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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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獎牌授予四今天,視學官到學校裡來,說是來給予賞牌的。那是有白鬚著黑服的紳士,在功課將完畢的時候,和校長先生一同到了我們的教室裡,坐在先生的旁邊,對三四個學生做了一會兒考問。把一等獎的賞牌給與代洛西,又和先生及校長低聲談說。

"受二等獎的不知是誰?"我們正這樣想,一邊默然地嚥著唾。繼而,視學官高聲說:"配託羅·撥來可西此次應受二等獎。他答題、功課、作文、行,一切都好。"大家都向潑來可西看,心裡都代他歡喜。潑來可西張是得不知如何才好。

"到這裡來!"視學官說。撥來可西離了座位走近先生的案旁,視學官用憫傳的眼光打量著撥來可西的蠟的臉和縫補過的不合身材的服裝,替他將賞牌懸在眉下,深情地說:"撥來可西!今天給你賞牌,並不是因為沒有比你更好的人,並且並不單隻因為你的才能與勤勉;這賞牌還獎勵你的心情、勇氣及強固的孝行。"說著又問我們:"不是嗎?他是這樣的吧?"

"是的,是的!"大家齊聲回答。潑來可西喉頭動著,好像在那裡咽什麼,過了一會兒,用很好的臉對我們看,充滿了謝之情。

"好好回去,要更加用功呢!"視學宮對撥來可西說。

功課已完畢了,我們一級比別級先出教室。走出門外,見接待室裡來了一個想不到的人,那就是做鐵匠的設來可西的父親。他仍然臉蒼白,歪戴了帽子,頭髮長得要蓋著眼,抖抖索索地站著。先生見了他,同視學宮附耳低聲說了幾句。視學官就去找潑來可西,攜了他的手一同到他父親的旁邊。潑來可西震慄起來,學生們都群集在他的周圍。

"是這孩子的父親嗎?"視學宮快活地對鐵匠說,好像見了識的朋友一樣。並且不等他回答,又繼續說:"恭喜!你看!你兒子超越了五十四個同級的得了二等獎了。作文、算術,一切都好。既有才,又能用功,將來必定成大事業。他心情善良,為大家所尊敬,真是好孩子!你見了也該歡喜吧。"鐵匠張開了口只是聽著。他看看視學官,看看校長,又看看俯首戰慄著的自己的兒子。好像到了這時,他才知道自己這樣待兒子,兒子卻總是堅強地忍耐著的。他臉上不覺出茫然的驚訝和慚愧的情愛,急把兒子的頭抱在自己的前。我們都在他們前面走過。我約撥來可西在下禮拜四和卡隆、克洛西同到我家裡來。大家都向他道賀:有的去拖他,有的用手去摸他的賞牌,不論哪個走過他旁邊總有一點表示。撥來可西的父親用驚異的眼注視著我們,他還是將兒子的頭相在前,他兒子啜泣著。

決心五見了潑來可西取得賞牌,我不覺後悔,我還一次都未曾得過呢。我近來不用功,自己固覺沒趣,先生、父親、母親為了我也不快活,像從前用功時候的那種愉快,現在已沒有了。以前,離了座位去玩耍的時候,好像已有一月不曾玩耍的樣子,總是高興跳躍著去的。現在,在全家的食桌上,也沒有從前快樂了。我心裡有一個黑暗的影子,這黑影在裡面發聲說,"這不對!這不對!"一到傍晚,看見許多小孩雜在工人之間從工場回到家裡去,他們雖很疲勞,神情卻很快活。他們要想快點回去吃他們的晚餐,都急忙地走著,用被煤燻黑或是被石灰染白了的手,大家相互拍著肩頭高聲談笑著。他們都從天明一直勞動到了現在。還有比他們還小的小孩,終在屋頂閣上、地下室裡,在爐子旁或是水盆裡勞動,只能用一小片面包充飢,這樣的人也盡多盡多。我呢,除了勉強做四頁光景的作文以外,什麼都不曾做。想起來真是可恥!啊!我自己既沒趣,父親對我也不歡喜。父親原要責罵我,不過因為愛我,所以忍住了!父親一直勞動辛苦到現在,家裡的東西,哪一件不是父親的力換來的?我所用的、穿的、吃的和教我的、使我快活的種種事物,都是父親勞動的結果。我受了卻一事不做,只讓父親在那裡心勞力,從未給他絲毫的幫助。啊!不對,這真是不對!這樣子不能使我快樂!就從今起吧!像斯帶他樣地捏緊了拳咬了牙齒用功吧!拼了命,夜深也不打呵欠,天明就跳起來吧!不絕地把頭腦鍛鍊,真實地把情革除吧!就是病了也不要緊。勞動吧!辛苦吧!像現在這樣,自己既苦,別人也難過,這種倦怠的生活決計從今起停止!勞動!勞動!以全心全力用功,拼了命!這樣才能得到遊戲的愉快和食事的快樂,才能得到先生的親切的微笑和父親的親愛的接吻。

玩具的火車十今天沒來可西和長隆一道來了。就是見了皇族的兒子,我也沒有這樣的歡喜。卡隆是頭一次到我家,他是個很沉靜的人,身材那樣長了,還是四年生,見了人好像很羞愧的樣子。門鈴一響,我們都出門口去,據說,克洛西因為父親從美國回來了,不能來。父親就與發來可西接吻,又介紹卡隆給母親,說:"卡隆就是他。他不但是善良的少年,並且還是一個正直的看重名譽的納土呢。"卡隆低了平頂發的頭,看著我微笑。撥來可西掛著那賞牌,聽說,他父親重新開始做鐵匠工作,五來滴酒不喝,時常叫沒來可西到工作場去幫他的忙,和從前比竟然如兩個人了。沒來可西因此很歡喜。

我們開始遊戲了。我將所有的玩具取出給他們看。我的火車好像很中了潑來可西的意。那火車附有車頭。只要把發條一開,就自己會動。潑來可西從未見過這樣的火車玩具,驚異極了。我把開發條的鑰匙付給他,他低了頭只管一心地玩。那種高興的臉,在他面上是未曾見過的。我們都圍集在他身旁,注視他那枯瘦的項頸,曾出過血的小耳朵,以及他的向裡卷的袖口,細削的手臂。在這時候,我恨不得把我所有的玩具、書物,都送給了他,就是把我自己正要吃的麵包,正在穿著的衣服全送給他,也決不可惜。還想伏倒在他身旁去吻他的手。我想:"至少把那火車送他吧!又覺得非和父親說明不可。正躊躇間,忽然有人把紙條到我手裡來,一看,原來是父親。紙條上用鉛筆寫著:"撥來可西很歡喜你的火車哩!他不曾有過玩具,你不想個辦法嗎?"我立刻雙手捧了火車,在沒來可西的手中:"把這送給你!"沒來可西看著我,好像不懂的樣子,我又說:"是把這送給你。"潑來可西驚異起來,一邊看我父親母親,一邊問我:"但是,為什麼?"

"因為安利柯和你是朋友。他這個送給你,當做你得賞牌的賀禮。"父親說。

潑來可西很難為情的樣子:"那麼,我可以拿了回去嗎?"

"自然可以。"我們大家答他。沒來可西走出門口時,歡喜得嘴發振,卡隆幫他把火車包在手帕裡。

"幾時,我引你到父親的工作場裡去,把釘子送你吧!"撥來可西向我說。

母親把小花束入卡隆的紐孔中,說:"給我帶去送給你的母親!"卡隆低了頭大聲地說:"多謝!"他那親切高尚的神,在眼光中閃耀著。

傲慢十一走路的時候偶然和撥來可西相碰,就要故意用手拂拭衣袖的是卡羅·諾琵斯那個傢伙。他自以為父親有錢,一味傲慢。代洛西的父親也有錢,代洛西卻從不以此驕人。諾琵斯有時想一個人佔有一張長椅,別人去坐,他就要憎嫌,好像玷辱他了。他看不起人,間無論何時總浮著輕蔑的笑。排了隊出教室時,如果有人踏著他的腳,那可不得了了。平常一些些的小事,他也要當面罵人,或是恐嚇別人,說要叫父親到學校裡來。其實,他對著賣炭者的兒子罵他的父親是叫化子的時候,就被自己的父親責罵過了。我不曾見過那樣討厭的學生,無論誰都不和他講話,回去的時候也沒有人對他說"再會"。他忘了功課的時候,連狗也木願教他,別說人了,他嫌惡一切人,代洛西更是他嫌惡的,因為代洛西是級長。又因為大家歡喜卡隆,他也嫌惡卡隆。代洛西就是在諾琵斯的旁邊的時候,也從來不留意這些。有人告訴卡隆,諾琵斯在背後說他的壞話。他說:"怕什麼,他什麼都不懂,理他做什麼?"有一天,諾琵斯見可萊諦戴著貓皮帽子,很輕侮地嘲笑他。可萊諦說:"請你到代洛西那裡去學習學習禮貌吧。"昨,諾琵斯告訴先生,說格拉利亞少年踏了他的腳。

"故意的嗎?"先生問。

"不,無心的。"格拉勒利亞少年答辯。於是先生說:"諾琵斯,在這樣小的事情上,你有什麼可動怒的呢?"諾琵斯像煞有介事地說;"我會去告訴父親的!"先生怒了:"你父親也一定說你不對。因為在學校裡,評定善惡,執行賞罰,全由教師掌管。"說完又和氣地說:"諾琵斯啊!從此改了你的脾氣,親切地對待朋友吧。你也早應該知道,這裡有勞動者的兒子,也有紳士的兒子,有富的,也有貧的,大家都像兄弟一樣地親愛,為什麼只有你不願意這樣呢?要大家和你要好是很容易的事,如果這樣,自己也會快樂起來哩。對嗎?你還有什麼要說的話嗎?"諾琵斯聽著,依然像平時一樣冷笑。先生問他,他只是冷淡地回答:"不,沒有什麼。"

"請坐下,無趣啊!你全沒有情!"先生向他說。

這事總算完結了,不料坐在諾琵斯前面的"小石匠"回過頭來看諾琵斯,對他裝出一個非常可笑的鬼臉。大家都鬨笑起來,先生雖然喝責"小石匠",可是自己也不覺掩口笑著。諾琵斯也笑了,卻不是十分高興的笑。

勞動者的負傷十五諾琵斯和勿蘭諦真是無獨有偶,今天眼見著悲慘的光景而漠不動心的,只有他們倆。從學校回去的時候,我和父親正在觀看三年級淘氣的孩子們在街上溜冰,街頭盡處忽然跑來了大群的人,大家面上都現出優容,彼此低聲地不知談些什麼。人群之中,有三個警察,後面跟著兩個抬擔架的。小孩們都從四面聚攏來觀看,群眾漸漸向我們近來,見那擔架上臥著一個皮青得像死人的男子,頭髮上都粘著血,耳朵裡口裡也都有血,一個抱著嬰兒的婦人跟在擔架旁邊,發狂似的時時哭叫:"死了!死了!"婦人的後面還有一個背革袋的男子,也在那裡哭著。

"怎麼了?"父親問。據說,這人是做石匠的,在工作中從五層樓上落了下來。擔架暫時停下,許多人都把臉避轉,那個戴赤羽的女先生用身體支持著幾乎要暈倒的我二年級時的女教師,這時有個拍著肩頭的人,那是"小石匠",他臉已青得像鬼一樣,全身戰慄著。這必是想著他父親的緣故了。我也不覺記起他父親來。

啊!我可以安心在學校裡讀書。父親只是在家伏案書寫,所以沒有什麼危險。可是,許多朋友就不然了,他們的父親或是在高橋上工作,或是在機車的齒輪間勞動,一不小心,常有生命的危險。他們完全和出征軍人的兒子一樣,所以"小石匠"一見到這悲慘的光景就戰慄起來了。父親覺到了這事,就和他說;"回到家裡去!就到你父親那裡去!你父親是平安的,快回去!"

"小石匠"一步一回頭地去了。群眾繼續行動,那婦人傷心叫著:"死了!死了!"

"哎呀!不會死的。周圍的人安她,她像不曾聽見,只是披散了頭髮哭。

這時,忽然有怒罵的聲音:"什麼!你不是在那裡笑嗎!"急去看時,見有一個納土怒目向著勿蘭諦,用手杖把勿蘭諦的帽子掠落在地上:"除去帽子!蠢貨!因勞動而負傷的人正在通過哩!"群眾過去了,血跡長長地劃在雪上。

囚犯十七這真是一年中最可驚異的事:昨天早晨,父親領了我同到孟卡利愛利附近去尋借別墅,預備夏季去住。執掌那別墅的門鑰的是個學校的教師。他引導我們去看了以後,邀我們到他的房間裡去喝茶。他案上擺著一個奇妙的雕刻的圓錐形的墨水瓶,父親注意地在看。這位先生說:"這墨水瓶在我是個寶貝,來歷很長哩!"他就告訴我們下面的話:數年前,這位先生在丘林,有一年冬天,曾去監獄擔任教囚犯的學科。授課的地方在監獄的禮拜堂裡。那禮拜堂是個圓形的建築,周圍有許多的小而且高的窗,窗口都用鐵柵攔住。每個窗裡面各有一間小室,囚犯就站在各自的窗口,把筆記簿攤在窗檻上用功,先生則在暗沉沉的禮拜堂中走來走去地授課。室中很暗,除了囚犯鬍子蓬鬆的臉以外,什麼都看不見。這些囚犯之中,有一個七十八號的,比別人更用功,更謝著先生的教導。他是一個黑鬚的年輕人,與其說是惡人,毋寧說是個不幸者。他原是細木工,因為動了怒,用刨子投擲待他的主人,不意誤中頭部,致了死命,因此受了幾年的監罪。他在三個月中把讀寫都學會了,每讀書,學問進步,情也因以變好,已覺悟自己的罪過,自己很痛侮。有一天,功課完了以後,那囚犯向先生招手,請先生走近窗口去,說明天就要離開丘林的監獄,被解到威尼斯的監獄裡去了。他向先生告別,用深情的親切的語聲,請先生把手讓他握一握。先生伸過手去,他就吻著,說了一聲"謝謝",先生縮回手時,據說手上沾著眼淚哩。先生以後就不再看見他了。

先生說了又繼續著這樣說:"過了六年,我差不多把這不幸的人忘懷了。不料前,突然來了個不相識的人,黑鬚,花白頭髮,布衣裝,見了我問:"

"你是某先生嗎?"

""你是哪位?"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