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只要稍稍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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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刻的臉忽然叫張寧有心碎般的覺。是不是參與政治遊戲後,人就應該變得毫無情了?關心、依戀和厭惡、屈辱、仇恨,都應該讓步於實際的利益,一種如同算賬一樣一筆一筆計算後最大化的有利?
如同古代君主的和親、聯姻,也有真正把自己寵愛的真公主送出去的,為的就是國家外的利益。姚姬一瞬間閃過的死灰一般的神,讓張寧似乎直覺地受到了她藏在心底深處的怨恨。
她就像一朵經歷過了風霜的玫瑰花,外面依然豔光照人,內心卻已荊棘叢生。張寧的腦子裡一時頭緒百端,如一團亂麻。許多念頭冒了出來。其中一條頭緒就是他忽然想起一個細節,像太監王狗兒帶來的消息這種重要情報,也是先從姚姬過手,自己才能知道。
他絞盡心思在湘王集團內部制衡,但終究還是有許多漏。這種事不是信任的問題,而是完全理智地推論:如果姚姬一系要奪自己的權,甚至將來廢立掌權者,簡直是輕而易舉…
內外都有一定的控制權,甚至內侍省這種機密情報機構都控制在她手裡。或許這一切本就是必然的,當初張寧起兵的家底就是姚姬資助。他拋開一些無用的念頭,鎮定下來說道:“現在首先可以辦的事,立刻再派幾個人過去,帶上足夠的錢財,在揚州建立一個據點,方便與王狗兒形成比較可靠的聯絡途徑。然後咱們可以憑藉王狗兒,設局化解這次危機。”
“你有什麼人可推薦?”姚姬的口氣依然有些冷。張寧想了想:“我記得內侍省有姓江的叔侄,對了,江有德和江海,這兩個人以前數度追隨我出行,辦事穩妥,人也可靠。可以讓他們去。”姚姬道:“那便依你的話,我稍後便對秋常侍下令,二江歸她管。”張寧本想再寬她幾句,諸如仇恨憤怒從來都是沒有好處的,容易叫人喪失應有的智商,但是沒有親身經歷過姚姬的痛苦,嘴皮子一動說這些道理有什麼用?
至於別的說教,在姚姬面前更是畫蛇添足。於是房間裡的兩個人在毫無準備之間就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姚姬是不是故意的,她好似無話可說了,張寧卻是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
但是她又沒有要結束這次見面的意思,因為她正在將滾水倒進一個紫砂壺裡泡茶。這樣的動作,叫張寧不便告辭,否則覺有點失禮。他便呆坐在凳子上,手指不自覺間放在面頰下方摩挲著。
頭腦裡依然如同有無數的線頭,所有的事好似都糾纏在一起了。他再次拿起擱置在桌案上的信件仔細閱讀。桃花仙子的親筆文字,讓他不僅想起桃花仙子,還想起了羅麼娘,因為信中有提及。
思緒在無數的頭緒中好似漸漸打開了。張寧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一種強烈的受要清理出其中的線索。
他見東面有一張琴案,琴案上的古箏旁邊擺放著紙筆,便起身走了過去,那紙張上寫著一些潦草的琴譜,大概是姚姬之前隨手創作。他此時對琴譜沒興趣,只對可以寫字的白紙有興趣,於是將琴譜拿開丟在一邊。
“你在作甚?”姚姬轉過頭來,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張寧頭也不抬地說:“朝廷在查證太子文奎的下落,並且會散佈言。而王狗兒能影響建文君及其餘臣的判斷,我們也許可以針對地做些事,進一步強化王狗兒對建文君的影響…
桃花仙子提及楊士奇家被監視,也就是已經引起了皇帝朝臣的質疑。對了,上次建文那邊透的消息,朝廷裡懷疑有細,太監鄭和差點遭殃,有這事兒吧?咱們能不能在這幾件事之間牽一條線…”***一隊騎士護送著兩駕遮蓋嚴實的氈車來到了楚王宮南門。楚王宮中住著一干重要人物、一向是戒備森嚴的,但是守衛南門的守備將軍周忠只是看了一下印信也不檢查車輛,直接就放行了。
軍中有內侍省的人,對此也毫無異議。周忠便是大將周夢雄的兒子,才十幾歲的年紀,讓他出任宮門守備武將,歷練倒是其次,主要因為他是周夢雄的兒子的身份,對建文諸臣能起到一定的安撫作用。
周夢雄以前本就是建文手下的大將。前方的車裡坐的人便是皇后馬氏,她在貴州的一個道觀裡被內侍省的人尋到,然後幾經周折就被帶到了武昌。
被人找到後她自然是沒有反抗之力的。馬皇后今特意換上了紅大衫,頭戴鳳冠,因她被告知要與建文帝等人見面。她的打扮和當朝(宣德)皇室貴婦不甚相同,主要因為建文后妃沿用太祖時期的制式,嬪妃服飾以紅為主。
而永樂帝改制後的皇室貴婦多著黃、青大衫。於是馬皇后穿得一身大紅,如同新娘子的打扮一般。不過她已經是四十多歲的婦人,且不像姚姬那般特別,相貌也就是個普通的中年婦人。
面相看來年輕時也不甚漂亮,估計當初建文帝立她為後並非因為長相。此時她臉上開始鬆弛的皮膚,脂粉也難以掩蓋的斑瑕疵彷彿歲月留下的痕跡,無不顯示出她已經衰。
進宮門時,她聽得外面的動靜便已猜到進了楚王宮,遂用手指挑開車上的簾子往外看。高大矗立的宮殿建築,寬闊整潔的大道立刻就引了她的注意力。楚王宮雖不如當初南京皇宮那樣大,規格也低,但這種莊嚴尊貴的氣派是類似的,一時間她恍惚回到了從前,成群的宮女,朝臣的唱誦。
算起來,已經有二十多年沒有見過這種地方了,多年以來無非是青燈神像、白雲青山,稀少的人丁、伶仃的身影。
但重回宮室之間,她實在沒什麼欣喜的受。雖與建文帝分開了好一陣時間,卻也沒有久別重逢的期待,因為就算在以前朝夕相處時夫倆也早已沒有同房了。
在她心裡,老夫老之間更多的是相互厭惡,甚至有些排斥。好的地方是彼此之間足夠了解和悉,比一般人更加信任,在很多事情上也可以依靠。
完全不再有太多期待的年紀。馬皇后此時最牽掛的是她的兒子朱文奎,去年勸文奎不住,出門籌措起兵。
後來聽聞失敗,幾個月過去了,到現在還音信全無生死不明。她在貴州突然被人拿住,來人宣傳接她去武昌見建文帝。
她已猜出前來的人是姚姬母子的黨羽,心裡就一直有個疑問:這幫人是如此找到那偏僻隱蔽之處的?極可能是文奎起兵失敗後被他們秘密逮住,然後順藤摸瓜找到了地方。
這時馬車停靠了下來,一個宦官上前為馬皇后掀開了車廂後面的木門,躬身請她下車。馬皇后起身彎著方能從門走下去,忽見一個穿著禮服的貴婦站在那裡。
那婦人立刻叫馬皇后注意到,不僅因為著裝,而且婦人的左右簇擁侍立著不少隨從,一下子就把她的身份地位襯托出來了。很快馬皇后辨認出來,這個婦人就是姚姬。
“臣妾不便出宮,只好在此等候接皇后,還望皇后恕罪。”姚姬雙手握於腹前,目光向下,微微屈膝款款施了一禮。其姿態不僅出高雅,還帶著一種謙恭,竟然一點做作之態也沒有。馬皇后只好站直了身體道:“姚貴妃多禮了,平身罷。”她也不願意當面示弱。
姚姬又用平緩而隨意的口吻輕輕說道:“若非臣妾的兒媳週二娘提及皇后住在什麼地方,咱們真不知從何找您,好在總算將皇后接來了。”這句話裡包含的內容讓馬皇后頓時恍然,原來是周夢雄的女兒告的密。
心道這婦人真是嫁出去就是潑出去的水,頃刻就把心思向著別人了…姚姬不太可能當眾說謊,周夢雄和週二娘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對質太簡單。而且稍微一琢磨,姚姬的人能找到貴州去是因為週二娘說出來,是合情合理的。
如此一來,馬皇后反倒稍稍放心,覺得朱文奎脫險的希望又大了幾分。不過依然沒有消息。馬皇后的目光從姚姬身上掃過,裝作不以為然的神態。
但見姚姬身穿一身深青的翟衣、紅內襯以立領款式,頭戴鳳冠佩綬帶,這種服飾除了彰顯出身份外其實配飾女人並不好看。因為大衫和綬帶就像士大夫那種“高冠博帶”一般的造型,袖子大衣服寬,帽子除了有許多珠玉裝飾外,單看形狀倒有幾分像士人的那種幞頭,後面兩邊照樣有兩個像翼善般的結構。
如此衣服制式絲毫不能襯托出女子特有的柔美,反而多了許多呆板沉重的負擔。可姚姬穿著這樣的衣服,卻不知為何照樣是女人味十足。高挑的身材能撐起如此大氣莊肅的大衫,更有端莊的氣質。真正婀娜的身材不是寬闊的衣服能完全遮掩住的,只要稍稍一動,柔美的身就能在絲織物下面若隱若現。
豐腴高聳的部才能撐起這種寬鬆的衣裳。最顯眼的還是她白淨細膩而健康的皮膚,美麗的臉在深青翟衣顏的反襯下更加如玉白皙,連頭上的珠玉彩也被壓了一頭,成了一種襯托。
這身禮服穿在姚姬身上真是再合適不過了,讓人不想起一種東西,像是沉木中的白玉。厚重的衣服就像一副呆板的木盒子,而她的肌膚才是盒子裡出一點的上好白玉。
馬皇后又見到這個婦人,心裡頓時冒出一股泛酸的滋味。不想起多年前百般欺凌姚姬的事,真是怪不得馬皇后等人…當初馬皇后是一個有地位有權力的年輕女人,被姚姬這樣的小人物比得如同一筐爛泥。
而且這個顯眼的小女人不僅要和自己競爭男人,還隱隱有一種威脅。作為婦人,想幹什麼不是一目瞭然麼?
悔當初沒想太遠,只是時不時出了氣就滿意了,早知今之患、當初就該直接把姚姬死。
“皇后,怎麼不見小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