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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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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你那位湖州太太的福氣。”

“這倒不見得。”

“嫁著你胡老爺這樣又能幹、又體貼的人,過的是不愁吃、不愁穿的你心子。你胡老爺人緣又好,走到哪裡都是熱熱鬧鬧,風風光光。這還不叫福氣?”

“我這個人好說話時很好說話,難的時候也很難。”

“我倒看不出來。”妙珠緊接著說“照我看,你最隨和不過。”

“隨和也有隨和的壞處,外頭容易七搭八搭,氣量小的會氣煞。”

“男人家有出息的,三四妾也是常事。”妙珠忽然問道“你有了湖州太太,總還有上海太太、蘇州太太?”

“那倒還沒有。”胡雪巖說“一時也遇不著中意的人。”妙珠恨不得湊過臉去說一聲:你看我怎麼樣?但這樣遂自薦,一則老不起這張麵皮,二則也怕他看輕了自己,只好忍著。但轉念一想,放著自己這樣的人才,哪一樣比別人差?他竟說“遇不著中意的人”倒著實有點不服氣。

“那麼,”她問“要怎樣的人,你才算中意呢?”胡雪巖聽出因頭來了,答話便很謹慎“這很難說,”他有意閃避“情人眼裡出西施,沒有定規的。”這一來,妙珠就說不下去了,總不能這樣質問:難道我不是你的情人?這話就問得出來,也乏味。自己這佯一片痴心待他,而他真當自己路柳牆花,隨折隨棄,真是叫人寒心。

念頭轉到這裡,頓覺有無限難訴的委屈,心頭悽楚,眼眶隨即發熱,眼淚滾滾而下。

兩個人是貼著臉的,雖然眼睛都朝著帳頂,他看不見她哭,但熱淚下,沾著胡雪巖的右頰,不能沒有覺,轉臉一看,大驚問道:“咦!你又哭了!為什麼?”

“我有心事。你不曉得!”

“又是觸動什麼心境了?”

“我在想,珍姐倒快有歸宿了,李七爺跟她說,這次招安做了官,要好好做人,幹一番事業,預備把珍姐接了回去。我們姐妹相差一歲,自小到現在沒有分開過。從今以後,她歸她,我歸我,想想可要傷心?”

“原來為的姐妹情深。”胡雪巖笑道:“我倒有個主意,何不你跟你姐姐一起嫁了李七爺?”這句話說壞了,妙珠的眼淚,傾江倒海一般,身子一蹦,面朝裡邊,拉起夾被蒙著頭“嗬嗬”地哭出聲來。

胡雪巖悔恨莫及,同時也有些昏頭搭腦地不明白,一句笑話,何至於惹得她如此?當然,這時不暇細思,只有好言解釋,繼以賠罪,只求她住了哭聲。

哭聲不但不止,且有變本加厲之勢,結果,門上有了響聲,古應被驚醒了,來探問究竟。

“你聽!”胡雪巖推著她說“拿人家吵醒了。”妙珠不理,心裡倒巴不得有個第三者從中排解,好事方始有望,所以反哭得更起勁了。

“你真是,‘越扶越醉’!”胡雪巖無奈,只好起去開了門。

“怎麼回事?”古應踏進來問說,同時仔細看著胡雪巖的臉,是啼笑皆非的神情。

“哪曉得怎麼回事?講話講得好好地,忽然說捨不得她姐姐從良,傷起心來。”最後一句話不曾說完,妙珠將被一掀,恨恨他說:“你死沒良心!”然後又將頭轉了過去,掩面而啼。

這是有意拋出一個疑團,好讓古應去追問,果然,他中了她的計。

“小爺叔,你有啥地方得罪妙珠了?拿你恨得這樣子,真叫人不懂!”

“你不懂,我也不懂。”胡雪巖唯有裝傻,而且不希望古應介入,所以接著便做了個送客出門的姿態,將身子往旁邊一挪,手一揚“天快亮了,請上去吧,睡不了多少時候了。”聽這一說,妙珠的哭聲突然提高,彷彿第三者一走,她就孤立無援,有冤難訴似地,於是古應躊躇了。

“到底為什麼?”

“她要跟我,又不肯好好談。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一套,你說好笑不好笑?”古應意外,不假思索他說了句:“這是好事啊!”

“好事多磨!總也要慢慢兒談,慢慢兒磨,才可以談得攏。”胡雪巖打個呵欠,又催他走:“你請吧,我也要睡了。”等古應一走,妙珠的哭聲也停住了,因為胡雪巖已有表示,她便等著他來談。誰知他一口將燈吹熄,上了卻不開口。

事情成了僵局,妙珠又羞又惱,而且初次領略到胡雪巖的手段,真個因愛成仇,心思撥不轉,拼命往牛角尖裡去鑽。

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做人乏味,再看胡雪巖時,鼾聲大起,這一下更把她的心思遲到了絕路上,悄悄起著眼淚,找了帶子出來,端張椅子到腳,在頂欄杆上,將圈套結好,頭一伸上了吊。

胡雪巖的鼾聲是假的,有意冷落妙珠;好逃避糾纏,她起來從他身上跨過下了地,他都知道,只不知道她下了地做些什麼,只覺得突然一震,不由得眼開了眼,一望之下,嚇得心膽俱裂,跳起身來,赤腳下了地,將妙珠的下半身一抱,往上一聳,那個圈套總算卸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