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說您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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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諸臣面面相覷,只得沉住氣看戲。那戲說的書上描寫的文人,動不動就過目不忘,現實中的文人自己才清楚,這種人只是聽說沒見過。
張寧也不是那號人,只不過當時寫那篇文章時極為重視,完工後自己讀了十幾遍檢查疏漏才放心…以從前的張寧敢狂言必中解元的資質,讀十幾遍的文章、又是自己寫的,基本是倒背如了。
或許是張寧一時沒注意收斂,剛才的一席話顯得有些張揚了,宦官拿了紙筆墨,居然沒有書案…漢王也沒明說抬書案。張寧見狀心道:幹!只能趴著寫,和寫狀紙大聲喊冤的狀況有啥區別?
“趴著寫也走不了樣。”他嘀咕了一聲。大殿上鬨堂大笑,漢王也樂了:“有意思,有點意思。”行雲水的字體賞心悅目,張寧忍不住再次暗歎,這身皮囊十年寒窗真是下了苦功夫的。
幸好寫字這種手應該是小腦控制,現在的張寧才得以擁有如此技能,字寫得好在此時算得上一門極有用的手藝了。寫罷,漢王命令宦官將兩張紙傳視眾臣,一部分細看之後據實說是出自一人之手,一部分緘口不語。
誰也沒否認,當著王爺的面敢睜眼說瞎話,那朱高煦還當什麼王。朱恆的表情明顯輕鬆了一把,能完全做到任何時候都呆板一個表情…所謂泰山崩於前面不改的人畢竟不多。他向張寧投來了的目光。
漢王道:“本王早就說了,朱尚書不會私通姦細。現在你們還有什麼話說,啊?”眾臣無言以答。
漢王又俯視殿中,說道:“朱尚書的舊友,什麼來歷什麼功名?”張寧壯起膽子左顧言他,拜道:“王爺恕罪,草民不圖官位金銀,只為救友而來。斗膽問一言,朝廷大兵剋兵臨城下,王爺何以拒敵?”一人喝道:“軍機大事,你一個草民打聽作甚?”漢王抬起手製止道:“他不是朱尚書的人嗎?本王便答你一句,帶兵前來的人是薛祿,此人不足為懼,本王一天之內就讓他兵敗滾回去領死!”
“哈哈…”張寧忽然仰頭大笑。他自知太狂妄了很危險,不過如此一來漢王的注意力就被引了,好奇心會加強漢王對他的言論的重視度。心理戰術雖在冒險…可不冒險自己還跑到樂安來幹甚?果然漢王沒有發作,他好奇地問道:“你笑啥?”張寧作揖道:“遙想當年漢王文韜武略,縱橫捭闔。白溝河之戰,王爺率騎數千救太宗於險地,直前決戰,陣斬瞿能父子,大丈夫不擋之勇也!靈璧之戰,若非王爺敗何福,勝敗未可知曉…”朱高煦一聽時而陶醉,時而憤慨。也許,他在懷念戰功的時候,又想到了後來的處境和委屈…
任何人都會委屈吧,只是有的人能忍,朱高煦這種子忍不下來。不過張寧歷數他的輝煌實乃明智之舉,不能老是自誇,在漢王面前草民算老幾?
張寧見馬拍得差不多了,話鋒一轉,說道:“王爺一世英明,為何今被一些只顧自家三分地不顧大局的庸碌之輩惑?”他一拂袍袖,大聲道“薛祿不是王爺的對手,世人皆知,皇上怎能不知?
試想一番,那宮裡太監侯泰也被漢王威儀所震懾,蛇鼠兩端,京中文武隔岸觀火情形有不可收拾之勢,皇上怎會只派一個薛祿前來?作為朝廷一方,為今之計上上之策是不顧勞師動眾以絕對優勢兵力迅速平定事態,穩固天下,別無二策!
草民斗膽斷言,最可能發生的是皇上會調京師三大營主力御駕親征,中策派英國公坐鎮大兵壓境…若是草民沒有言中,漢王即可砍了草民的腦袋祭旗。”殿中安靜下來,真的太安靜了。張寧緩下口氣,平靜地問道:“京師三大營,大明最銳的部隊,曾追隨太宗南征北戰血裡火裡殺出來的,令數百年來壓制中原的蒙古騎兵聞風喪膽。
試問漢王殿下,您縱有文韜武略、萬夫不當之勇,在這樂安城彈丸之地,兵少將寡,何去何從?”***“此人前來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定是朝廷細!”零星有人罵了兩句,卻顯得蒼白無力,底氣不足。張寧真的是從心底鄙視這幫人,在大明朝,能站在親王的大殿上的,起碼也算得上英階層吧,卻能目光短淺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或許任何時代都不缺一心只顧自己利益的人,這種人,連自己的利益集團都完全不顧,你還指望他們心裡有什麼民族大義、國家利益?幾千年來,泱泱華夏從來都不弱小,就是這樣的人太多了,自己把自己玩死。
別家面對一塊多又散的肥,不搶的話實乃天理不容。張寧說了一通話,情緒也漸漸平和下來,向前走了幾步,連正眼都不看那些文武一眼,仰視王座上曾經的英雄,拜道:“如果王爺認為我是您的敵人,只需要下令,我欣然自裁謝罪。”沉思的朱高煦立刻投來了有神的目光,從他的目光裡,張寧察覺到他被自己的一句話打動了。其實張寧很欣賞朱高煦的子,很痛快很傲氣的一個人,雖然對他的戰略眼光不敢苟同。
這樣的一個人,雄心十足,天生想傲視宇內,又是一個軍人,他需要的是臣子對他的絕對服從,需要忠誠。
張寧的一句話很簡單,卻能直抵他的心底。朱高煦的手指微微一動,盯著張寧的眼睛,張寧沒有迴避有些不顧禮儀地注視著他,但神情卻表出了真誠。是的,如果到這個地步漢王還不醒悟,還要殺自己…這一世的重生真的白糟蹋了,天意!
漢王該亡,張寧也沒任何機會,造反本就是妄想。在皇帝朱瞻基沒有強力對手製肘的情況下,張寧想搞出一點動靜,立刻就會被十倍以上的優勢兵力重重壓境扼殺在搖籃裡,火繩槍弗朗機啥都沒用,給幾機關槍都不頂事。
與其坐以待斃死在一個陰暗的角落死在一個卑鄙無名之輩手裡,不如被一個親王直接咔嚓了痛快。漢王的嘴皮子動了動,指著他問:“你叫啥名字來著?”朱恆忙道:“回王爺的話,微臣的好友叫張寧,表字平安。”張寧看了他一眼,拱手道:“稟漢王殿下,草民與朱大人乃刎頸之,他對漢王殿下忠心耿耿,您便放心草民了。
草民自由散漫慣了,又不懂禮數,怕是當不了官。還不如哪天漢王高興了召之即來,惹您生氣了揮之即去眼不見心不煩,豈不妙哉?”
“哈哈…”朱高煦大笑了一聲,說道“散了罷。”說罷大咧咧地伸了個懶。
眾臣立馬跪呼:“王爺文成武德,千歲千歲千千歲。”張寧跟著朱恆一起從王府內出來,朱恆一開始還很淡定,剛一進馬車就一把重重地拍在張寧的肩膀,紅著臉樂道:“痛快!平安賢弟三寸不爛之舌,勝似百萬強兵,我看蘇秦張儀之輩不過是得虛名。”
“朱兄不怪我就謝天謝地了。”張寧笑道。反正他叫賢弟了,稱兄道弟也不掉。朱恆道:“此話怎講?”張寧的口氣已恢復了溫和友善,與大殿上慷慨陳詞時判若兩人,他微笑道:“我又不是漢王跟前的官,只要漢王不殺我,我沒啥顧忌。
倒是朱兄和那些人同殿為官,這麼一出還是多留心眼,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吶。”他又小聲道“這邊要是容不下朱兄這樣的賢才,我家主公隨時恭候。”朱恆笑道:“又來了,休得在外面提這事,挖牆角也不是賢弟這般情急。”張寧笑了笑,心道:孃的,幸好你沒說急。朱恆又道:“老夫怕他們個鳥,文官說不過我,武官打得過敢打我麼?嘿嘿,你我雖手無縛雞之力,腹中書萬卷正義自然來,文官的骨頭比那幫只能唬住孫子的莽漢硬多了。”
“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麼?”張寧玩笑道。這時候的朱恆心情好,一張臉依然笑爛了,伸手用指頭指著張寧,搖搖頭了事。
回到府中,張寧剛回客房想和老徐閒聊幾句,立刻就來了幾個奴婢,說這裡的客房不適合平安先生這樣的貴客住,讓他搬到第二進的廂房裡去。
張寧對老徐說道:“咱們好像成了朱部堂家裡的上賓了,其實哪裡不是住人…好意咱們不好回絕,恭敬不如從命罷。”及至旁晚,朱恆又親自作陪吃了頓酒席,另有幕僚數人陪酒。
張寧應付了一番就回房歇著了,心下琢磨著漢王究竟要幾時發兵。別白費口舌搞了一通,雖然以禮相待了卻仍不行動,那…
他翻了一下身,心道漢王應該是被說動了的,他明白了其中玄虛,總不能拿自家命開玩笑吧?就在這時,房門“嘎吱”輕輕一響被推開了,張寧剛回屋沒閂門的。
他聽到動靜警覺地翻過身來,只見一個小娘端著盆走進來,這才鬆了口氣…確實生在異鄉,陌生的環境讓人很沒安全,不過警覺一些倒沒什麼壞處。
“奴婢服侍平安先生泡泡腳,熱水泡一下睡得香。”那小娘細聲細氣地低著頭說。張寧坐了起來,等到她將冒著熱氣的水盆擱地板上,就脫了鞋襪放進去。
不料小娘子竟然跪在地上,伸出手來給他洗腳。張寧一時間還不怎麼習慣,他在家也是有人服侍的,可這麼被服侍還是第一遭。
萬惡的舊社會…雖然現代只要肯花錢也能享受如此待遇。忽然他覺得這娘們好像有點眼,便說道:“你抬起頭來我看看。”小娘怯生生地抬頭,眼睛依然垂著向下。張寧摸了摸額頭,恍然道:“昨在客廳裡,就是你送茶進來的。”
“平安先生好記。”小娘輕輕說道“老爺就是瞅您看了我一眼,說您中意,就讓我來服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