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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陰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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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思凝把二老安撫妥了,方才回房,不自覺又再次推開窗,遙望長天皓月。

如此清風如此夜,你與我,共這一輪明月。你可知我已為你安頓雙親,你可知我已救出你…心愛的女子?芽你可…安然,你可曾掛念雙親、掛念湘兒,你可曾…掛念…

蘇思凝低下頭,一聲嘆息,微不可聞。

*****

“你就是梅文俊嗎?有你的信。”一個揹著包袱滿身風塵的公差對著梅文俊遞過一封信來。

梅文俊大覺驚異地接過來,一看信封上溫婉清秀的字跡,心中就是一震。這筆跡他太悉了,在他的懷中藏有她的隨筆冊子。上面的文字,他幾乎可以全部背誦出來。在這些痛苦難忍的歲月裡,他無數次悄悄地拿出來,在無人處重看,遙想那個父母雙亡的孤女,笑對苦難的心境,才可以重新鼓起勇氣,繼續在這看似永無盡頭的苦難中活下去。

是她,竟然是她??選她怎麼會來信?她又如何讓公差給他帶信的?梅文俊雙手幾乎有些顫抖地撕開信封,展信閱讀,然後,心中翻起了滔天巨

她回來了,她回來了,她回來了!

在梅家強盛之際,她尋個藉口,有心一去不再歸來;可是梅家一旦遭難,她卻毫不猶豫地回來了。

在他傷她至此之後,她卻將他落孤苦的雙親於困頓中安置;在他負她至此之後,她卻將他所掛念的弱女於劫難之中解救。

一封信娓娓道來,無半點居功之意,只說父母安然生活無慮,湘兒脫困,亦能安定。他關切牽掛之情,勸他安心忍受眼前之苦,以期他

梅文俊怔怔地看著手中的信,一顆心如煎如焚,滿心的擔憂如今都已放下,卻又說不出的心如刀絞,羞慚痛楚。更喚起無數的牽掛思念,在中、在心裡、在腦海深處發出深入骨髓的呼喚。

“思凝、思凝、思凝…”有一樁出人意料的新鮮事在這艘戰船上發生,而後傳遍整個水軍。那個因犯罪被貶為軍奴,被人怎麼鞭打責罵都面無表情,不管從事什麼苦役都不動聲的傢伙,在接到一封家書之後,竟然一跤跌坐在地上,放聲痛哭,無助得如同一個嬰兒。

*****

在蘇思凝的打理下,梅家上下五口人的生活漸漸安定寧順,衣食無憂。蘇思凝賢德之名,轉眼之間傳遍全城。

梅家很多故舊親友,曾掩門不見,如今見梅氏一家自給自足,不慮他們上門借錢借米,家裡又出了一個賢德婦人,太守大人還對梅家少夫人讚譽有加,自然又願意攀上這門親友了。甚至還有人家中妾不和,便極力攛掇著家人和思凝攀上情,為的是讓家中妾學到這婦人的賢德大度,好好相處,讓自己可以享受齊人之福。

一時之間,這小小陋室,竟是門庭若市,皆有故舊來訪。往梅文俊立下大功,得封官爵,家中賀客盈門之際,也不過如此熱鬧。

梅家二老也不知是喜是嘆,梅家兩番榮耀,前者因兒子的軍功,後者因媳婦的賢德,使得梅家無論沉浮,都名動全城。

而蘇思凝卻覺得頭疼,這莫名其妙飛揚起來的賢德名聲,讓她有苦說不出。別人指望她來教自己家妾相合,更是讓她又氣又笑。而不斷上門的客人,也未必都是她願意歡的對象。

比如這個趁著二老出門、思凝和梅良也不在的時候,跑進門來的不速之客。

梅文升進門的時候,思凝正在做繡活。他“哎喲”了一聲,便道:“嫂子,看看你這手,都糟蹋了!你要錢用,只管跟我說一聲,何必這麼辛苦呢?”蘇思凝心中動怒,冷然道:“請你自重一點。”梅文升“哈哈”一笑,“嫂子,你這是何苦?咱們自家人,本不必見外的。可恨那梅文俊把一個家敗成這樣,還害得嫂子你這麼苦命。不過你放心,以後我會常顧著你的,你缺個什麼,跟兄弟說一聲便是了。”蘇思凝心下忽地一動,笑了一笑,放緩神情,“你對我是真心還是假意?不要欺我孤苦,就來招惹我。”梅文升從未見她對自己如此柔媚笑過,一時魂兒飛上了天,又聽她語氣舒緩了下來,忙一迭聲道:“真心真心,我恨不得能把心挖出來給嫂子瞧瞧。”說著便要靠過來。

蘇思凝急急閃開,低聲道:“你急什麼?這裡不方便,隨時會有人進來。你要是真有心,三天後我跟他們說去趕集,到祠堂會你。”一語說畢,在他有任何無禮動作之前,飛快地閃進屋裡去了,臨進屋還給了他一個似喜似嗔的眼神,勾得他神魂顛倒。

*****

梅文升是也盼夜也盼,終於盼到了蘇思凝相約的子,一早就梳洗打扮得自以為風瀟灑,急急地去赴約了。

自從他第一次見到蘇思凝,人就為這絕酥軟了,以前以為梅文俊死了,他得了梅家產業不怕這女人不上手,誰知梅文俊竟又回來了。如今梅文俊發配海關,肯定要死在那裡了。這世上再賢德的女人,受了這麼久的清貧之苦,又沒個丈夫在身邊,哪有不孤單寂寞的?果然用上銀子加溫情,那個平不假辭的女人,也一樣抵擋不住。

他心中歡喜,緊趕慢趕,很快就到了祠堂。一見佳人含笑而立,歡叫一聲撲上前去,想要抱她。

蘇思凝哪裡能叫他抱到,一閃身避了開來,口中笑道:“你這個急兒。”梅文升心癢難熬,口中叫道:“我的心肝啊,你就可憐可憐我吧。”說著又撲了上來。

蘇思凝身子靈活,閃來閃去,就是叫他不能碰著自己,累得他氣吁吁。她卻笑得如花綻放、如小兒女開玩笑一般,叫他惱怒不起來,反而完全沉醉在蘇思凝如花美態前。

蘇思凝吃吃笑道:“你呀,怎麼就這麼魯,一上來就這個樣子,連話也不肯多說一句?我看你只是看重我的美,並不是真心對我的。”梅文升心中暗罵女人麻煩,明明心裡早就有意了,非要說上無數甜言語,才肯從了你。他只得停下身來道:“好、好、好,嫂子,我一切依你就是,你得相信,我對你是真心的,從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把你放在心坎上了。”蘇思凝吃吃笑道:“這才好,咱們先說說話,好嗎?二叔,其實你對我的心思我早就明白了,只是我嫁給了相公,就是他的人了,卻萬萬料不到他會那麼沒良心。”說著眼圈兒一紅,眼淚就要往下落。

梅文升急道:“嫂子,你別傷心了,如今他不是有了報應嗎?”蘇思凝哭道:“可我如今孤苦無依,也不是個好結局,雖然表面上做出種種賢德樣,也不過是給別人看的。反正梅文俊那個畜生不可能活著回來,如今我雖然沒了丈夫,但也勝過他在我身邊,活活把我氣死。說起來我真該謝那個告發的人,可真的幫我報了大仇了。”梅文升眉開眼笑地說:“嫂子,那你說,你怎麼報答我呢?”蘇思凝“哼”了一聲,“你這個鬼,你又不是告發的人,我為什麼要報答你?”梅文升喜笑顏開,“怎麼不是我啊?當然是我去告的!”蘇思凝故作一驚,上上下下打量他,“真的是你?”

“當然是我。”梅文升說。

蘇思凝臉上神不定,好一會兒才道:“我不信,你為什麼要去告發你的堂兄?他官場得意,你也有臉面啊。”梅文升地望著她,“我當然是為嫂子鳴不平,想要為嫂子出口氣了。”蘇思凝“哼”一聲道:“你說得好聽,我才不上當呢,你哪有這麼好的心思。”

“嫂子,我可真的是為了你。”蘇思凝惱道:“說什麼喜歡我,要和我心,一句實話也不肯告訴我。”說著起身就往外走。

梅文升一急,伸手要拉她。

蘇思凝哪裡肯讓他拉到,一甩手,板著臉避了開去。

梅文升只得道:“嫂子別急,我給你說實話還不行嗎?”蘇思凝仍氣惱地道:“那你說吧。”

“嫂子,說實話,我有一半可真是為了給嫂子出氣,另一半呢是想讓梅文俊受軍法死了,梅家的偌大家業就是我的了,到時再把兩個老東西治死,我和嫂子不就可以團圓了嗎?誰知那兩個老傢伙把梅文俊當成了活寶,用所有的家業來換他一條命,害得我半點好處也沒撈到。還不如以前,好歹總能從他們家些錢來呢。不過總算老天有眼,讓我得到了嫂子的垂青。”說著他又張開手想要上來。

蘇思凝聽完也展現笑容,“原來如此,難得你一片苦心。”說著含笑了上來。

就在他靜等軟玉溫香投懷送抱的時候,蘇思凝臉一變,一抬手,狠狠地打了他一記耳光。

他被打得撫臉退後兩步,還在發愣。

蘇思凝臉鐵青,指著他怒道:“你這個畜生等著你的報應吧!”梅文升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心中大怒,“臭娘們,爺給你一點臉面,你就上天了。”說著撲上來,就要用強。

蘇思凝立在原地,冷笑不動。

可梅文升卻撲不上來了,因為忽然間從外面衝進來許多人。有梅家的各房宗長、梅氏兩老,還有太守何衝以及幾個公差。梅文升立時臉大變,全身顫抖不止。

在場眾人,每一個都用不屑、鄙夷的目光看著梅文升,特別是梅家的親族長輩早已指著他罵個不停。梅夫人又哭又罵:“畜生啊,畜生,我們家和你有什麼仇?以往還時不時拿大筆的銀子給你花,你竟做出這樣的事,害得我們一家全毀。”梅老爺臉鐵青,“畜生,我們梅家怎麼會有你這種人?!”梅文升臉如死灰,跪了下來,一個勁地磕頭,“各位叔伯,求你們看在我爹只有我這一個兒子的分上,饒了小侄吧。”可是他說一百句話也不及蘇思凝說一句話有力,蘇思凝目中含淚盈盈拜倒,“各位尊長,梅文升在我梅家祠堂,當著列祖列宗的面調戲孤嫂,圖謀叔父命家產,其言其行,令人髮指,還請眾位尊長為我這無依無靠的苦命人做主。”蘇思凝賢名早傳,眾人對她都極為尊敬,如今看她眼含熱淚,滿懷委屈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誰不是一腔不平,想為美人出頭。

此時梅家族長急忙道:“你放心,這件事我們這些老人都會為你做主的。”說罷,橫眉冷冷瞪了梅文升一眼,大聲宣佈:“梅文升喪盡天良,不配為我梅家子孫,從此將他從我梅家族譜中除名!今在這梅家祠堂上,當著列祖列宗的面,將他杖責一百,趕出梅家各族。各位以為這樣的處置如何?”眾人齊聲叫好,都說族長英明。

族長一笑道:“我們梅家能清除這個畜生,不是老夫之功,應該謝謝蘇思凝這位侄媳婦。”蘇思凝忙謙聲辭謝。

眾人抓起已軟成一團泥的梅文升打,梅家夫婦看著亦覺解氣。

蘇思凝這時卻走向太守何衝道:“大人,國法大於家規,大人認為應該如何處置他呢?”何衝笑著說:“他報了梅文俊的逃兵,與你家結怨,夫人如今可是要報仇了?”蘇思凝泰然自若道:“天理國法人情,天理國法都在人情之上,所以且不論民婦是否是要報私仇,只問大人,他調戲孤嫂、圖謀叔父的命家產,是否符合天理國法?如果不合,大人執掌國法,難道不該依法論處?”何衝看著她道:“看來夫人定是要治得他永無翻身之了。”

“不敢,民婦不是要害人,只為自保。他對梅家的產業和民婦的姿向來有染指之心,才會做出種種惡行。如今民婦戳穿了他,難保他不懷恨在心。人說寧得罪一百個君子,莫得罪一個小人,民婦一家也不能一生防人,萬一不小心中了小人暗算,豈不後悔莫及?何況民婦一切依法而論,並無半點非分的要求。大人是一地的父母官,愛民如子,當然也不願你的子民為小人所害了。”何衝見蘇思凝目中神光轉,言辭也鋒銳無比,不覺歎服道:“夫人不但大仁大德,才智也是無雙,本官服了。”說著大聲宣告,“梅文升所為國法不容,等梅家行過族規之後,就將他抄去家產,收監下獄。”他身邊的公差一齊齊聲應諾。

蘇思凝大喜施禮相謝:“多謝大人為民婦做主。”何衝讓過不受,“依法保民是為官者的本分,不應相謝。”蘇思凝嫣然一笑,起身無言。

何衝看到如此絕笑顏,心神也是一陣恍惚。忙定了定心神,不敢再看思凝的容顏,轉眼對梅老爺道:“恭喜梅先生雙喜臨門。”梅老爺一怔,“何謂雙喜?”

“一喜為大仇得報,這二喜嘛…”何衝一笑,自懷中掏出一封信,“梅文俊的回信到了。”蘇思凝情不自上前一步,但又立刻止步,臉上看來一切如常。只有她自己知道,呼在剎那之間急促了起來,雙手悄悄在袖子裡握成了拳。

梅老爺卻是動得全身發抖,一把接過信,因為手抖得太厲害,撕了幾次都撕不開信封。好不容易展開了信封,和夫人一起觀看,一邊看一邊老淚縱橫。

蘇思凝不願搶著去看信,只是盯看著梅氏夫婦的表情,隨著他們臉上的悲喜,覺得一顆心忽地揪成了一團。

時間忽然變得無比漫長,好不容易,聽到梅老爺一聲大罵:“真是個畜生!”蘇思凝全身一震,終究鎮定不下來,脫口問道:“怎麼了?”梅老爺憤聲道:“在信裡就只會讓我和夫人好好調養照料自己,不要憂心;只會叮嚀照顧那姓柳的,對你卻是一字不提!你為梅家做了這麼多,他竟連謝也不謝一聲啊!”蘇思凝鬆了一口氣,“咱們是一家人,說什麼謝啊。”梅夫人已把信接了過去,反覆地看個不休,又哭又笑地說:“文俊說他在海關過得很好,畢竟他在軍中多年,軍隊裡有很多故舊都在照料他,沒讓他吃什麼苦,這下我可放心了。”蘇思凝垂眸不語,在海關沒有吃苦嗎?軍隊中有故舊照料嗎?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錦上添花者眾,雪中送炭者少,向來一沉百踩,幾曾見患難相扶,他真的,不曾吃苦嗎?心中莫名一酸,復又揚起笑臉道:“這就好了,爹孃也可以放心了。”看梅夫人欣的淚水,看梅老爺口裡罵著畜生、臉上的安心,她的心間亦是一片安寧。換了是她,縱受盡萬般苦楚,也只會以一片歡欣的言詞,以這高堂雙親。真男兒,大丈夫,又豈會將苦難痛楚掛在口中呢?

梅氏夫婦催著蘇思凝現在就給梅文俊寫回信,拜託太守,下次派人去軍中公幹時送,告知梅文俊有關梅文升之事。