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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以前做官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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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地上鬼哭狼嚎,張寧騎馬帶領後面的預備隊跟上去,極目而望,只見前面人頭攢動一片混亂,連自己的人馬也失去了隊列,好在打著旗幟還保持著基本的建制,追擊中刀槍亂舞人山人海如同突發了大災害。奔跑嘈雜中,聽得有個人大罵:“狗的沒把俺們當人捅…”張寧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只覺得手掌有點粘,攤開看了一眼,好像沾了血泛紅一般。亂糟糟的人馬中,隱約看見了韋斌的身影,他正騎在馬上,揮著又細又長的馬刀,左右亂砍…官軍隊伍散亂後毫無招架之力,眾人都在跑,誰也不想停下來廝殺,唯恐跑在後面。

勝利來得太突然,張寧幾乎還沒有心理準備,只是心底本能般地冒出一股子狂喜。戰場上瘋狂的景象如同人們的情緒發洩。張寧忽然之間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身後的草地上一片狼藉,橫七豎八地擺著屍體,還有沒死的在地上爬。

耳邊的廝殺聲還在繼續,他的腦子裡一時間一片空白。沿途很多人投降了,降兵丟掉了長兵器,雙手攤開放在腦門上驚慌地往人堆裡擠。只見一個拿火繩槍的軍士抬起槍“啪”地開了一槍,幾步外一個降兵雙手捂在口跪撲到地上,其它人更加恐慌,紛紛跪伏在地。

旁邊一個將領罵了一句什麼,來回指著吆喝一陣,叫了一些士卒過去看押降兵。追擊了一陣,敵兵已完全跑開,大片分散在野地裡,後面的殺起來就沒那麼容易了。

除了騎馬的幾十個人能追上,後面的步軍漸漸落後。因為那些敗兵大多都丟掉了沉重的重兵器,有的把身上的盔甲等物都扔了,跑起來非常快。

之前的那股百多人的馬隊和騎馬的武將們,更是早就跑得影兒都沒了。沿路追殺了十里地,永定衛城出現在視線中時,前後估摸著才花兩刻時間,比急行軍的速度還快。

等張寧靠近城池,只見吊橋已經拉起,城門緊閉,官兵已經上城據守。護城河邊還有不少亂兵在嚷嚷,估計想讓城裡的放吊橋讓他們進城。千總韋斌被告知城裡可能有拋石車,讓他停止靠近城牆。

但一時間本沒法約束住士卒,鼓手號手等人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只能靠傳令兵四下喝令將士。

一群官軍亂兵被追逐到了河邊,幾個人驚慌之下跳入河中,冰冷的河水頓時讓他們哇哇狂叫,身上沒來得及脫掉的部分鐵甲讓他們像抱了石頭一樣浮不起來,冒了兩下頭就再也看不到人影了。

剩下的人走投無路,只好跪地乞降。武將們和傳令兵們一起騎著馬來回奔走,將各處的軍士喝令回來,過了許久才漸漸在甕城外約五百步的地方整頓隊列。

周夢熊從後面騎馬追上了張寧,抱拳道:“賀喜三殿下以少勝多擊潰官軍,大獲全勝,在下佩服之至。”張寧故作淡定地回了一禮。周夢熊又道:“在下注意到三殿下用兵,是以火器隊為中心的戰法,軍中的火器甚是堪用,殿下手中定有高人。”

“如何拿下此城?”張寧扯開話題道。周夢熊回頭看著被驅趕在一堆的降兵道:“既有降卒,再造些竹木筏到河對岸去抓些軍戶百姓來,驅趕到牆邊去挖牆角…

不過這樣也不容易湊效,只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正經攻城的法子,還是蟻附,可是我們人太少。孫臏言,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能分之。此法至今仍然實用…三殿下為何一定要攻取此城?”張寧道:“既定的方略就是拿下永定衛。”周夢熊指著前方,勸道:“衛城雖小且矮,卻修建得體、十分堅固,強攻定是下策。”張寧又虛心問道:“什麼是蟻附?”周夢熊道:“就是以優勢兵力拿雲梯強攻城牆,雖然傷亡會很慘重,但也能消耗守軍實力,最後攻取城池。守城本來就佔盡地利,所以攻城要付出代價。”

“這法子也太笨了。”張寧隨口道。他確實也沒那麼多兵員去耗。周夢熊不以為然道:“通常作戰,本來就是以正取勝,以多打少,以強擊弱。”張寧轉頭看向衛城北面的澧水河面,雖然河就在城邊上,但是想截水攻好像不太現實。

這種大型水利工程需要花大力氣,自己只有幾百人,沒法抓太多的壯丁去挖修水利,除非有上萬人馬,那就簡單了。

“先和將領們再商量一番,不行就挖牆角。”他說道。

過得一會兒,韋斌等武將集結完人馬過來。幾個人在一塊兒商量了會兒,認為從十里外的營地過來攻城太費體力,決定把營寨搬到衛城附近一里地的地方駐紮。

如今張寧軍連雲梯都沒有、什麼攻城器材也無,也沒準備好,所以暫且休戰。官軍兵力大損,估計不太可能再次出城野戰了。於是眾人開始部署新的工作。

一部分人管理俘虜,降兵有超過四百人之多,他們被繳了所有兵器,身上的鐵甲也被著脫了,成了“朱雀軍”的戰利品,然後俘虜們被押著去營地扛木頭,營寨裡的木料直接運送過來,比重新砍伐樹木加工要省事。

還有一些人去打掃戰場,主要也是拾撿兵器等物,然後拔鐵甲,官軍的鐵甲明顯比朱雀軍將士穿的竹甲好。此外是救治傷兵,大多數是官軍的傷員,因為他們崩潰之後抵抗甚微,對朱雀軍的殺傷實在有限得很。

鐵甲成了將士們的搶手貨,很快就被瓜分殆盡,嘗過頭上飛下來一片箭雨的滋味之後,大夥還是不會嫌棄盔甲太重的。

路上有總旗官在罵罵咧咧地教育士卒:“看見官軍的下場了吧,打起仗來一跑死得更快,被人宰畜生一樣。誰他孃的臨陣逃跑,就是想害死大夥…”眾人忙著搬運東西,搭建新的營寨,中午也沒造飯,大部分人吃了些泡米和水袋裡的涼白開了事。

降卒們的東西丟得一乾二淨,更是啥也沒得吃,只能喝河水。下午時,幾十個傷兵從沿途就了過來放在臨時的空地上。斷胳膊斷腿的、滿頭血汙的、被捅了沒傷著要害的,都躺在擔架上痛苦地叫喚,苦不堪言。

而自己人的傷兵自然得到了比較好的救治和照顧,人們大部分來自鳳霞山的幾個村子,軍中多少都有幾個沾親帶故的人。

大腦袋陳蓋建議把那些敵軍傷兵都殺了“一來省得拖累咱們費糧食,二來也叫兄弟們知道,打了敗仗沒什麼好下場。”張寧心裡覺得這樣幹有點不人道,想了想便說:“抬過去放到衛城旁邊,離開後讓城裡的官兵出來救他們。這些人失去了戰鬥力,進城裡去還能給他們增添負擔。”大部分武將都贊成張寧的主意,雖然彼此戰場上你死我活,可到底都是漢人,相互本來也沒什麼私怨,大夥只是覺得做人不應該做得太絕。

快到旁晚時,一隊人馬便護送著抬傷兵的人去了衛城送人。而那些降兵則被成排地反綁在竹竿上,驅趕到一塊地裡。

四周挖了一圈深壕,裡面上許多削尖的竹子。然後派人當值看管。他們只能在野地裡宿,升一些篝火禦寒,帳篷和被子自然沒有的…城裡也不可能把降兵們的東西送出來。

第二天早上,一部分降卒被挑選了出來,被告知要去城下勸降。陳蓋在面前罵道:“都給老子好好勸,若是不識好歹胡言亂語說咱們的壞話,回來就得鞭子!”而張承宗卻喊道:“大夥照陳將軍說的做,勸降勸得好,回來有臘吃。”人群裡微微有些騷動,許多人轉頭看向營寨上,果然涼著一些臘豬和香腸…

軍戶們本來就窮得叮噹響、比老百姓還慘,加上永樂以來國家消耗巨大,底層軍士恐怕真是難逢難月能吃上,他們的表情裡彷彿已經忘記了自己是降兵。

韋斌集結了三隊人馬,驅趕著降兵們向西進發,沿途將領們還想方設法地教他們怎麼說之類的。

及至城下,衛城上鼓號齊鳴,官兵拿起弓弩兵器在城牆上嚴陣以待。但城下的兵馬並沒攜帶撞車雲梯等物,又不能飛上城頭,好像不是來攻城的。

火繩槍兵窸窸窣窣地裝填好了彈藥,然後吆喝著讓一群降卒到護城河邊上去。他們亂糟糟地小心翼翼靠近,待城頭上的官兵看清楚過來的人是降兵,便未放箭。

城頭上一個武將先聲奪人大罵道:“不要臉皮的東西,苟且偷生,還要替反賊來勸降不成?”接著又有一個人大喊道:“滾回去罷!”後面的張承宗喊道:“快喊話,一會有和白米飯吃。”終於有個降兵壯起膽子對著上面大喊道:“兄弟們,建文皇上的三殿下說了,只要開城投降,絕無命之憂,他老人家會比衛所將領們對待兄弟們更好…”

“衛所當官的把兄弟們當奴隸一樣,又要種地又要賣命,種地所得大部分被盤剝,打仗死了也是白死,別傻了…”***每天太陽都會下山,晴天的旁晚景通常非常漂亮。但今晚引張寧的景倒不是澧水河岸的自然風光,而是俘虜營的光景。他和幾個武將及侍衛正騎馬在營地四周巡視,忽然在俘虜營旁邊停了下來。

眾人順著張寧的目光看去,那些降卒正在吃飯。營寨裡的將士已經吃過了,然後才把鍋盆碗筷借過去、調撥了軍糧。

很久沒見過吃飯能吃這麼香的場面了,很多人吃完了碗裡的飯正雙手捧在臉前“西里呼嚕”地。張寧看著十分詫異,以前做官時,卻是見過一些官員反應軍戶潦倒的文字,比如楊士奇有一本奏章稱“各地衛所將士飢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