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迴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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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啥不說,我去看他。”胡雪巖打斷她的話問。
“我怎麼沒有說?我說了。德藩臺硬說他自己來的好。後來蓮珠私下告訴我,你半夜裡到藩臺衙門,耳目眾多,會有人說閒話。”聽這一說,胡雪巖暗暗心驚,同時也很難過,看樣子自己是被監視了,從今以後,一舉一動都要留神。
“德藩臺此刻在菸,等過足了痛就來。”螺螄太太又說:“密碼沒有發,不過他說他另有辦法,等一下當面談。”
“喔。”胡雪巖又問:“我要到南京去的話,你同他說了?”
“自然說了,只怕他就是為此,要趕了來看你。”
“好!先跟他談一談,做事就更加妥當了。”胡雪巖不避賓客,握著她的冰冷的手,憐惜他說:“這麼多袖籠,你就不肯帶一個。”螺螄太大的袖籠總有十幾個,紫貂、灰鼠、玄狐,叫得出名堂的珍貴皮裘她都有,搭配著皮襖的種類花式來用,可是在眼前這種情形之下,她哪裡還有心思花在服飾上?此時聽胡雪巖一說,想起這十來天眠食不安的子,眼淚幾乎奪眶而出,趕緊轉身避了開去。
“羅四姐,你慢走。”胡雪巖問道:“等德藩臺來了,請他在哪裡坐?”
“在洋客廳好了。那裡比較舒服、方便。”
“對!叫人把洋爐子生起來。”
“曉得了。”螺螄太太答應著,下樓去預備接待賓客。
洋客廳中是壁爐,壁爐前面有兩張紅絲絨的安樂椅,每張椅子旁邊一張茶几,主位這面只有一壺龍井,客位這面有酒、有果碟,還有一碟松子糖、一碟豬油棗泥麻酥,因為鴉片的人都愛甜食,是特為德馨所預備的。
“這麻酥不壞!”德馨拈了一塊放在口中,咀嚼未終,伸手又去拈第二塊了。
在外面接應待命的螺螄太太,便悄悄問阿雲:“麻酥還有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
“我是說湖州送來的豬油棗泥麻酥。”
“喔,”阿雲說道:“我去看看。”
“對,你看有多少,都包好了,等下給德藩臺的跟班。”阿雲奉命而去,螺螄太太便手捧一把細瓷金鍊的小茶壺,貼近板壁去聽賓主談話。
“你要我打密電給徐小云,不大妥當,軍機處的電報,盛杏蓀的手下沒有不照翻的,這種加減碼了的密碼,他們一看就明白了。”德馨又說:“我是打給我在京的一個朋友,讓他去告訴徐小云,你有事託他,電報隨後就發。”
“那麼,我是用什麼密碼呢?”
“用我的那本。”德馨說道:“我那個朋友心思很靈,編的密碼,他們破不了的。”胡雪巖心想,照此一說,密碼也就不密了,因為德馨不會把密碼本惜給他用,擬了稿子出去,重重周折,經手的人一多,能免秘密洩漏,反為不妙。
與其如此,不如干脆跟他說明白“曉翁,我想託徐小云替我在那些都老爺面前燒燒香,快過年了,節敬從豐從速,請他們在家納福,不必管閒事,就是幫了我的忙。這些話,如果由曉翁來說,倒顯得比我自己說,來得冠冕些。”他問:“不曉得曉翁肯不肯幫我這個忙?”
“有何不可?”
“謝謝!謝謝!”胡雪巖問:“稿子是曉翁那裡擬,還是我來預備?”德馨此來是想定了一個宗旨的,胡雪巖的利益,到底不比自己的利益來得重要,但要顧到自己眼前的利益,至少要顧到胡雪巖將來的利益。換句話說:他可以為胡雪巖的將來做任何事,藉以換取胡雪巖保全他眼前的利益,所以對於致電徐小云的要求,不但一口答應,而且覺得正是他向胡雪巖表現義氣的一個機會。
因此,他略一沉後問:“你請一位筆下來得的朋友來,我告訴他這個稿子怎麼擬。”筆下當然是楊師爺來得,但胡雪巖認為古應比較合適,因為德馨口述的大意,可能會有不甚妥當的話,楊師爺自然照錄不誤,古應就一定會提出意見,請德馨重新斟酌。
“我有個朋友古應在這裡,曉翁不也見過的嗎?”
“啊,他在這裡!”德馨很高興他說:“此君豈止見過!那回我到上海很得他的力!快請他來。”於是叫人將古應請了來與德馨相見。前年德馨到上海公千,古應受胡雪巖之託,招待得非常周到,公事完了以後,帶他微服冶遊,消息一點不,德馨大為滿意,而且一直認為古應很能幹,有機會要收為己用。因此,一見之下,歡然道故,情意顯得十分殷勤。
“我們辦正事吧!”胡雪巖找個空隙進去說:“應,剛才我同德藩臺商量,徐小云那裡,由德藩臺出面託他,第三者的措詞,比較不受拘束。德藩臺答應我了,現在要擬個稿子,請德藩臺說了意思,請你大筆一揮。有啥沒有明白的地方,你提出來請教德藩臺。”古應對這一暗示,當然默喻,點一點頭說:“等我來找張紙。”
“那裡不是筆硯!”
“不!”古應從身上掏出一支鉛筆來“我要找一張厚一點的紙。最好是高麗箋。”
“有,有!”螺螄太太在門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