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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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談談到‮夜午‬，古家照例每天必有宵夜，正在吃粥時，古應回來了，同行的還有胡雪巖。

“小爺叔沒有回去？”七姑信口說了一句。

“我想來吃粥。”胡雪巖也信口回答。

其實，大家都明白，他是特為來看羅四姐，卸了妝的她，梳一條鬆鬆的大辮子，穿的是散腳褲、小夾襖，照規矩是臥室中的打扮，見不得“官客”的。不過既然讓官客撞見了，也就只她大大方方好，視如無事。

“你們走了哪兩家？”七姑問。

“會樂裡雅君老五家，還有畫錦裡秋月樓老四家。”古應答說。

“秋月樓老四不是從良了嗎？”七姑問說:“莫非‘了個浴’又出來了？”

“倒不是她要‘浴’，”胡雪巖答說:“是讓邱家的大太太趕出來的。”

“喔。”七姑問:“老四還是那麼瘦？”

“稍微發福了。”

“那好，她是要胖一點才好看。”他們在談時，羅四姐的眼光不斷掃來掃去，出詫異的神，七姑覺察到了“羅四姐，”她問:“你逛過堂子沒有？”

“沒有。”羅四姐答說:“聽都沒有聽說過。”女人逛堂子，只有我們這位太太。”古應有點不好意思地說:“羅四姐，要不要讓她帶你去開開眼界？”

“謝謝，謝謝！”羅四姐一面笑，一面瑟縮斂手“我不敢。”

“怕啥？”七姑鼓勵她說:“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你要到堂子裡去過，才曉得為啥五、六十歲的老頭子，會墓庫運？你懂了其中的道理，你家老爺也就不會墓庫運了。”

“這又是啥道理呢？”

“因為你懂了，女人家要怎麼個樣子，才能收男人的心？他不喜歡的事情，你不要了他去做；他不喜歡聽的話，你少說。他喜歡的事情，你也要當自己的事情那樣子放在心上。到了這個地步，你儘管放他出去逛堂子，吃花酒，他一顆心還是在你身上的。”

“怪不得！”羅四姐笑道:“七姐夫這樣子聽你的話。”

“聽她的話倒不見得。”古應解嘲似地說:“不過大概不至於墓庫運。”

“是不是？”七姑慫恿著說:“我們去打個茶圍，有興致再吃它一臺酒，你也長長見識。又不跟他們男人家在一起，怕啥？”

“我用不著長這個見識了。孤家寡人一個，這番見識也用不著。”說著，抬起頭來，視線恰好跟胡雪巖碰個正著。趕緊避開，卻又跟七姑對上了；看她似笑非笑的神情，羅四姐無緣無故地心虛臉紅，竟有些手足無措了。

於是胡雪巖便叫一聲:“七姐，應！”接著談一件不相干的事，目的是將他們夫婦倆的視線引開去，為羅四姐解圍。

“我的酒不能再吃了。”；羅四姐找個談話的空隙，摸著微微發燒的臉說:“再吃要醉了。”

“不會的。酒量好壞一看就看出了。”七姑說:“只怕是酒不對你的胃口。”

“大概是。薄荷酒帶甜味，酒量好的人，都不喜歡甜味道。”古應問:“羅四姐，你吃兩杯白蘭地好不好？”

“吃兩種酒會醉。”

“不會，不會！”七姑接口“外國人一頓飯要吃好幾種酒，有的酒在飯前，有的酒在飯後；雜七雜八都吃在肚皮裡，也沒有看他們有啥不對。”

“真的？”看樣子並不堅拒，古應便去身起取了一瓶三星白蘭地；拿著螺絲鑽在開瓶時，羅四姐開口了。

“我聽人家說，這種酒上面那塊月牙形招頭紙，拿溼手巾擦一擦，會有三個藍印子出來。沒有藍印子的就是假酒。”

“這我們還是第一回聽說，試試看。”叫人拿塊溼手巾來擦了又擦，毫無反應，羅四姐從從容容地說:“可見得聽來的話靠不住。府上的酒，哪裡會有假的？”

“這也不見得，要嘗過才算數。”七姑起身去拿了兩個水晶酒杯來，向她丈夫說:“只有你陪羅四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