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殆與餘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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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周夢雄是他的岳父,但周夢雄從靖難之役時就是建文帝的武將,後來又跟了建文帝二十幾年,諸多舊事考慮起來著實還是有點掛心。
現在尋思起來,張寧也覺得馬皇后其實不足為患,那個婦人或許工於心計但缺少長遠眼光,她要報仇最好的目標應該是選周夢雄,長遠經營才有可能。
姚姬見他不答話,臉上便出一些憂:“真的嚴重到只是召周夢雄了?”
“我翻過吏部的卷宗,目前有資格身份能出任武昌新軍統率的人,就只有那幾個人,周夢雄是不二人選。”張寧垂下目光“周夢雄出身武將世家受軍事教育良好,在靖難之役時帶兵打過仗。他現在醴州帶的‘武昌營’一年多以前也是新軍,但效果看得到了,長沙等重鎮是他去年就輕而易舉拿下的,前不久調兵入苗疆,兩千人彈指而定。
雖說這些仗都有別的有利因素,但若武昌營自身不堪使用,決不能那麼容易的。”張寧繼續說道:“這次進犯江西的官軍是宣府大同兵和京營一部,都是大明最銳的人馬,兵力甚眾。
目前江西只有永定營一萬多人可以依仗,漢王降軍不知其詳,拒敵又沒有山川險要為屏障,形勢兇險。
需要武昌新募的大量兵員儘快成軍,作為東線後續戰爭潛力…為了避免滅頂之災,咱們必須要作出一些妥協考量和抉擇。”姚姬問道:“你能打贏麼?”這回張寧沒有發牢騷訴苦,他想起對張小妹做的保證,便點頭道:“我想試試。”姚姬輕咬著朱沉一陣,幽幽說道:“那你看著辦吧,如果有更好的辦法,讓你舅舅回來比周夢雄要好,我只能說到這裡了。”既然姚姬沒有太烈的反對,張寧已然做出了決定。
***此事辦起來沒費多少周折,張寧在內閣大堂上議了一下,然後直接下令了。當初組建內閣六部時,周夢雄姚和尚兩個武將身份的人就是兼領尚書閣臣的人,地位與在武昌的其他三個閣臣平起平坐。湘王對這種身份的人調令,其他人通常是不方便過多左右的,除非是有確實理由或公然與同僚對立。
張寧親筆書信,調任周夢雄出任武昌守備,掌管新軍大營,並直接叫大學士擬了張詔書,封周夢雄為鎮國將軍,拿到南宮去給建文蓋個璽就可以頒發了。
醴州大營的兵權移武略將軍李聞達,這個李聞達是周夢雄的子李氏孃家的親戚,排起來就是周夢雄的親信,所以調周夢雄回武昌同時也相當於沒奪他的醴州兵權。
周夢雄這回是實實在在的升遷,沒什麼異議。***天氣晴朗,八月的長江看起來似乎十分安靜。
周夢雄取下頭上的斗笠,掛在背上揹著,然後好抬頭看天空,天空一片幽藍沒有一朵明顯的雲。眺望遠方視線極好,平坦的大地空氣明淨,大江在斑斕的遼原如同一條巨大的玉帶漂亮極了。
武昌城的城樓,以及靠近城池成片的房屋盡收眼底,就連江對岸的城鎮村莊也隱約在望。大江上飄著點點風帆、大小不一,水面上又有白鷺飛過,給風光平添了幾分人文詩情。
這是周夢雄近些年第一次來武昌,雖然建文皇帝移駕楚王宮,湘王集團中心也遷到此地,他與武昌多有書信往來,但他一直在湖廣南部帶兵,真沒親自來過一趟。
周夢雄風塵僕僕的樣子,身上穿著土灰的麻布衣服、長勉強及膝方便騎馬,衣服上多出冒出茬,江風一吹像蘆葦花一樣晃悠。隨行的人只有一個,也是四十多歲的樣子,叫劉麻子,臉上確實有一些麻點。
兩人二馬,對於一個閣臣來說,行程著實太簡陋了點。他彎下,在地上抓起一把沙子,捧到臉前嗅了一下,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然後放開手,沙子就從指間滑落,在風中飄落了。劉麻子看著他做完一系列瑣碎的事,不敢說一句話打岔他,以為將軍有什麼深意。但這時周夢雄四下看了看,指著不遠處的一些竹木房子:“有個漁村,我說這沙子怎麼好像有腥味…走,進城。”周夢雄等二人進武昌城,先在南門的官署中尋到了武昌守備陳蓋。圓臉大漢陳蓋出來時臉上還帶著不信的神情,直到親眼認出周夢雄才急忙拜見:“鎮國將軍周大將軍,您這麼快就到武昌了…怎生這般打扮?”周夢雄抱拳隨意回了個禮,淡然道:“就是走段路,少些累贅少麻煩,這不省了世間。”他看起來對陳蓋稱呼鎮國將軍的恭維話並不太冒。這個封號是不合大明制律的,不過建文帝政權剛建立不久,很多東西都沒形成常例,上頭隨便封個名稱也就當是對他名望的認可。
“您請裡面坐。”陳蓋忙道“見過王爺了麼?”周夢雄微笑道:“剛進城,陳將軍是我第一個拜訪的人。”陳蓋摸了摸腦袋:“那接印信還得換個場合,您先瞧瞧這邊的事也好。”
“不急不急,我倒不是急著來奪陳將軍的兵權的。”周夢雄玩笑道。陳蓋也“哈哈”大笑了一聲。
陳蓋便喚一個青袍文官,讓他去拿卷宗,一面直言不諱道:“我讀書不多,煩事太多又是用字寫的,有些東西真還理不順,幸好朱部堂派了一幫人過來輔佐,我想知道啥問他們就行。”周夢雄笑道:“我和你一樣,咱們馬背上擺刀槍,筆管子卻是擺得不順,卷宗就不看了…
咦,北城外挨著校場東邊不是有個營寨,我在那裡見著個將帥,聽人稱呼指揮使,應該是那營寨的指揮,叫啥名來的?”一旁的劉麻子微微側目,因為他是一直跟著周夢雄的,實在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見到過將帥,更沒聽到有人喚指揮使,想來這是周夢雄隨口的一句謊言。
但劉麻子是周夢雄的親信,他當然不會當眾拆臺,而且劉麻子在這時什麼話都不方便說的。剛才陳將軍見禮也沒絲毫搭理他,以為他只是個奴僕跟班一類的角吧。
“那軍營就叫校場東寨。”陳蓋回頭喊道“來人,去校場東寨把管事兒的叫過來,讓周將軍問話!”
“慢著!”周夢雄喝住“叫他作甚?老夫遇見了便是隨口問問,並無他事。陳將軍不知他的姓名?”陳蓋道:“一時想不起來了,您是知道的,武昌城現在內外加起來怕有六萬兵了,大多是新兵,遠近駐紮整頓的營寨有二十幾個,指揮使我倒是都見過,不過有的還不,哪裡記得全呢?”
“那倒也是。”周夢雄點頭道。這時他便不想多留了,當下就說要去附近轉轉。陳蓋忙道:“我陪周將軍一道去巡視各營。”周夢雄擺擺手:“免了免了,現在陳將軍還是守備,公務在身。我卻還未上任,可以趁此四處走走。”陳蓋又留他說準備接風宴,同樣被婉言謝絕,只得送出大門。
二人二馬又走到了街上,依舊低調沒有多少引人注目的地方。周夢雄嘆了一口氣:“陳蓋果然不能勝任。”劉麻子道:“剛才主公言遇到了校場東寨指揮使,是試探陳蓋吧?他連姓名都不知,定是做得不好。
末將知道,醴州大營上下兩萬多人,主公是連大隊隊正都全部知曉的,不僅叫得出名字,還知道其情脾氣。”周夢雄道:“陳蓋我認識他不是一天兩天了(第一批跟隨張寧打石門縣的武裝頭目之一),我知道他做不到那麼細,但武昌的營寨指揮使不就二十來個,連姓名都記不全,著實有些矇混子。”劉麻子附和道:“是。”周夢雄回頭道:“劉麻子,你帶兵要明白,不管你怎麼做,要讓手下的每個人各自都幹好各自的分內事,讓他們清楚什麼幹得,什麼幹不得,出錯了懲罰輕重心裡也要有數。很多士卒不識字,但心頭明白。”劉麻子沒有多話,又道:“是。”周夢雄想起剛才陳蓋的事兒,微微嘆息道:“中下級武將是直接帶兵的人,這些人都管不好,怎麼能控制士卒?”劉麻子道:“幸好王爺識人,這不急召主公回來,事兒自然就辦好了。”周夢雄面沉重,沉道:“這些新軍營寨中,進去了很多姚和尚那村子裡的人(朱雀軍舊部),我拿著也難辦,不中用的我是留還是不留、換還是不換?”這個問題已不是劉麻子能答的,於是沒有了回應。倆人的對話便冷場了,一路默默走著。其實周夢雄早就私下覺得姚家勢力過大,對整個政權不是好事,帶來了不穩定的因素,特別是在軍隊裡幾乎無孔不入,在醴州大營朱雀軍舊部的武將比較少,但絕不缺什麼內侍省的人。
***于謙到了湖口縣,隔著狹窄的鄱陽湖入江口,對岸就是九江…他就是從九江城出發的。
數月來,于謙從九江來,到達湖口縣,幾乎繞鄱陽湖轉了一個圈。當年得中秀才後,接著就準備鄉試會試,沒能有機會仗劍遊歷江湖。
今番因公務卻是走了許多地方許多路。他們不在縣城,在鄱陽湖邊,一個軍士正牽著馬在湖邊飲水,于謙站在湖岸枯草間正翹首遠眺水面。
隨行的王儉揹著一個包裹,包裹裡裝備半包的紙張,都是于謙這些子來的見聞記錄。要是把這些字整理一下,恐怕還能刻印本書出來,叫某某遊記也是妥當的。
“大人,那就是石鐘山。”湖口知縣恭敬地提醒道,見於謙回頭看,便遙指左面的風景。
“哦?”于謙果然興趣地看了許久。知縣又問:“今尚早,大人既然到了弊縣,何不上去遊歷一番?”于謙淺淺誦了幾句:“事不目見耳聞,而臆斷其有無,可乎?酈元之所見聞,殆與餘同,而言之不詳。士大夫終不肯以小舟夜泊絕壁之下,故莫能知…”知縣忙道:“大人竟能將東坡居士的原文背下,博聞廣記另下官敬佩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