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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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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使得古應想到上個月在家請客,請的法國的一個家有酒窯的鉅商,飯前酒、飯後酒,什麼菜配紅酒,什麼菜配白酒,都有講究。古應原有全套的酒杯,但女僕不懂這套規矩,預備得不周全;七姑不知道怎麼知道了,在空著急。如果有瑞香在,她便可以不必心了。這樣想著,不自覺抬頭去看瑞香,臉上自然是含著笑意:瑞香正在斟酒,不曾發覺,胡雪巖冷眼旁觀,卻看得很清楚。

“湘陰四月裡要出巡,上海的製造局是一定要去看的,那時候我當然要去等他。應,我想等老太太的生一過,讓羅四姐先去看七姐;到時候我再跟他換班,那就兩頭都顧到了。你看好不好?”

“怎麼不好?”古應答說:“這回羅四姐去,就住在我那裡好了。”

“當然,當然,非住你那裡不可的,不然就不方便了。”古應覺得他話中有話,卻無從猜測;不過由左宗棠出巡到上海,卻想到了好些事。

“湘陰到上海,我們該怎麼預備?”

“喔,這件事我早想到了,因為老太太生,沒有工夫談。”胡雪巖答說:“湘陰兩樣病,你曉得的,一樣是好虛面子,一樣是總想打倒李二先生。所以我在想,先打聽打聽李二先生當年以兩江總督的身分到上海,是啥場面?這一回湘陰去了,場面蓋過李二先生,他就高興了。”

“我記得李二先生是同治四年放江督的,十幾年的工夫,情形不大同了。當年的‘常勝軍’,算是他的部下,當然要請他去看;現在各國有兵艦派在上海,是人家自己的事,不見得會請他上船去看。”

“提起這一層,我倒想到了。兵艦上可以放禮炮;等他坐船到高昌廟的時候,黃浦江裡十幾條外國兵艦一齊放禮炮,遠到崑山、松江都聽得到,湘陰這個面子就足了。”

“這倒可以辦得到,外國人這種空頭人情是肯做的。不過,俄國兵艦,恐怕不肯。”這是顧慮到伊犁事件中,左宗棠對俄國採取敵對態度之故。但胡雪巖以為事過境遷,俄國兵艦的指揮官,不見得還會記著這段舊怨。

“應,這件事你要早點去辦,都要講好,俄國人那裡,可以轉託人去疏通;俄國同德國不是蠻接近的嗎?”

“好。我會去找路子。”

“我想,來得及的話,羅四姐跟你一起去,倒也蠻好。

胡雪巖說了這一句,眼尖瞥見瑞香留心在聽,便招招手將她喚了過來,有話問她。

“瑞香,”他說:“太太要到上海去看七姑,你要跟了去。”

“是。”

“我再問你一句話,太太有這個意思,想叫你留在上海,幫七姑管家,你願意不願意。”

“要說管家,我不敢當。七姑原有管家的。”

“那末,照應七姑的病呢?”

“這,當然是應該的。”瑞香答說:“只要老爺、太太代,我當然伺候。”

“伺候不敢當。”古應進來說;“不過她病在上,沒有個人跟她談得來的,心裡難免悶氣,病也不容易好了。我先謝謝你。”說著,站了起來。

“不敢當,不敢當。”瑞香想按他的肩,不讓他起立,手伸了出去,才想到要避嫌疑,頓時臉一紅往後退了兩步,把頭低著。

“好!這就算說定規了。”胡雪巖一語雙關地說:“應,你放心到湖州去吧!”胡家自己有十二條船,最好的兩條官船,一大一小;古應一行只得四個人,坐了小的那一條,由小火輪拖帶,當天便到了湖州以北的南潯。

這個位於太湖南岸的市鎮,為東南財賦之區的華所聚,名氣不大,而富庶過於有名的江西景德鎮、廣東佛山鎮,就因為這裡出全中國最好的“七里絲”古應對南潯並不陌生,隨同胡雪巖來過一回,自己來過兩回,這一次是一年之中,再度重臨,不過去年是紅葉烏桕的深秋,今年是草長鶯飛的暮

船是停在西市梢,踏上石埠頭,一條青石板鋪的“纖路”卻有一條很寬的死巷子,去到盡頭才看到左首有兩扇黑油銅環,很氣派的大門,門楣上嵌著一方水磨磚嵌字的匾額,篆書四字:“蓮池舍”

“這裡就是了。”古應向跟著身後的同伴雷桂卿說:“如果我一個人來,每回都住在這裡。”說著,找到門上有個釦環,拉了兩下,只聽門內琅琅鈴響,不久門開;應門的是二十來歲的女子,穿著淡青竹布僧袍,卻留著一頭披到肩下的長髮。

雷桂卿在船上就聽古應談過“蓮池舍”這座家庭,與眾不同;他處家庵大多是官宦人家老主人的姬妾,年紀有比“少爺”、“少”還輕的,老主人下世,既不能下堂求去,又嫌在家拘束,往往由小主人斥資造一座家庵,置百十畝良田,供她長齋禮佛,帶髮修行。惟獨這座蓮池舍的“住持”原是蘇州自立門戶的一個名,只為先後結過兩個已論嫁娶的恩客,一個病故,一個橫死,勘透情關,造了這座蓮池舍,奉蓮池大師的“淨土宗”懺悔宿業。

這法名悟心的住持,在家時,便以豪善應酬馳名於十裡山塘;出了家,本難改,有談得來的男客,一樣接待在庵裡住,但不能動綺念。倘不知趣,她有王熙鳳收拾賈瑞的手段,叫人吃了啞巴虧而無可奈何。

古應是當她在風塵中時,便曾有一面之緣,第一回到南潯來,聽人談起,特地來訪。古應文雅而風趣,肚子裡的“雜貨”很多,談什麼都能談出個名堂來,加以善於體貼,在花叢中是到處受歡的客人;到了“方外”亦復如是,悟心跟他很投緣,第一次作客蓮池以後,堅約以後到南潯來,一定要以她這裡為居停,不過這一回卻有負悟心的好意了。

“小玉,”古應嚮應門的女子說:“這位是雷三爺。”

“雷三爺請。”小玉一面關門,一面問道:“古老爺,怎麼不先寫封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