需要很長時間。

軍中等不起那麼久了,因斷糧的消息已造成軍心動盪。朱冕本來就不是京營武將,只是受張輔委任的主將,平時尚能以權威指揮各營,此時已有無法調動的跡象。

五軍營騎兵將領要求馬兵率先突圍,從營寨之間的間隙中衝出去。騎兵要強衝付出一定傷亡應該能突圍,但如此一來留下來的步軍戰力就進一步被削弱。

朱冕阻止,險些釀成兵變被殺,最後也沒能阻止眼看無糧草餵馬的騎兵抗命走。陷入合圍才兩天,朱冕終於受到了窒息般的恐懼。戰場上,一步失手後果便非常嚴重,生死只在一念之間,干係千萬人的命。

***第三,兵部尚書朱恆親自押送糧草至軍中,受到周夢雄的款待,被接到了三山湖戰場外。二人登上了剛剛修築完工的一棟箭樓,高達二層樓,頂上如同一個亭子四面透風。

少頃,有一半老徐娘抱著古琴登樓,款款在泥爐中為他們溫好酒,然後坐在一旁彈琴助興。俯視下方千軍萬馬枕戈待旦,周夢雄卻悠哉悠哉地端起一盞酒淡然道:“敬朱部堂,為你接風洗塵。”

“英雄,周老英雄,下官不敢當啊。”朱恆情緒有些失態地雙手捧起酒杯。朱恆本來就是個不修邊幅也不喜排場的人,此時的光景讓他覺得過於做作,渾身不自在。

而且又因忽然聽說周夢雄將官軍主力圍困,情緒難免有點適應不過來,說話也有些不利索了。

“轟轟…”突然炮聲如雷響起,震得箭樓幾坍塌,剛剛滿上的酒杯裡的酒水都濺了出來。

“砰”地一聲弦響,琴絃斷了,琴聲戛然而止,只見旁邊坐著彈琴的婦人臉都變了。

“哈哈!沒事沒事的,你還怕炮能打到這裡來麼?”周夢雄大笑道。朱恆轉頭看戰場上的光景,抱拳作了一揖,不說道:“談笑間灰飛煙滅,周老英雄真有諸葛孔明之風。”周夢雄聽罷又是大笑,毫無官場上謙恭的作態了,他誇張地站起來,拍著朱恆的肩膀,指著前方成片集結的官軍馬兵:“朱兄,你可知為啥京營要從這裡死衝?”朱恆只得低調而恭敬地問:“為何?”周夢雄一揮袍袖:“四面都被老夫堵死了,京營陷入重圍無路可走,又沒糧,就算這裡是刀山他們也得衝!”他說罷仰頭猶自喝乾杯子裡的酒,又重重地拍在朱恆的肩膀上,震得朱恆那文人的小身板都歪了“朱兄又知為何外頭的官軍不來救?”

“願聞其詳。”朱恆很配合地好言道。周夢雄遙指東面“從鄂王城到這裡不過二三十里地,老夫布了四萬餘眾大軍,層層營寨,堵得水洩不通!”談笑間,忽聞西面馬蹄如暴雨疾雷響徹大地,水一般的馬兵洶湧而來。

饒是此地不是最前線,眼皮底下面對這樣的陣仗也是相當震撼。琴師只是一介婦人,實在沒有周夢雄的膽識,此時早就談不下去了,她的手指都抖了。

少頃,只聽得槍炮齊鳴,前面白煙成片騰起。騎兵洶湧而來遇到橫在前方的營寨,如同大江中的衝在中砥柱上,從中間斷開分兩邊湧來。接著馬兵踩到了埋在營寨之間的深坑陷阱,一時間人仰馬翻嚎叫回蕩天地。

一個個陷阱被無數的人馬屍體生生填滿,後面的鐵騎才踏著屍體在營寨間迂迴奔走,兩邊都是火槍爆響,騎士們如同在刀山火海中行走一般。

血腥與硝煙瀰漫天地,饒是在高高的箭塔上仍然氣味濃烈,婦人已經做乾嘔裝了。周夢雄卻說:“朱兄,乾一杯,今請你看的這齣戲,與宮廷中長袖細的戲相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