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諸事掛懷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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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方泠臉不對,便好言道:“方姑娘和張平安本有情,應該不難相處罷?”方泠輕輕點頭道:“本來好的,突然知道他是皇子,一時間倒不知怎麼面對了。”鄭洽道:“令尊寧折不曲,忠貞不二,是為了效忠建文皇帝,報君主知遇之恩。張平安既是建文之子,雖是皇子,不能和偽朝那幫皇親貴胄相提並論,你無須多慮。
桃花仙子王姑娘,令尊王敬止,在當年南京城破時自裁殉國、以全名節,忠貞可嘉。爾等皆是忠良之後,勿忘先輩為何而死!”這麼一番話,把祖宗先輩都抬出來了,方泠和桃花仙子無話可說,只得應承下來。
鄭洽又道:“第二件差事,也決不能洩密。不久後上峰會派一個很重要的人到常德府來,與張平安面見。
咱們這個地方的人要絕對保障此人的安全,所以你們二人與張平安見面後,要與他商議此事,讓他早作安排,避免見面時被官府探子跟到。記住了。”方泠想了想問道:“我們和姚夫人從未見過,如何與她聯絡上?”
“下午我會詳細與二位說這事兒,你們明啟程。”鄭洽緩緩說道“你們去找張平安時也要有合情合理的由頭,他不是派了一個名叫‘趙二孃’的親信去南直隸收編舊部麼?你們明早離開採石場後,先往東走,又咱們的人指引,等著趙二孃返回常德府時,叫她帶你們一起過去。”桃花仙子想起在寒梨園時和趙二孃一起偷聽方泠的私房事,合得來的,便脫口笑道:“趙二孃認識我,這件事應該不難辦。”鄭洽嚴肅地點點頭:“我們先吃午飯,下午再準備準備。眼下的事是建文君親自待的大事,二位一定要全力以赴,不能出任何差錯!否則後果非常嚴重。”方泠和桃花仙子回房準備東西時,桃花仙子便悄悄說:“鄭叔叔說有個重要的人下來和張平安見面,恐怕這個人就是建文君吧?
你想想,君上不久前才確認了張平安是自己的兒子,父子都二十多年沒見面了,於情於理都要見上一面才好,難道今天鄭叔叔拉著一張臉那麼緊張。”方泠忙道:“既然鄭叔叔沒和我們明說,我們還是不要議論的好,況且平時也要提防隔牆有耳,以後別提這事兒了。”***第二天一早,在鄭洽的安排下,方泠和桃花仙子便被護送出了常德府,在驛道上等候趙二孃的人馬。
果不出所料,趙二孃帶著以前揚州採訪使司的一幫密探細作正過來“恰巧”在路上碰見。趙二孃當然認識她們,不僅以前見過面,剛不久前還專門去寒梨園送過信。
雖然彼此之間情不算深,但在江湖上遇到人也是不容易。相互一番噓寒問暖,趙二孃便問起她們怎麼忽然到湖廣來了。
方泠便說收到張寧的信,知道他在常德府做官辦的事,有個茶園子,便想著過來投奔他。趙二孃一尋思,便揶揄道:“東家確是招女人喜歡呢。”趙二孃在南直隸就聽說了“顧寒”的名聲,怎麼算個名級別的人,在南京過得好好的,哪裡用得著大老遠跑到常德府去投奔人?
唯一的原因恐怕是想去廝守一起。至於方泠會不會影響張寧的正事,趙二孃便不用多慮了,反正把人帶過去再說,讓張寧自個處理。於是兩處人馬合到一塊兒,一起大搖大擺地進入湖廣地界。趙二孃身上有張寧簽押的公文,越城過十分輕鬆。
到了湖廣佈政使司治所武昌府,因為張寧走之前留了一個人,所以趙二孃再次確認張寧去了常德府,這才帶著一眾人繼續前行。此時常德府採訪使司依照揚州碧園的老路子,也張羅起來了個茶園,取名“沅香茗”他們與常德官府已經談妥,徵用了園林庭院。常德府的府庫又有一批茶葉茶具,是從茶商那裡的實物稅,又被知府拿了不少出來巴結張寧。徐光謅負責張羅茶園子,一切都很順利。關鍵是地方官的“配合”知府也沒辦法,權力的模式是自上而下,雖然巡按御史品級低,但別人是要回北京見皇帝見朝廷重臣的,要是得罪了後果可能會很嚴重,隨便說兩句常德府吏治很亂之類的、知府這官還當不當了?
眼下采訪使司按部就班地組建,只等趙二孃帶來有經驗的密探,就能依葫蘆畫瓢把揚州的那套東西複製起來。***趙二孃把人帶到沅水茶園,邀功般地說看我帶誰來了,張寧這才發現方泠和桃花仙子居然也到了這裡,頓時對趙二孃是誇也不是責怪也不是。
上月張寧叫人順路帶信去寒梨園,當然不是想把方泠接過來。他自己在常德府這邊還一堆麻煩,很多事都沒找到方向,這種時候並不適合讓女人們都在身邊羈絆牽掛…但是人都從大老遠的地方來了,還能怎樣,總不能馬上將她們攆走吧?
人馬到了常德府,按張寧的計劃是首先把名單造冊,建立上下組織,然後和重要的幾個人商議展開細作佈置。不過現在出了點意外,他打算先接待方泠,將其它事推辭到明天。張寧幾次到寒梨園,方泠她們都是親自接待,諸事熱心。
如今她們來了,張寧應該親自款待和過問她們的食宿等事。她們先被帶到後園將放行李稍事休息,然後才去園子裡臨沅水的一處樓閣與張寧見面敘舊。
桃花仙子把東西一丟,什麼都不顧了,忙著叫人打水沐浴更衣,又梳妝打扮。方泠見狀不領會地面帶笑意。及至見面,雖然彼此之間都是人,但禮數還是不能缺的。
相互見禮時,桃花仙子正想像平時一樣抱拳拱個手了事,忽然想起方泠說的話來“動作慢下來就顯得柔美了”當下便紅著臉慢地將雙手疊放在小腹,垂下眼睛,微微屈膝作了個萬福。
張寧見狀愣在那裡,沒反應過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片刻後才趕緊起身做出一個虛扶的動作:“仙子不必多禮了…你這大禮,我受著怎麼如坐針氈一般…是不是水土不服,哪裡不舒服?”方泠憋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遮住嘴笑出聲來。張寧隨口道:“不是外人、別裝了,就平時那樣好,快。”桃花仙子本來就很不好意思,又被人善意地嘲笑了一下,當即便紅著臉道:“喲,倒說我裝,我瞧你們才裝得像模像樣的,一來二去似真的一樣,這叫相敬如賓?”她不提還好,一點破之後,張寧隨後真覺方泠這回的態度變了許多,禮節也周到了,多了幾分恭敬順從少了幾分親密,稱呼也要加個大人之類的,生分了不少。
之後她們談起這次行程的目的,張寧恍然領悟,原來方泠正是建文那邊派過來的聯絡人。建文黨羽的反應速度快,自己寫信透了消息不久,他們就很快做好安排。又聽說負責和自己聯繫配合的人是“姚夫人”張寧心下頓時多了幾分期待,他已經開始期待收到“姚夫人”的書信,那娟秀而飽滿的字體,讀起來如口齒生香。
既然方泠二人身負差事,張寧便打算讓她們先安頓下來。園子後面有個別院,是張寧及家眷住的私人院子,他便親自帶著方泠和桃花仙子去那邊,給她們安排住處。
這邊臨水,又有高牆隔開了茶園子的噪音,是比較清靜之處,正好她們舟馬勞頓能好好歇一陣子。而且這個院子的後門不進客,到時候方泠傳遞消息時也有一定的隱蔽。
辦完這些事已近黃昏,張寧便和老徐等人一塊兒吃飯,吃完飯便留在了沅水園子裡,不再回府衙的行轅了。
平時張寧經常住在常德府衙門旁邊的行館,因為吳庸等人也住在那裡,他便稱官員住茶園子裡有失身份,和吳庸一塊兒在行館下榻,實則不想讓吳庸太多摻和到正事中,相當於排擠吳庸。他這也是沒辦法的,作為主持此事的官員,自己就和“亂黨”有來往。
若不提前留心防備,時間一長被吳庸瞧出事端來如何收場?眼下張寧仍處於茫,諸事掛懷煩心,擔憂的東西太多了…這大約就是神壓力的來源。
方泠帶來了姚姬的消息,他又更多地考慮起自己的處境。眼下還得保護好官員的身份,這種身份地位能獲得的能量太大了,辦起實務來官府給予諸事方便,而地方上的權力和勢力最大的就是官府。
如果失去了這種身份,唯有投靠到建文黨羽那邊,能有什麼資源可以利用,又能做些什麼呢?突然之間張寧失去了“歸宿”哪怕他有著現代閱歷和思想,也會對這種受產生惶恐。前世他混得沒這麼好,但也在一家不容易垮掉的國企大企業裡有固定工作,這就有了歸宿,渺小的個人在依靠一個大型利益集團,又有被認可的學歷、工作資歷為依託,自身定位和發展都有方向:自己在社會中的立錐之地、作用和存在都多多少少有了依附。
而現在的自己,究竟屬於哪個位置?究竟如何參與到這個社會規則中的,起到了什麼作用?他失去了歸宿。
當老徐、文君、趙二孃以及方泠等人,看著他手裡握著一定權力、受人尊敬,貌似年輕有為有能耐的時候,誰又瞭解他內心的惶恐和不安?兩面派完全是在玩火,不是那麼好玩的。可是“取”與“舍”究竟該如何取捨?舍官身,自己能獲得的能量和資源會大幅下降,更加不利於自己隱隱包藏的“野心”僅以建文餘黨那點勢力,要搞出聲勢來不知要猴年馬月。
捨出身,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安心,哪怕想想她也無法面對,更可能被建文那邊的人暴出來,到時候在朝廷官場有再多功勞和資歷都是白費,一夜之間可能被奪走一切,隱患在如何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