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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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
朝子捧著用紅書帶紮好的兩三本教科書,和四、五位同學如輕盈的飛鳥般,從校舍沿著喜馬拉雅杉夾道的寬闊碎石路走向正門。書帶的金屬釦環在陽光下閃爍著。朝子上學時臉上通常不化妝,素淨的臉蛋有如淡花瓣那般鮮。
有些女學生是自己開車上學的,所以正門的碎石路上,熠熠發亮地停了四、五輛轎車。當這群新制大學的新鮮人從紅磚砌成的雄偉正門走出去時,一輛轎車突然響起驚人的喇叭聲。
大家多少都被嚇了一跳,但仍然前進著。隨即,車子又發出喇叭聲。
朝子回過頭,從銀灰敞篷凱迪拉克轎車中,永橋俊二正笑著向她招手。
受了父親調教的朝子,對於男的召喚,從不輕易向前。斑鳩一的情況例外,因為當時情況危急,而且斑鳩一是位不能列入父親所指的男範疇內的奇特人物。然而俊二卻是完全合乎父親所提出的模範男的條件,所以朝子必須遵從父親的指示。
朝子佇立在原地。俊二下車,從容不迫地走向她。其他的少女都不望向這位留學美國的英俊男士,但這位年輕人除了朝子以外,不正眼瞧任何人,這引起那些同伴們的不悅,紛紛丟下朝子,各山口回家去。
“不上車嗎?”
“你願意送我一程嗎?”
“嗯…先上車再說。”對於這種類似電影情節的場面,作者無意多作描繪。開著凱迪拉克轎車,從美國的一學府畢業,身上穿的是時髦的喀什米爾白羊上衣,從任何角度看來都是一個無懈可擊的年輕人。他攜著前文不斷提及的絕世佳人一塊兒兜風,理所當然,每次遇到紅燈就會引在電車站候車的女拋以側目。所以再多的描繪也是多餘,反不如由讀者們閉上眼睛去想像來得有意思。
初夏的正午,天空晴朗無雲。凱迪拉克載著一對完美無瑕的璧人行駛在通擁擠的東京街頭。事實上,美本身具有一股神秘,縱然第三者看起來愉快,但當事人要想了解自己的美,則必須透過鏡子才行。終究在這世上,人們眼中能見的只是別人的美。
俊二絕不是一個沒有頭腦的男人,他是一個完美主義者,這點從他在哈佛大學的成績一向出類拔萃即可證明。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也是世上最乏味的人。據一般通俗的看法,擁有某些缺點反而能使一個人更具魅力,但俊二的魅力在於他的無缺點。他無須刻意強調,即擺明了自己具備萬能者的意識。那西班牙式的側臉,恰似外國貨幣上的浮雕,立體而生動,任何女人看了都會為之傾倒。
這位優秀的年輕人當然不會這麼早便把朝子送回家。他將車子駛上午後的街道。街道十分擁擠,週末的都市如同牙膏管的管口,被過去六天煩躁的壓力所迫,牙膏朝著有如汙穢牙齒的街道傾擠。當然,這個比喻並不怎麼詩情畫意。
凱迪拉克駛過一條又一條街道。這部令人羨慕又氣惱的敞篷車,在那些不顧命、橫衝直闖的五一年型破舊的國產計程車之間,宛如縐紗曳地、蓬步款款的貴夫人,輕盈地超越前去。
他們在通往澀谷和青山墓地的都電會處停車。由於附近設有各國使館,所以有許多外國人在此開設格調高雅的餐廳。其中一家名叫r的德國餐館,從五月以來,將桌椅擺設在周圍環繞著樹籬的庭院中,客人們在葡萄棚下一邊沐浴在從葡萄樹葉細縫中灑下的陽光,一邊喝著生啤或享受美食。朝子悠閒地坐在富有鄉村風味的木椅上,望著藤架上尚未成的葡萄。樹籬外不時傳來都電遲緩而沈重的行駛聲——就像拉開一隻滿物品的古舊屜時所發出的聲音。但由於視線被樹籬所遮掩,無法看見都電的實際載客情形。
兩人天南地北地聊著。青年知識淵博,生開朗。這種各方面都能予人良好印象的態度,並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培養出來的。
朝子不想到:“這個人的條件和我實在非常相配,不但頭腦好,運動方面亦是樣樣通。若要選他作丈夫,父親一定會高舉雙手贊成。但是看到他,總覺得像看到自己的影子。也許我是第一個能窺見他乏味之處的人吧?跟這種人簡直無法談戀愛。”雖然這麼認為,但朝子並不討厭和青年一同吃飯聊天,和他在一起,她到非常輕鬆愉快,何況,她並不排斥俊美的年輕男士。但,朝子有一種直覺,這青年似乎缺少令人忘我的魔力——至少朝子如此認為。
“你很開朗,這樣很好。”俊二語氣輕鬆地說著。進子忍不住心想:那是因為你沒有看到我家裡的煩惱。但父親的教養使她不會出任何想法。
“我想那一定是因為我很傻的緣故吧。”她笑著反問道。
“夏天要去哪裡度假?”俊二轉移了話題。
“去輕井澤。”
“真巧,我也是去那裡。你是到輕井澤的哪一帶呢?”
“萬平大飯店再進去一點。”
“就在m先生家附近嗎?”
“是的,正好是m先生的隔壁。”
“就是拱門上纏繞著蔭綠的長藤的那家嗎?我家離那裡只不過五、六戶遠,一進門就可以看見一個很大的圓形池塘,你知道嗎?”
“是不是池塘周圍關成車道,池裡開滿睡蓮的那家?”
“對,就是那家。想想看,我離開本都四年了。那時,我還只是個活蹦亂跳的孩子呢。”這出乎意外的親切,使青年變得饒舌起來。
“你會打網球嗎?”
“非常喜歡,而且成績還不錯。”朝子笑著說道,並且瞅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