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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自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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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天漸漸黯淡的時候,山谷中的歌聲和鐵石撞擊聲才漸漸平息下來,幹了一天苦活的壯漢們到棚屋群附近喝水吃飯。石場上免費為本場人員供應三餐,就算那些晚上要回家的\也會先吃了飯再回去,能為家裡減少一份口糧。

採石場除了山坳裡打石頭的一片地盤,在山上還有一座宅子。和山坳裡的簡陋礦相比,宅子的光景又是另一番景象。

雖然房屋看起來也不太結實,牆壁多用竹編泥糊再塗以石灰,但是卻要整齊乾淨多了。只有前面的一道門坊是全部用石頭建造的,上面還刻著幾個字:水凼坳採石場。

一個採石場除了需要壯丁勞力,還得有這麼一個組織管理的機構,負責和聯繫“客戶”、管理人事、酬勞分配、結當地官吏等事,否則採石場無法有組織地正常運作。

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職能是作為建文餘黨內外的消息聯絡點。這所宅子平時接待的人物各各樣,有要擴建地基的鄉下豪強財主、城裡來訂購石料的各種人、官府的官吏、甚至地方上的鄉老里正。

如此正好讓來往的關鍵人員混在其中很難讓人注意。桃花仙子就是其中之一,她和一起來的隨從已經在這裡住了三天,時不時還出來走走,照樣平靜無事。

白天還是很有人氣的一個地方,不過一到晚上就清靜了。畢竟是在鄉下山間不比城裡,等採石場上的壯丁一走周圍就死寂一般安靜,附近的農戶又歇得早、燈火都少見,偶爾有一兩處亮著燈光的地方,為了節省燈油本來就微弱,亮光是若有似無,還不如天上的星星明亮。

桃花仙子在宅院的屋簷下走了一會兒,一股子孤寂的受就慢慢浸透了她的全身,周圍似乎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她忽然想起了第二次見張寧的時候,是在桃花山莊,也是走都走空了,幽靜的夜帶著幾分恐怖。可是今晚卻比在桃花山莊那晚更加難熬。她也怕鬼怪之類未知的東西,但恐懼並不可怕,真正難以忍受的是孤獨,就像現在…

也許孤獨也不是最難的,最難熬的是連個能相互牽掛的人都沒有。平裡喜歡調笑的桃花仙子,現在也笑不出來了,臉在剛剛入夜升起的薄霧中顯得分外蒼白。

薄薄紗巾裡的眼睛也出壓抑的傷情緒來,與左臉上的疤痕相應相襯,一時間她的一張臉好像多了幾分淒涼。她想起了好姐妹方泠,這時候恐怕正期待著怎麼到常德府和張平安魚水合歡,哪顧得上惦記自己呢。

還有張寧,自己在他的心裡怕是本沒什麼分量,就像他結過的許多人一樣,有事碰到一起了能算個人說得上話,沒事怎能想起?

鄭叔叔說得對,無論怎樣還是要成個家好。桃花仙子心裡堵得慌,難受了好一陣,見天已晚,初的天氣又冷颼颼的,不如早些睡覺鑽進被窩裡暖和暖和,省得想太多。

她轉身往回走,這才發現身後還有個後生,就是她的隨從。隨從今晚一直跟在身邊,她竟然把人完全給忽視了,回頭看到了才想起不是自己一個人呆在這兒。

隨從姓施,沒大名,人稱石頭。孔武有力的一個年輕漢子,長臉厚,在桃花山莊時就是桃花仙子的下手,認識有好幾年了。

桃花仙子正想找個人說幾句話,說什麼都行,便一改上下態度,和氣地隨口問道:“這兩天為你收拾房間的小娘,長得如何?”石頭不假思索就答道:“嫁人了,生過娃。”桃花仙子一聽笑道:“喲,你早就和人搭上話了?連這都問清楚啦?”石頭搖搖頭道:“俺看出來的,沒生娃的婆娘兒翹的,生了娃的兒扁。”桃花仙子聽到“兒”這個詞,忽然覺得有點刺耳,心裡一陣不舒服。不過她瞭解石頭,本來就大字不識的人,能指望他說出什麼名堂來?她便忍耐下來,倆人沉默了許久,她又輕輕嘆了口氣:“你倒是說幾句話啊,這兩天咱們又沒事,說點閒話不要緊的。”石頭愣了愣又道:“莊上的東家待人好,頓頓打牙祭,就是裡頭鹽巴放得多。”

“哦…”桃花仙子一臉倦意“我回房睡了,你也回去歇著,晚上別睡太死。”石頭使勁點點頭:“成!”桃花仙子進得門,回顧了一下房間,便慢地坐到了梳妝檯前。

她輕輕摘開臉上的紗巾放在梳妝檯上,看著銅鏡,只見裡面映出了一張模糊的臉,她把臉貼進銅鏡,就看見了臉上一道疤痕。時間長了疤的顏已經變淺,但是傷口沒長好,疤痕仍然非常明顯,就像一件完整的陶瓷生生有條裂紋。

很快從她嘴裡呼出的熱氣就讓銅鏡表面蒙上了一層水汽,裡面的影子很快就看不清了。她也不去擦,就乾坐在椅子上很久,左思右想,最後還是隻能想起張寧,想起在桃花山莊的那一晚。

其實那晚也沒幹什麼事,至於談判的正事早就不在意了,當時覺得很重要的事經過時間的洗刷回頭再看真的不算什麼。

不過那晚的一幕幕場景卻好像變得更加清晰起來。懷念那溫和而耐心的聲音,懷念那專注看著自己的眼神,懷念放在木頭飯桌上的朦朧燈火,懷念黑漆漆院子裡的那顆大樹,還有沒開花的荷葉…

或許,真正讓她難以忘記的原因只有一個:當時桃花山莊幾乎就只有兩個人,他別無選擇只有和自己說話,只有和自己相處。沒有別人,沒有比較和爭取,若是世上僅有兩個人可能反倒更好吧。

***正道是宵苦短,初的清晨冷颼颼的,就算孤枕被窩也叫人戀戀不捨。桃花仙子習慣地一清早就醒了,可一想到起後也無事可做便懶著不想起來,懶在被窩裡一會兒又睡著了。

照這麼過子,她一天睡上六七個時辰是一點壓力都沒有。再次進入夢鄉,不知什麼時候再次被人叫醒,她便拉了被子矇住頭,沒好氣地說:“不吃早飯了,別管我。”這時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一個悉的聲音道:“都中午了還吃早飯…你怎麼還在睡?”桃花仙子很快聽出來好像是方泠的聲音,意識到自己正在湖廣常德府,和方泠分開了的,心下頓時納悶,便掀開被子一瞧,只見一張笑盈盈的美人臉,不是方泠是誰?她驚訝道:“方妹妹怎麼會在這裡?”方泠道:“你走了不久,我把寒梨園的事代了一下,就到常德府來了,設法聯繫上了鄭叔叔。鄭叔叔正有事要找我們辦,就一起到這裡來找你。”

“他人呢?”桃花仙子看向門外。方泠掀掉她的被子:“起再說,鄭叔叔在客廳裡等著。”桃花仙子瞧見外面的太陽,果然快到中天了,便飛快地起來穿衣梳頭,又叫人打水洗漱。

從起到整理好用了不到一刻時間。在房間裡瞧著她打扮的方泠忍不住輕輕說道:“女兒家可千萬不能懶,照你這麼收拾,天生麗質也不知要被你糟蹋成什麼樣。”

“天生麗質,算了吧。”桃花仙子隨口回了一句,手指下意識輕輕摸到自己的左臉。很快她又假裝是伸手拂鬢髮,將手順勢向左鬢撫過,她實在不願意在任何人面前暴出自己內心的自卑和脆弱。收拾整齊,二人便一起出了房間,沿著屋簷向客廳那邊走。到了地方,果然見鄭洽正坐在椅子上不慌不忙地喝茶。

三人見面又唏噓寒暄了一陣,眼看到午飯的時間了,鄭洽卻代莊上的人先不送飯過來,又帶著方泠和桃花仙子換了個僻靜的地方說話,叫幾個隨從守在外面。桃花仙子一看這陣仗,忍不住問道:“發生什麼大事了?”

“沒發生什麼事,不過有個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訴你們,然後要你們去辦一件很重要的差事。”鄭洽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來,又招呼道“稍安勿躁,坐罷。”桃花仙子和方泠便依言入座帶著好奇心靜待下文。

倆女子坐一塊兒,桃花仙子的美貌實在和方泠沒得比。並非桃花仙子的相貌差了多少,只是那身打扮實在乏善可陳,頭戴一頂巾冒、士庶男子常見戴的帽子,兩耳各垂一塊烏紗巾輕輕遮掩住臉頰。

雖然兩邊側臉都遮住了,但她的目的顯然是為了遮掩左臉的傷疤,這帽子的造型之醜,形狀宛若北方百姓愛戴的狗皮帽。

因為戴了這頂帽子,身上也就只好穿男服了,一身寬鬆的月白本直綴,連同女人天生的身材曲線都掩蓋了個徹底。

而方泠則是截然相反,她身上又素又普通的襦裙,和平常人家的女子彷彿沒有區別,但裁剪之合適細節之緻絕非一般婦人具備的,那微微閃亮的指甲、緻的紅、手腕上的白玉鐲子,將素點綴出雅緻,渾然一體,內斂含蓄而妙。

鄭洽的目光從二人身上掃過,自不多言,只用長輩和上峰一般嚴肅的口氣說話,聲音卻放得極低:“對這個消息情知的人名單都要上奏,所以你們未經允許不能向任何人洩。”她們聽罷都肅然點頭稱是。鄭洽這才低聲道:“我們已經確認湖廣巡按御史張寧正是建文皇帝第三子…”方泠一聽神驟變,顫聲道:“鄭叔叔是說平安本來姓朱,是皇子?!”鄭洽點點頭,遂將姚姬夫人如何將張寧抱養出去、又如何相認大概說了一遍,然後說道:“張平安受偽朝之命、負責巡查辟教底細,及是宣德即位後監視我們的重要人物。

但由於他的真實身份,他應該是站在我們這邊的人。所以我們與張平安保持聯絡極為重要…你們的第一個差事就是作為聯絡人留在張平安的身邊。

全權負責此事的人是辟教教主姚夫人,今後常奏報都和姚夫人聯絡,偶爾可以和我互通書信。辦這個差事的人十分重要,上峰多方考慮才決定選你們二人,望你們將差事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